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賊配軍的門道

　　名錄很厚，根據(jù)時間順序分成了好幾冊，趙德昭在偏房里慢慢的翻閱起來。

　　看過之后，趙德昭發(fā)現(xiàn)這東西就和后世的個人簡歷差不多，上面記載了囚犯的姓名、出生年月、大致的體貌特征以及所犯下的罪責(zé)和處罰結(jié)果。就連和照片差不多的畫影圖形都有，雖然不太寫實，但是大體還是能看出些模樣來的。

　　花費了差不多一個時辰，趙德昭才算是把這份數(shù)百人的名錄給大致的看過了一遍?？赐曛?，趙德昭發(fā)現(xiàn)這些人犯下的罪責(zé)大多都是類似的，都是些小偷小摸、欺壓良善、打架斗毆之類的。

　　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是開封城里的各路混混。從名路上的描述來看，這幫人都是復(fù)興社體系在開封城推廣開來之后依舊不肯改過的死硬分子，然后在開封府和從良結(jié)社的雙重打擊下被抓了起來。

　　哪怕是有幾個打家劫舍的，也都是屬于從犯之流，并沒有什么大奸大惡之輩。也是，現(xiàn)在這個亂世里頭，像是殺人放火的窮兇極惡之徒，基本上抓著了就是直接送到刑場上面明正典刑的，哪里還會浪費糧食繼續(xù)養(yǎng)著。

　　大致的盤算了一番之后，趙德昭從中選出了一百多人。這些人都是年輕力壯的，而且身形什么的也還算高大，檔案上也沒有看到什么比較嚴重的罪行，他準備把這一百來人充入自己麾下的廂軍。

　　不過在此之前，趙德昭還是想親眼看一下這些人，畢竟名錄上的記載都是比較含糊的，只能作為參考。

　　對于趙德昭的要求，賈琰直接安排了一個小吏過來，讓小吏帶著趙德昭去往那些囚犯羈押的監(jiān)牢去了。

　　羈押這些囚犯的監(jiān)牢并不在開封府衙里面，府衙的監(jiān)牢里關(guān)押的基本上都是那些還未被判刑或者是即將被處決的犯人。已經(jīng)判決了的則大多都會發(fā)配到官府的各個勞役點從事艱苦的體力勞動，而不是說就那么關(guān)在牢里白養(yǎng)活。

　　像是犯人從事的大多都是采石、挖礦、打井之類的比較危險的工作，死亡率非常之高。

　　不過小吏帶領(lǐng)的方向卻不是城外的采石場礦場之類的地方，而是皇宮那邊。

　　趙匡胤登基之后，覺得后周的皇宮有點小了，于是在前兩年就命令韓重赟擴建皇宮，開封府的大部分犯人也都被發(fā)配到了這邊來進行勞役。

　　在五丈河和金水河之間的一片工地上，趙德昭見到了大量正在忙碌的勞工。工地周圍都有著禁軍把守，不少手持長鞭的工頭模樣的人正在勞工之間來回游走，動輒就是一鞭子抽過去。

　　帶路的小吏和禁軍打過招呼之后，便帶著趙德昭一路走到了里面，見到了負責(zé)管理這些囚犯的主事齊太西。

　　剛開始聽說趙德昭是來挑選充軍的犯人的時候，齊主事的臉上一下就掛滿了笑容，連忙讓人去把那些囚犯都給召集過來。

　　但是還沒等手下人把囚犯都給召集齊全，齊主事就聽小吏說了趙德昭的身份，頓時他的臉色就變了，板著個臉不咸不淡的和趙德昭應(yīng)付著。

　　不過他倒是沒有叫停聚攏囚犯們的事情。

　　從齊主事的變臉上趙德昭就知道這里面有一些什么自己不清楚的門道，不過這一時半會兒的他也沒心思去追問，轉(zhuǎn)頭打量起了這些被聚集過來的幾百名囚犯。

　　很明顯，這些人都過得非常的不好，一個個都是無精打采的樣子。他們中的大部分人手上都系了很粗的麻繩，五六個、十來個人的捆在一起，手腕上都有著嚴重的勒痕。

　　也有少數(shù)的幾個人則是戴著一個木枷，巨大的木枷限制住了身體行動的同時還有著不曉得負擔。這應(yīng)該是某種處罰或者說是對于信任的一種懲戒。

　　至于說電視劇里面的那種鐵鐐銬趙德昭倒是沒有見到，要知道這時候鐵器可是金貴的很，就連戰(zhàn)場上的箭簇都是要回收回來的，怎么可能用在犯人身上。

　　麻繩這東西捆緊了也是很難掙脫的，而且一旦有人逃跑的話，這些被捆在一起的人是要連坐的，有了這么一層機制在，少有囚犯能夠成功越獄逃跑的。

　　趙德昭看到他們之中大部分人臉上都有刺青，形狀有方有圓，這應(yīng)該就是刺面的刑罰了，根據(jù)罪行的不同在臉上的不同部位刺上不同的形狀。

　　有了這些刺青在，囚犯們就算是逃跑了也很難潛藏在人群里，因為特征太明顯了，很容易就會被人認出來。

　　趙德昭拿出了自己抄錄好的名單，一個個的點名將自己看上的人都給叫了出來。看著被趙德昭點出來的一百多名青壯囚犯，齊主事臉上的不虞之色越發(fā)的明顯了。

　　趙德昭一個個的掃視過去，他發(fā)現(xiàn)相對于他見過的那些流民，這幫人的狀態(tài)還是要好上不少的，一個個的眼神都挺活泛，不像流民那樣的死水一潭，很多人看著還有那么一股子機靈勁在里頭。

