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江左周郎
星河高懸、皓月當空,清冷的銀光灑遍九州,照耀著兩個身影格外渺小。
周瑜一手牽著他心愛的女人,一手牽著他心愛的戰(zhàn)馬,沿著山間的小路緩緩而行。
“公瑾兄,長夜漫漫,何妨過來對月暢飲”?
一個清亮的聲音忽然在幽靜的山路上響起,周瑜尋聲望去,只見在前面山林掩映下的山路旁,正有一角飛檐斜斜挑出,聲音正是從那里面?zhèn)鞒鰜淼摹?p> 周瑜正奇怪是哪個沙比會大半夜的在半路上等著自己,要說知道自己出走的,只能是孫權這邊的人,但是聽聲音又都不熟啊,這時就聽身邊的小喬一聲輕呼:“啊,是姐夫”!
周瑜心中一凜:竟然是于信?!
雖然小喬平時在周瑜身邊的時候,基本上不提于信,但周瑜也知道,小喬的姐姐大喬因為陰差陽錯的關系嫁給了于信,所以小喬口中的姐夫,只能是于信。
一時間,曾經虎步江淮的周郎竟然踟躕不前,心中心思萬千,一時竟拿不定主意了。而于信也沒有再次出言邀請,直到小喬似乎有意無意的拽了拽周瑜的衣袖,周瑜這才回過神來,望著小喬臉上的猶豫與希冀,心中豪氣頓生,大步邁了過來。
在山路的旁邊,有一個不知何年修建的草亭,看起來頗為古舊。在亭子的中間,有一方石質的圓桌,周圍是幾個矮幾,圓桌上隱約可見幾個碗碟,一個身姿挺拔的身影正端坐在矮幾上,看樣子,似乎在自斟自飲,正是于信。
于信不是應該在徐州嗎?怎么一夜之間突然出現在吳郡的南部了?
這事說來就話長了,咱們簡短節(jié)說,其實對于周瑜,于信早就心中有所企圖。毫不客氣的說,周瑜現在就是孫權這邊的頂梁柱,只要搞掉了周瑜,孫權便不足為慮。所以徐庶才會在會稽大把的撒錢,就為了讓流言遍布會稽,使孫權跟周瑜離心,讓孫權猜忌周瑜。
錢不是白花的,徐庶在會稽撒了大把的金錢,對會稽的一舉一動自然了若指掌,周瑜一在錢塘調兵,徐庶就知道了,連忙將這個消息傳遞給于信,于信現在正好還在廣陵駐足觀望,得到消息之后就帶著魯肅兼程南下,只為了今夜的會面。
蕭何還曾月下追韓信,劉大耳朵還能三顧茅廬,為了周瑜,于信豈能讓他們專美于前?
“原來是于將軍,深更半夜的,也不怕遇到什么意外”?
面對長身而起迎接自己的于信,周瑜卻顯得很冷淡,直接不軟不硬的刺了于信一句。
于信還沒說話呢,一旁的小喬就緊張的拉了拉周瑜的袖子,上前沖于信屈身行了一禮,弱弱的跟于信問好:“姐夫”。
“薔兒,最近過的如何”?
于信笑呵呵的問了一句,便沖小喬招了招手:“來,過來替我溫酒,招待一下你的周郎”。
怯怯的看了周瑜一眼,小喬還是順從的走進亭子,見小喬進來,于信也順勢招呼周瑜:“公瑾兄,怎么,怕我在酒里下毒么”?
周瑜冷哼一聲,隨著小喬的腳步邁步進了草亭。
一杯水酒下肚,周瑜停杯目視于信:“于將軍日理萬機,卻不知道夤夜相邀所為何事?若是將軍想要讓我歸附,周瑜是決計不會同意的”。
于信并沒有因為周瑜把話說死而惱怒,反而大笑道:“哈哈,公瑾此言差矣,昔日高祖據漢中時,曾有蕭何月下追韓信的佳話,今日月明風清,信雖不才,但也想效法古人”。
周瑜神情淡然道:“瑜非韓信,將軍看錯人了”。
“公瑾雖非韓信,卻有韓信之才,我與公瑾兩載對決,豈會不知公瑾之才”?
于信說起兩載對決,實際上于信跟周瑜打交道只是從今年開始的,往兩年上說,只能說是神交而已,不過于信的話卻是勾起了周瑜對過往的追憶。
這兩年來,自己輔佐孫策虎步江淮,何等意氣風發(fā),而今孫策已逝,自己亦是黯然離開。望著眼前意氣風發(fā)的于信,周瑜仿佛看到了當年那個跨馬提槍的小霸王孫策,再想到繼承孫策位子的孫權……周瑜不由暗暗嘆了口氣:江東,終究是要落在此人手中!
