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歐娜的目光一邊，忽然又充滿了憤怒。
“你剛才說過的，她稱呼自己‘艾希莉亞’。你知道，這個名字，是誰嗎？”
原夜搖了搖頭。
“哈哈！哈哈！”萊歐娜又發(fā)出與其說是笑不如說是生氣的聲音，“你知道嗎？她說的沒錯，艾希莉亞?西爾維斯特?德弗利加，確信是瓦爾西人的王國，塞拉芬尼的公主。不過，這個在十三年前這個王國，被毀滅了。毀滅它的人……”
萊歐娜忽然伸手指向空中。
“毀滅它的人，就是她，魔女塔蕾亞。她在艾希莉亞公主的婚禮上，出場，和其他一些數(shù)量的惡魔，一起，殺了大批數(shù)量大臣，將軍，來訪的賓客，還有士兵，燒了宮殿。然后惡魔軍隊入侵，把王國毀滅。國王和王后，流亡。公主，落下……下落不明?！?p> 她的手收回身前，握成拳狀，臉色因為憤怒而變白。
“這個魔女，竟然用，被她毀掉的人的名字，在這個世界存活！”
她真的很憤怒。而原夜的意識，卻逐漸恢復(fù)清醒。
從鎮(zhèn)靜和難以置信的情感中，緩解過來，然后又陷入莫名的悲傷中。
——為什么艾希會是這樣的存在？
如果她真的只是個人畜無害的異界者，可以一直生活在原夜家，不好嗎？
就算她被人追殺，被人憎恨，原夜也希望那是被冤枉的。
因為他不想被放到她的對立面去。
艾希，魔君之女，人類之?dāng)场?p> 這世上沒有人會希望自己的朋友，自己所關(guān)心的人會是惡人。這是人的天性也好，是道德的約束也好，原夜都逃不出。
所以，就算原夜自己絕不認(rèn)為自己是個善良的人，在知曉了艾希身為邪惡之源的身份之后，還是感到無比悲傷。
無比失落。
萊歐娜卻振奮起來。她抬起頭道：“不過，也正是因為這件事，人類的幾個王國，還有一些數(shù)量的其他種族，組成了聯(lián)軍，對惡魔進行了最大規(guī)模的攻擊。經(jīng)過十年的戰(zhàn)爭，聯(lián)軍取得了，光輝的勝利，解救了很多數(shù)量的，惡魔占領(lǐng)的土地，強迫魔君，撤回索福爾（Sulphul）大陸。魔女也淪喪到，這個的樣子。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報復(fù)吧。”
雖然用詞很奇怪，語氣也很僵硬，但是她的振奮的決心，卻表露無遺。
原夜本來以為，這些所謂的“黃金教團”的刺客，只是些自詡正義的殺手罷了。他之所以這樣想，只是因為不愿意將他們的敵人艾希，放到反派的位置上去。
但是很顯然，如果他初次知道異世界的存在時，遇見的人是萊歐娜，之后才遇見的艾希，或許他現(xiàn)在就可以毫無迷惘地，將艾希視為敵人吧。
也許是這樣吧。
萊歐娜低頭，盯著失落地坐在沙發(fā)上的原夜，皺起眉毛道：“我已經(jīng)全體告訴你了，你應(yīng)該知道，那個住在你家的魔女，是真正的惡魔。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確信，我的確是為了救你，不是傷害你吧?！?p> 原夜無力地點了點頭道：“嗯，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知道你絕不會說謊。我只是……只是在想，雖然她是你所說的魔女，但是至少，在這個世界，和我一起生活的日子里，她既不殘忍，也不嗜血，而是……該怎么說呢，挺……挺好的……”
他的聲音也像是喃喃自語。
“那是因為她現(xiàn)在缺乏力量！”萊歐娜甩了甩手，在客廳里邁步來回走了起來，“在這個世界，她的力量沒辦法展開，當(dāng)然只能討好你，欺騙你，偽裝自己，才能活下去。等到她恢復(fù)力量，你就會知道，她的本來面貌。到了那個時候，她當(dāng)然不會放過，知曉她身份的你！所以，你如果認(rèn)為，魔女會將你，當(dāng)做朋友，那你就錯誤了?！?p> 她忽然又停下，掃視了一眼原夜，道：“你難道還想，回到她身邊嗎？！”
原夜凝視著沙發(fā)凸出來的一撮毛線，輕聲道：“我不知道……”
“你……”
萊歐娜一瞬間好像要生氣，但是隨即又嘆了口氣道：“我明白……你是個善良的人。你在這個世界救了她，所以不容忍放棄她。你會感覺到難受，我可以理解。”
原夜抬起頭來。他發(fā)現(xiàn)這個名為萊歐娜的人，似乎比他預(yù)想的，要更為善解人意一點。雖然她以強迫的手段把原夜綁來這里，但是卻并非蠻橫無理。
只不過，她誤會了原夜。原夜既不是因為同情艾希，才將她收留的?，F(xiàn)在也并非處于不忍心，而不愿意拋棄她。
只不過，他自己也不確定，這是出于怎樣的感情。
萊歐娜卻接著道：“不過。魔女作為敵人這一立場，絕不能動搖。所有想要幫助她的人，我一定會努力阻止，想要靠近她的人，我一定會把他們拉回來。所以，我絕不會讓你回去找她?！?p> 原夜試探性地問道：“我如果一定想回去呢？”
