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莫名其妙
望著克爾凱緩緩離去的背影,露澤默默地坐在禮拜堂的石凳上,沒有任何動作。
就算在短時間內獲得了大量的訊息,但是對于如何面臨離別這種事情,露澤顯然沒有足夠的經驗去應對。
不如說,克爾愷在露澤的生命中所占有的比重實在是過于微不足道,微不足道到即便對于生命的末路來說沉重而冰冷的死亡,在露澤的觀念中也只是輕飄飄的一個詞語。
一個尚且被定義過的,輕飄飄的看圖釋義。
她看著一個人奔赴向遠方,心中懷抱著自己認定的真理,卻連表情的輕微變更都不能帶給對方。
她就這么定定地望著半開的門扉,靜靜地坐著,看著斗轉星移,太陽升起又落下,直到第二次日光破開黑暗,禮拜堂深處的木門內才傳來了動靜。
“……我去,周燁,我頭好**疼?!崩顒Π走谘肋肿斓厝嘀约核靡粓F糟的頭發(fā),“你感覺怎么樣?”
“別提了……”周燁臉上的表情顯然也沒有好到哪里去,“不知道為什么,明明最近咱倆睡眠可比在學校住宿優(yōu)質多了,今天……”
然后他看到了呆呆坐在前方禮拜堂內,沒有動靜的露澤背影,內心沒來由地瞬間一突,總感覺哪里不太對勁。
“早安,露澤小姐?”他試圖按下內心這種怪異感,但對方臉上的神色實在是過于平靜,平靜到即便是見過葉央發(fā)病的周燁都感到有些……
理解不能。
不是單純的情緒平靜,只是露澤再度把她體內那種單純,非人的一面展現(xiàn)了出來。
“早上好?!甭稘刹]有回頭。
“早上好……”李劍白依然用力地揉著自己的太陽穴,“誒,神父呢?”
“克爾愷昨天早上出去了?!被卮鹨廊黄椒€(wěn),少年松了口氣,剛想隨口吐槽一些什么,但卻突然反應過來了對方話語中那個異常的詞。
“……昨天?”
他和周燁齊聲發(fā)出了質疑,“我們不是昨天晚上一起吃飯的嗎?”
而且對方明顯晚上胃口不好,單憑這點還是很容易記住的。
“等等……”
少年們互相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里的懷疑:“我們睡了多久?”
“今天是第三天。”露澤終于轉過了身子,有條不紊地淡淡闡述事實,“你們已經睡了一天?!?p> “我靠我就知道那小子有事!他媽的他給我們下藥!”李劍白恨恨地磨了磨下槽牙,直接亮出武器,“那小子在哪?閑的沒事下藥鐵定是要去干壞事吧!我就知道這些假惺惺的正人君子心里絕對沒憋好屁!”
“他去中心區(qū)的教會了?!甭稘纱驍嗔死顒Π啄X內的憑空臆測,“要我后天帶你們去中心區(qū)看?!?p> 李劍白握著劍的手突然一顫,“???”
去中心區(qū)?
這人不是被教會抓到就屬于死定的類型嗎,閑的沒事跑去中心區(qū)干什么?
“他說這次審核逃不過了,為了不讓你們抓著他不放,就給你們下藥讓你們直接睡過去?!蹦欠菟劳鲈诼稘傻目谥腥绱溯p松,就像是談論今晚吃什么一樣如此平易近人。
但這對于周燁他們何嘗不是一件沒有絲毫實質感的事情。
甚至就連李劍白與君文昌那種詭異的互相嫌棄情感都比不過,他們與克爾凱之間相處的時間實在是太短了,太短了。
短到就連露澤說出這種話,李劍白甚至連那種過于激烈的情緒波動都沒有,除了短暫的驚愕之外,也只能干巴巴地說出一句:“哦?!?p> 也只有一句“哦”。
“他……”周燁想要從自己的經歷中找一些詞來體現(xiàn)出自己的人文關懷特性,來遮蓋自己這種過于平淡的情感,但到最后也沒有找到任何適合的話語。
“為什么?”
也只有一句為什么。
露澤緩緩開口道:“他說不想連累任何人,所以要和所有人撇清關系?!?p> “哦?!敝軣畈徽f話了。
他沒有那種想要沖去教會中心,然后與教皇大戰(zhàn)三百回合來救回矯情巴巴的克大少的想法——倒也不是冷血,只是覺得……
沒必要。
看著男子高中生臉上的表情,露澤忽然生出了一些好奇:“對于同類即將死亡的消息,你們有什么感覺嗎?”
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也不知道如何描述眼下的這種狀況……
畢竟他們的任務很模糊,也只是在這趟任務的終點為露澤找到一顆心。
一顆心,一顆心又是什么東西?
是從人類內心的愿望中誕生出來的蛋?
鐵皮人的假心臟?
一顆閃閃發(fā)亮的寶石或者是熱騰騰的器官?
又或者是被撕扯成無數(shù)情緒的破碎靈魂?
唯獨對于這件事,少年們什么信息都沒有。
所以周燁不是很敢賭【心】與情緒沒有關聯(lián)。
但露澤又是如此敏銳,正因為對于情緒近乎一無所知,所以從旁觀的角度上可以輕而易舉地剖析出各種情感。
他們是騙不過對方的,更不可能用“很傷心難過,我們去救他”這種胡話去糊弄她。
“不知道?!彼麄円仓荒苊H坏負u搖頭,“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p> 的確莫名其妙,明明睜眼前那個活生生的人還胃口不好地坐在餐桌前,而露澤他們甚至可以開玩笑一樣商議對方的死期。
然后一覺醒來就被告知,克爾愷真要死了,而且還是根本來不及反應的速度。
如果不是頭疼在作祟,周燁鐵定認為自己還在做夢。
“莫名其妙?你們覺得這件事情很奇怪?同類的死亡很奇怪?”露澤皺著眉看著他們,似乎對于少年們嘴里蹦出來的詞匯感到有點超出預期。
在她所知道的歷史中,人類總是因為同類的死去而感到悲傷,或者是快樂——但“莫名其妙”卻是一個從來沒有被納入常規(guī)的答案。
這多少有些諷刺,克爾愷的瀕死訊息并沒有讓露澤的表情有多少變動,但周燁和李劍白口中隨隨便便一個詞就讓她皺起了眉頭。
或許克爾愷那種挫敗感會更甚吧……
但這都不重要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