“兩年的生離死別……也夠了,將軍以后再也不會因為瑜而發(fā)愁了”。
“不錯,公瑾若能身歸,你我二人自當談笑生風,不必相對愁眉”。
于信的話音剛落,小喬就過來替兩人將酒杯斟滿,看了一眼在一旁乖巧溫酒的小喬,周瑜搖頭苦笑:“恕瑜迂執(zhí),適才瑜只是答應了將軍進來飲一杯水酒,可沒答應要歸附將軍”。
于信卻好似沒聽見周瑜的話一樣,自顧自的舉杯道:“昔日項王垓下突圍,行至烏江,一老翁駕一葉扁舟,邀項王渡江。項王見舟小不可渡,便只將胯下烏稚馬踱上船,自己轉身復戰(zhàn),結果自刎身死,公瑾可知這一段往事”?
“自然知道”,周瑜不知道于信為何這么說,只能老老實實的回答。
“若是項王棄馬渡江,楚漢之戰(zhàn)的結果又將如何”?
周瑜微微搖頭道:“項王雖勇,但卻少謀,自亞父范增遭棄身死之后,身邊便再無文膽,安能不???就算有機會再起江東,也無力改變楚漢之戰(zhàn)的結果了”。
于信眼神一亮,霍然起身,沖周瑜躬身一禮:“公瑾善戰(zhàn),若淮王韓信;公瑾善謀,若亞父范增。如今天下群雄并起,正如秦末一般,信雖不才,但也想競項王未竟之業(yè)!今日信誠意相邀,還望公瑾不計前嫌,共圖大業(yè)”。
正說話間,從一旁的黑暗里忽然傳來一陣爽快的大笑:“主公,公瑾,有好酒怎么不早早叫上我”?
兩個身姿挺拔的年輕人忽然出現,正是魯肅與徐庶。
跟徐庶打了這么長時間的交道,周瑜自然認識徐庶,真正叫周瑜驚訝的是魯肅的到來。深深的望了于信一眼,周瑜這才起身:“子敬,原來是你”。
周瑜是舒城人,魯肅是臨淮人,兩人算是半個老鄉(xiāng),而且兩人都是少年成名,可以說是聽著對方的名字長大的。后來兩人又多次打交道,可以說是十分熟識了。
待魯肅跟徐庶進入草亭落座之后,周瑜這才淡然說道:“將軍有子敬跟徐元直相助,何愁大業(yè)不成”?
說著,輕輕搖了搖頭,臉上閃過一絲黯然:“孫權……呵呵,又哪里會是將軍的對手”?
于信還沒說話,一旁的魯肅就忍不住將手中酒杯在桌子上重重一擲,不滿的道:“公瑾不必在此裝傻充愣,你看看你現在像個什么樣子!這才幾年不見,當初那個指點江山、俾倪天下的周公瑾哪里去了?難道你就甘心這樣隱居山野、老死泉林嗎”?
周瑜心中一動,魯肅的這席話正好說到周瑜的心里,只是要他放下心中對孫策的愧疚改投于信麾下,周瑜一時還有些踟躕。
于信一眼就看穿了周瑜的心思,當即說到:“我知道公瑾不想跟孫家舊部為敵,公瑾忠義,我又豈能讓公瑾為難?若公瑾肯歸附,我自當不讓公瑾為難,并當以兄弟待之”。
頓了頓,于信又繼續(xù)說道:“我現在正率江東健兒征戰(zhàn)江北,公瑾何妨與我一道,使我江東健兒之名再次揚威天下”。
聽到于信的再次邀請,這次周瑜卻沒有像前兩次那樣立刻拒絕,而是低頭不語,顯然經過于信跟魯肅的連番勸說,他也是心中有所意動。
見狀,于信心中一喜,暗道有門,一念至此,于信便連忙遞了個眼色給兩側的魯肅跟徐庶,示意他們再加把火,爭取一鼓作氣把這事定下來。
隱蔽的給于信回了個眼色,魯肅這才大笑道:“哈哈,主公與公瑾本來就已經情同連襟,兄弟相稱也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周瑜臉上一紅,支吾著辯解道:“我與薔兒還未成婚呢”。
于信哈哈大笑:“人嘗道曲有誤、周郎顧,公瑾這般風流倜儻,怪不得小喬妹妹會千里迢迢的相追了。你我都是率性男兒,理那些俗習作甚,明日我便替你們做個見證,讓你們兩個早日完婚”。
于信這一番話說的周瑜面紅耳赤,全然沒了往日從容鎮(zhèn)定的氣度。
過了好一會,周瑜才定下心神,愛憐的看了一眼一旁嬌羞不敢抬頭的小喬,這才對于信正色道:“成婚之事,還需要回舒城稟告過父母才行,所以我想先帶著薔兒回舒城一趟,待一切安頓妥當之后,我自會到徐州與將軍相會”。
“好!男兒一諾重千斤,既然公瑾這么說,那我就在徐州恭候公瑾的到來”!
聽到周瑜終于松了口,于信心中頓時大喜,說句實在話,對于今晚能否說服周瑜歸順,于信心中一直沒有把握?,F在終于聽到周瑜松口,別說這一個要求,就是周瑜再說十個八個要求,于信也會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這可是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周瑜??!
面對于信的殷殷期待,周瑜心中感動,上前握住于信的手:“大丈夫一諾千金,生死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