剛到甬道口,郝紹儀立馬下掉了自己的佩刀,并對我滿是歉意的說道:“嚴公子,不好意思,這是大理寺大牢的規(guī)矩,凡是進出大牢者,向來要經(jīng)過嚴格的搜身。希望嚴公子不要見怪?!?p> 經(jīng)過簡單的搜查后,鐵門終于打開了。
郝紹儀冷冷說道:“這鐵門后,就算是大陳的陰曹地府了。”
滾燙的哀嚎淹沒了郝紹儀的話,我仰頭瞥見狴犴雕像,銹疤肉眼可見。
郝紹儀好像恍然大悟般又提了一嘴:“忘記和嚴公子說了,那個花魁啊,她好像不是一般人,除了肉刑,其他酷刑都用盡了,她一點都不肯招供。”
他轉(zhuǎn)身進入了大理寺大牢,走得很慢,仿佛在等我。
大理寺大牢內(nèi)部的氣味真是異常刺鼻,血腥味混合發(fā)霉的惡臭味。
對于大牢的腐臭,郝紹儀像沒事的人一樣,完全沒有任何反應(yīng),還是從容不迫的漫步。
巨大的官僚機構(gòu),這得有多少官吏運作其中,他們沒日沒夜的忍受腐臭,這里的酷刑可見一斑。
“郝大人!”
郝紹儀迎頭碰上一名臉色難看的官吏,郝紹儀點頭應(yīng)付,正想繼續(xù)往前,結(jié)果被他拉停了腳步。
“郝大人,有件事我必須要和你匯報一下?!?p> 他隨即壓低了聲音,喃喃私語,可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郝紹儀突然打斷,細微的光不停在郝紹儀劃過,看不出郝紹儀的表情。
郝紹儀喉結(jié)上下滾動,嘴巴升騰出簡短的幾個字:“實在不行的話,用誘供吧?!?p> 那名官吏還是不明所以:“郝大人,卑職該怎么做?”
郝紹平靜的補充道:“找案發(fā)對應(yīng)地點的百姓詢問,否有見過犯人,犯人作案時所穿的,在市井中極其常見,肯定有不少見過的,即便見到的不是嫌犯也無妨,但凡打扮一致的就行了,找到證人后立刻透露給嫌犯,隨后帶證人引誘犯人招供即可。”
閻王爺在地獄中低語,這種感觀加重了我觀感的刺激,無盡的陰云中,時光開始變得很慢。我站在光暈里看著,情緒無法被消解。
等到又剩我們兩個人,他稍微平復(fù)了一下之前如霜的眸子,沒了先前的警覺,沙啞的問我:“嚴公子,你怎么看我,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卑鄙?!?p> “大理寺怎么辦案,我無權(quán)利妄加揣測。”
他輕語道:“其實剛才那個案子,是個非常棘手的案子啊。”,他的話如海浪的潮汐。
光芒閃爍,他繼續(xù)說道:“那個案件的犯人,他身份不一般,知道他犯罪的證人都無一例外被暗中殺害了,現(xiàn)如今死無對證,很難對他定罪。別看我平時威風(fēng)慣了,可一旦遇到棘手的案件,不得不卑鄙無恥,哈哈哈,有時候我真覺得自己不是大理寺丞,更像是一個閻王爺…”
抬頭,只見他又自己一個人藏在了陰影里,彷徨處,仿佛若有燈火。
“郝大人言重了,大理寺的方方面面,都少不了大人打點?!?p> 郝紹儀沒有應(yīng)話,望著盡頭的燈火,想著一些事。
“如果大理寺偽造證人,會有什么后果?”
郝紹儀仿佛又身處晦暗的燈光下,淡淡的回到:“每一個證人,大理寺都是有登記,如果要追溯案件,偽造的證人很容易被查出來的,反正卑職一切都是為了大陳,該怎么罰卑職,卑職都無所謂了?!?p> 他掠過一閃即逝的悲觀,又嘆息道:“為了大陳的法治,必須犧牲一些人的權(quán)益?!?p> 原來真有這樣的人,即使丟掉官帽,也要心中所向往的正義。
風(fēng)穿堂而過,一切都是如死般寂靜的樣子,我在短暫的風(fēng)波中仿佛看到了自己。
我覺得我有必要說些什么。一時之間不知從何說起。
我許久才回道:“如果郝大人真想給這名嫌犯定罪,未必要從這件案子上定罪,證人被殺,他若參與,也是死罪?!?p> “嚴公子說笑了,要是能查出殺害證人的兇手,我也不至于誘供?!?p> “我所指的,不單是殺害證人的案子,也可以是一些陳年舊案,作奸犯科之人以往的案件絕對不少,如果其中有漏罪錯罪,都可以重審。”
他眼里罕見燃起了的炙熱,他強壓著情緒,笑道:“嚴公子不愧是果然聰明絕頂,證人之死,無從查證,難以定罪,不過追查舊案倒是點醒了我,他素來為非作歹,以前有關(guān)的案綜向來不少,冤案和錯案也絕對不少,足夠能給我們爭取時間了?!?p> 昏暗的燈火下,他眼眸里罕見折射出光,在他內(nèi)心深處,一朵枯萎的花。也許又在沉寂中開始盛放。
他試探性地問我道:“嚴公子日后有興趣到大理寺就職嗎?”
我搖頭。
“嚴公子,我還是由衷的希望你能好好考慮一下,假以時日,你的成就肯定不會低于我?!?p> “多謝郝大人錯愛,可是在下只是平庸之輩,恐怕難當大任?!?p> 他感慨萬千道:“嚴公子,我會一直留個位置給你,直到你想明白為止?!?p> 我只是一味地跟著他往前走,沒有應(yīng)話。
越往深處走,嘈雜的聲音越大。囚犯撕心裂肺的聲音不時傳了出來,混合著獄卒的詢問聲,仿佛整個監(jiān)牢都為之顫抖。
當來到最深一層大牢時,嘈雜聲反而小了,只有偶爾幾聲低低的哀叫,叫聲主人仿佛承受著巨大痛苦,有氣無力。
郝紹儀向我介紹道:“這一層的犯人,無疑都是犯下滔天罪行的重刑犯,他們普遍都時日不多了。”
一聲沙啞的嚎叫突然撕開沉靜:“郝紹儀,你個小人,你敢放我出來一決生死嗎?”
隨后如海的應(yīng)呵聲傳來:“郝紹儀,我誓生啖汝肉?!?p> “你個小人,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p> “你們大理寺都是狗彘鼠蟲之輩,有本事殺了我。”
“大陳一定會毀在你手里的,你們這群貪官。”
“…”
郝紹儀的表情沒有半點改變,還是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
沒等他們叫喊多久,大理寺的獄卒很快就行動起來,他們訓(xùn)練有素,對每一個嚷嚷的囚犯進行無情的鞭打。
最終,那些叫喊聲很快就變成哀嚎,幾刻鐘不到,大牢又恢復(fù)了之前的沉靜,只剩下不時傳出的哀叫。果然郝紹儀所有的從容不迫,都是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