“那我就把你，監(jiān)禁起來?！?p> 原夜也不知道萊歐娜是用錯了詞還是故意這樣說的。但是她卻露出嚴(yán)肅的表情，抿著嘴唇，用手指了指自己。
“我是執(zhí)行官，不是牧師，也不是圣人。我絕不寬容任何見到的邪惡。如果你決定繼續(xù)幫助魔女，就不再是我需要拯救的，無辜的受害者，而是應(yīng)當(dāng)被討伐的，邪惡的幫兇！”
肯定，堅決，毫無猶豫和回旋的余地。
信奉者正義的代行者的黑發(fā)少女，以如同威脅的語氣對原夜說道。凜然的氣息讓他不自覺地在沙發(fā)上向后退縮。
他現(xiàn)在也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做出什么樣的反應(yīng)。
“我明白了?！彼q豫著說道，“我不會回去的。”
或許這并不是真心話，但是這確實是他明白了現(xiàn)在的形勢下做出的決定。
雖然他并不愿意相信那樣的事情，但是確實有那樣的可能性，那就是如萊歐娜所說，艾希的確一直在欺騙他。
為了在這個世界活下去，并且有一個可靠的向?qū)?，而欺騙原夜，利用原夜。
隱瞞自己的身份，偽裝成流亡異界的可憐形象，甚至偶爾故意露出軟弱的樣子，引起原夜的同情，從而收留她，幫助她。
等到她不再需要原夜的時候，就會恢復(fù)她在萊歐娜口中的，殘忍暴虐的性格。
并不是沒有這樣的可能。
或許在艾希眼里，原夜真的只是個供她利用的奴仆吧。就像是其他在異世界中被她無情屠戮的人類一樣，不具有任何價值。
畢竟，她是惡魔，是魔女，是無情而殘忍的存在。
所以——原夜這時從腦海中涌出的想法，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他想要看看，如果他就這樣從艾希身邊失蹤了，失去聯(lián)系，她會怎么樣？她是不是真的會著急，是不是會想要將他找回來，還是只是像她習(xí)慣的那樣，聳聳肩尋找下一個仆從？
這想法實在自私和任性，連原夜自己都驚訝自己居然會這樣想，簡直就像是故意玩失蹤測試男友愛自己的程度的嬌氣的小女生。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他發(fā)覺自己暫時沒有辦法再聯(lián)系艾?！蛟S在這個萊歐娜的監(jiān)視下，他本就什么都做不到——但是，就算不是這樣，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向艾希開口。
就算回去了也不知道怎樣面對艾希。
就算聯(lián)系了也不知道怎樣和艾希說話。
如果她知道原夜已經(jīng)知道了她一直隱瞞著的，她真實的身份，又會怎樣？
會直接動手殺了他嗎？
矛盾的心情，讓原夜喘不過氣。
惡魔，惡魔，惡魔。
這個字眼就像某種詛咒一樣，在腦海里回旋。
萊歐娜卻仿佛以對原夜剛才的回答很滿意。她像是成功完成了任務(wù)一樣，放松下來，走進臥室坐到床上，把盤著的頭發(fā)放下來，變成披肩發(fā)的樣子。
“這樣下來，我就沒有后顧之憂了?！彼匝宰哉Z道。
“你想要去殺她媽？”原夜忍不住問道。
出乎原夜意料的是，萊歐娜卻搖了搖頭。
“不是。我不會殺她，至少目前?！?p> “為什么？”
萊歐娜伸直雙腿，用手搖晃大腿部位放松肌肉，似乎帶著些郁悶的情緒說道：“因為這是我們的任務(wù)：監(jiān)視魔女的行動，而不能傷害他的性命。如果真的，讓她死了，說不定，教團反而會，懲戒我們。與其說，賞賜獎金與魔裝，放過來，扣除我們的薪金，關(guān)我們監(jiān)禁，更有可能一些?！?p> “你這家伙意外地對錢很敏感啊……”
“所以，我們不能去殺她，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況且，我也必須承認(rèn)，就算是現(xiàn)在這樣的魔女，我們這些人聯(lián)合，也沒有可以擊敗她的信心……所以，如果沒有救你，我還要擔(dān)心，魔女會繼續(xù)傷害你，卻沒辦法阻止……”
她說道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神情一下子又變得凝重，眉毛鎖緊。
她抬起頭緊盯著原夜，目光中帶著忽然爆發(fā)出來的，急躁的怒火。
“不過，就算如此，我也有個問題要問你！如果魔女真的做了，我無法饒恕的事情，那么不論付出什么樣子的，代價。我也絕不會，放過她?！?p> 她帶著兇惡的目光說道，原夜本能般向后縮了縮身體。
“什么問題？”
“你，你和那個魔女，把我的弟弟怎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