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乾坤玉杯（14）
有隨從牽了一匹棕色的駿馬過來，李瑞翻身上馬，隨后將我也拉了上去與他同騎。
我看見王邦彥也騎上了另外的一匹馬，緊隨我們身后。
想起史冊上的記載，我心神不寧地看了王邦彥一眼，然后問李瑞：“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他一策馬，笑著說：“回大營?！?p> 馬兒在山間奔騰，繞過一條小道后，眼前的視界豁然開朗。李瑞所謂的大營，正是駐守在這寧塔郡中的三萬大軍。他不知何時早已將寧塔郡的首領收編，又耗費數(shù)年精心訓練了這么一支三萬人的精兵強將。
我與李瑞并肩站在城樓之上，俯視下面黑壓壓的一片軍隊。風吹亂了我的頭發(fā)，我將衣袍裹緊了些，就聽見咚咚的擂鼓聲響起。緊接著是三萬戰(zhàn)士視死如歸地呼聲：“匡扶社稷，愿為瑞王效忠！”
李瑞笑得豪邁，拉了我至他跟前道：“成雅，你看這大好的壯麗河山，今后便皆屬于你我了?！?p> 他這還是第一次喚我在璽風朝的名字，語調(diào)里是無比的堅定。
我想起他注定的悲慘結局，想起接下來的一場刀光劍影，想起城下的這些人中，屆時大部分都將血灑皇宮，一時間有些心酸，又有一些悲涼。我推開他，將凌亂的發(fā)絲挽到耳后，淡淡說：“王爺，我有些乏了?！?p> 他一愣，眼里有抹不去的失落，吩咐身邊的一個隨從引了我去宅子休息，臨走之前又解下了自己的披風替我系上，淡淡笑道：“風大，別著涼?！?p> 我走下城墻，回頭間瞧見李瑞獨自站在上面，迎著風眺望遠方，背影蕭瑟。
或許就是這么不經(jīng)意的一瞥，讓我做出了一個很大膽的決定。
三月之期已過，成雅公主未死便已然改變了歷史。既然如此，我便索性錯到底，幫這李瑞最后一次。
李瑞在寧塔郡暫住的宅子，原本是郡守的府邸?，F(xiàn)下見我與李瑞來后，便將其騰了出來，讓給了我們居住。
我進了房間剛休息沒多久，小翠便來了。
她哭哭啼啼地敲門進來，尋著我后趴在我的膝上抽泣道：“王妃，您……您還好吧？”
我摸摸她的腦袋，這個丫頭一定是被方才上演的血腥一幕嚇得不輕。我記得當時她見著血便暈了過去，后來李瑞便讓人將她安頓在了馬車里，隨大部隊一起回了大營。
我輕聲道：“別哭了，我沒事?！比缓笥檬峙撂嫠萌I珠。
她這才勉強止住了哭聲，腫著眼睛抬頭看向我：“王妃沒事便好?！?p>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之后，我細細在屋子里琢磨得差不多了，便出門打聽到了王邦彥的住處，帶著小翠一并尋了去。
如果史冊記載無誤，那么他就是決定李瑞逼宮成敗的一顆關鍵棋子。因為他的背叛，與皇上里應外合，才使得李瑞于文尚宮大敗。
我輕而易舉地找到了王邦彥的住處，他彼時也恰巧在自己的府邸，見著我突然來訪，也是一驚，忙行了禮后，將我迎進了正堂。
我坐在正坐之上，喝了一口茶，這才慢慢解釋了來意：“成雅此番冒昧前來打擾將軍，十分抱歉?！?p> 王邦彥一拱手，禮貌地回道：“王妃言重了?！?p> 我見他一臉憨厚，實在不像是會背信棄義的人。終于再次驗證了人不可貌相這個真理。想了想，我說：“此番前來，成雅只是特地感謝將軍多年來為王爺鞠躬盡瘁，勞苦功高?！?p> 他聞言一怔，再度拱手道：“王妃抬愛，屬下感激不盡?！?p> 我今天來跟他說這些話，當然不是為了動用口舌便讓他回心轉(zhuǎn)意，心甘情愿的為著李瑞拋頭顱灑熱血，而是為了確定他給皇上送密報的時間。
我喚了小翠上前，對王邦彥道：“聽聞將軍夫人也隨軍出征，我這里有個丫鬟，用著還算貼心，今個兒便領了來贈予夫人?！?p> 小翠于是欠身道：“奴婢小翠見過將軍。”
其實這對于我來說，本就是下下之策?，F(xiàn)在沈元不在身邊，我一個人實在想不出什么好主意。見著小翠還算是在璽風朝，我尚能信任的人之一，于是便與她說了小紅之事，又對她講明了我現(xiàn)下的顧慮。
剛才在房間里，我鄭重地對她說：“你雖名義上是我的丫鬟，可實則我并不把你當作下人。如今我實在沒法子，才想出這么個下下之策。你若愿意，我真心無比感激。你若不愿意，我斷不會強迫你?！?p> 小翠熱淚盈眶，撲通跪在了我跟前道：“小翠知道王妃一直待小翠好，小翠無以為報，心甘情愿為王妃效力?！?p> 于是我對她說了我的計劃，令她平日里密切關注王邦彥的動態(tài)。他若有任何異常，便第一時間用飛鴿傳書于我。
最后我將身上的一包銀兩給她，道：“若有任何危險，你切記不能逞英雄，第一時間逃命?！闭f完我朝她鞠了一躬，以表謝意。
王邦彥推辭了兩句后，便收下了小翠，派人領了她去后院的夫人那里。我望著小翠離去的背影，心里只期望她勿要有任何危險，否則我只怕一輩子也不會安心。
告別了王邦彥，我回到了暫住的宅子?，F(xiàn)下除了耐心等待，伺機而動之外，便再也沒有別的法子了。
又過了三天，一切風平浪靜。
李瑞成日里白天忙著練兵，夜里召集一眾大臣商討密謀之事，我也有三日的時間未曾見過他了。
我想，等到看著他心想事成的登上皇位那天，便是我離開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