療程一天一天過去。若依感覺更能開放自我了，她還是以她溫柔的語調。溫柔的，有些催眠的曲調。落珂小口地灌著啤酒，他見過很多心理的案例。從失孤的家庭變故到因為財產紛爭而產生的心理變故，他看了很多人，他有時是用精神分析去告訴他們可能發(fā)生了什么，有時是聽他們的訴說，很多時候他溫和地笑著，很多時候他沒有，在看了這么多悲歡離合后，他什么感受也沒有。嫉妒、紛爭、仇恨、欲望，他感受了太多太多人性的復雜和黑暗的一面，以至于他不知在什么時候喜歡上在性上掌控一切的傾向。說的輕重點，他明白那是什么。他對女人的態(tài)度就像美麗的蝴蝶標本，他記不得也不想記住她們的名字。很可笑，不是嗎？醫(yī)治別人的心理問題，卻不知道如何去愛一個人。而她卻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帶著破碎的感覺，他第一次見她就注意到了她，也許她已經不記得了。她是如此的簡單，就像一杯開水。溫涼。面對像寫意畫的她，只是簡單的黑白鋪墨，纖細的花葉無香。他體會到了一些更深刻的情緒，一種類似面對藝術品的靜默。他有些猶豫和困惑。他僅有的一點道德感緊攥著他，讓他有些呼吸急促。他不想占有、不想破壞，僅僅是想這樣靜靜地陪伴著她。聽她說話。會不會有更進一步的關系了呢？還是說這種關系是更上一層的呢？
“落醫(yī)生，你在想什么呢？”若依的聲音將他拉回了現(xiàn)實?！叭粜〗憬鼇淼乃咔闆r如何？有做過什么夢嗎？”“我的夢？”若依難得地笑了一下，“夢有什么好說的呢？不過，做過一個印象較深的夢。我置于黑暗而令人窒息的海洋中，有一條巨大的海豚將我托上了岸。我還看見了海面上金色的太陽。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金色的夢幻的太陽?！甭溏嬗行┩ｎD，“是個好夢呢?！彼哉Z道。他難道讀不出這夢中的性暗示，她也許沒有讀過弗洛伊德的作品，但這并不意味著他也不知道。他難道聽不出她的言語已有原來的沉重痛苦逐漸輕盈上揚了許多，他難道沒有看出她言語間不知是看好還是不看好的眼神。一副好的皮囊。落珂沒來由得有些生氣。他緩緩地摘下了自己的眼鏡，以一種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誘惑的語調，“若小姐，我想我們的療程可以結束了。你看起來已經好轉。你覺得呢？”若依心里有片刻的黑白暫停，這就要結束了嗎？她的確感覺好了很多，似乎也能放下過去重新開始。但突然結束只讓她覺得一瞬間像斷了線的珠子，不知道該有什么感受。她不是不清楚自己賴以維系的精神對象是落珂，但是。“但是，”落珂緩緩地斟酌語調道，“如果你愿意的話，我能否做你的男朋友呢？”什么？她沒有聽錯？若依又被欣喜所沉浸。她不敢相信。而這個最不可能的心愿就擺在自己的眼前。她第一次正視著落珂，從他的眼神中，她看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