　　這是好事也是壞事，好處在于這些人還沒有徹底麻木，壞處在于太機靈了心眼就多，不好管束。至于身體素質(zhì)方面看著都還算過得去，有那么幾塊肌肉在。

　　畢竟他們在這里從事的都是搬運巨石、原木之類的重體力活，像是身體比較差的早早的就已經(jīng)累死了。

　　像他們這種服役而死的囚犯，一般就是往城外的亂葬崗上一丟也就完事了的，連個鋪草蓋都沒有。

　　所以在看到趙德昭帶著親衛(wèi)來挑人的時候，不少人的眼睛都明亮了起來。當賊配軍雖說要上陣廝殺，但怎么也比累死在這里要好一些。

　　初步看下來，趙德昭對于這一批囚犯還是比較滿意的。因為天色已晚，所以他和齊主事約好了明日再帶著批文來領(lǐng)人走，齊主事應(yīng)付了一聲便算是答應(yīng)了。

　　等到回去的路上，趙德昭才開口向帶路的小吏詢問了一番，才知道了那位齊主事前后變臉的緣故。

　　說白了，還是錢的事。

　　囚犯也是人，而且還是那種不要錢的勞動力。發(fā)配充軍算是這個年代比較常見的一種處罰了，這種人也被稱之為是賊配軍。既然加入了軍隊，那就有說法了，軍餉要不要給？若是立了功又該不該賞？

　　賊配軍雖然也算在軍隊成員里面，上面也會照人頭發(fā)軍餉下來。但是在軍隊里面，普遍認定的規(guī)矩是賊配軍是沒有軍餉的，只管溫飽。

　　至于他們的軍餉，基本都是被軍頭們克扣了下來，哪怕是立了功也是沒有資格領(lǐng)賞的，最多是在軍頭那邊得到一點好處罷了。

　　這還得是軍頭有良心的情況下。

　　所以說這些發(fā)配充軍的囚犯其實也就等同于軍頭們手上合理吃空餉的名額，一般人想要的話都是要打通一下關(guān)節(jié)才可以的。這里面負責(zé)管理囚犯的齊主事自然也能喝上一口好湯頭。

　　但是趙德昭是什么人？前段時間李峰克扣他的俸祿結(jié)果牽連到了三位前任宰相的事情可是鬧得滿城風(fēng)雨，齊主事哪里敢去問他要什么好處費。

　　這也就意味著這一次那位齊主事沒了一大筆額外收入，再加上趙德昭要走的都是青壯勞力，他那邊的工期進度肯定會有所拖延，也就難怪他的臉色不好了。至于說從中作梗他也不敢，所以就只能板著臉公事公辦的想快點把趙德昭打發(fā)走了。

　　理清了個中的關(guān)節(jié)之后，趙德昭也是有些感慨，這想要辦成一件事情，里面的門門道道實在是太多了。

　　想來這應(yīng)該也是趙大和趙二的有意為之，他們并沒有幫自己幫事情都給安排好，而是讓自己親手去做這些，應(yīng)該也是為了讓自己能知道這里面的錯綜復(fù)雜，對于人情世故也能有更多的了解。

　　回去之后，趙德昭讓人給了那名小吏一些錢當作跑腿費，在小吏的千恩萬謝之中打道回府了。

　　吃過晚飯之后，高孟便帶著打探好的消息回來了。據(jù)他所說，這個錢德祿祖上也是個將門，只不過在幾度的朝廷更迭之中沒落了，所以如今只是個禁軍的都頭而已。

　　只不過這個人家傳比較好，帶兵打仗的能耐不錯，所以在軍隊里面比較吃得開。此次的伐蜀之戰(zhàn)，只要他沒犯什么大錯的話，基本上升任營將是沒有問題的。但現(xiàn)在卻被下放到了廂軍的序列里面，也難怪他心里頗有怨氣了。

　　至于說他手下的那兩隊人馬，前些年在潞州的時候也是打過幾次硬仗的，表現(xiàn)都還不錯。

　　聽完這些，趙德昭倒是對錢德祿放心了不少，有能力就行，稍微敲打敲打就就能用。

　　接下來，趙德昭又到了書房里開始對接下來的事項進行了規(guī)劃。首先就是自己手頭上折一千人的軍制問題，正如錢德祿所說，現(xiàn)在宋朝對于地方軍隊的管控能力還比較弱，許多事情都是由各地的將領(lǐng)自行決斷的，只需要和朝廷通報一下就行了。

　　這也就意味著趙德昭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對這支軍隊進行訓(xùn)練和編組。雖然這項舉措不可能一下子就實行開來，但是規(guī)劃還是要提前做出來的。

　　于是乎趙德昭顧不得今天奔波了一天的勞累，在書房里面寫到了很晚才去睡覺，讓翠兒也是連帶著收拾書頁到了很晚。

　　自從中秋節(jié)之后，翠兒和趙德昭的相處就變得有些不自在起來，經(jīng)常是一張臉紅彤彤的，到是把趙德昭搞的挺尷尬。

　　不過趙德昭還是守住了底線，沒對人家小女孩怎么樣?，F(xiàn)在事情一大堆呢，他可沒那個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