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節(jié) 醉紅塵
花忍居外樹枝上的葉子已經(jīng)掉光了,顯得很蕭條肅殺。
“慕容畫樓我還有別的用處,斷不能讓你用在這上面糟蹋了?!崩戏蛉丝吭陂L白軟狐貍皮上,瞇著眼睛道。
她的對面坐著的是慕容東宮。
還有一旁如同擺設的虞姬夫人。
都是她不怎么愿意見到的人。
陪嫁丫鬟生的兒子當上了家主,看著都覺得刺眼。
還有來路不明的女人,似乎是廢朝貴妃。
咳,這青龍城原是從多年前就亂了套了。
慕容東宮抿著嘴,多年來當家養(yǎng)成的威嚴尊貴到了老夫人面前是半點也無了。
虞姬倒想開口說兩句,可對上老夫人的眼神,就又生生憋了回去,索性在一旁觀起戲碼來。
“江家近來發(fā)展勢頭很猛,聯(lián)姻只是個表面交好的形式,一兩個庶女也沒什么。當年因為慕容畫云,畫樓的兄長,江家去了個嫡女的……”慕容東宮頓了下,“江家的小子提名了要迎娶她的?!?p> 有這樣的恩怨在,畫樓嫁了過去,下場慘烈自不必說。
慕容東宮這么說的,面色平靜的很。
達到和江家之間的利益關系就行,至于區(qū)區(qū)庶女的事后,誰會多花一分心思。
為家族興旺獻身,就是庶女存在的意義。
“怎么,如今我堂堂慕容世家交到你手里不過數(shù)十載,就要看小小的江家臉色辦事了?”老夫人淡淡道,“若是你覺得府內事務重擔太重,不妨分些給你大哥和二哥,反正他們正閑得慌呢。”
慕容東宮臉色一沉。
慕容東柳和慕容東沉真是閑得要人命,前日還做出強搶民女的蠢事來,偏還不收拾后事,惹了一屁股騷。
以前也是,時不時從外面就抱回來庶子庶女,每每出人意外。
除了調戲良家婦女外,還鐘情賭博,嗜酒。
卻逢賭必輸,三杯必醉。
兩個難兄難弟皆是如此,倒成全了一番笑柄,廣為流傳。
這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們花的可都是慕容山莊的錢。
慕容東宮瞥了一眼老夫人。
這二位嫡兄和他一樣不是老夫人的親子。
老夫人是前面那位死了之后才進的慕容府,這二位嫡子,就是那位留下的。
不是她的孩子,她自然懶得管教。
自己的身份也頗為復雜,每每看不順眼,要提上兩句時,就被那二人舊事重提,拿自己出身說事,簡直讓人怒火中燒。
老夫人雖看不慣他,到底也沒提過那事。
經(jīng)過這么多年,他也看淡了,再者身處高位,看事情的眼光也不同。
他斂了情緒,道:“自是會分些事情給他們做,讓他們干起正事來?!?p> 又沉吟說:“只是關于畫樓的事,還需從長計議為好?!?p> 話說到這份上,他也是做了讓步的。
老夫人揉揉太陽穴,便不再說什么。
她能讓他退一步,就有本事讓他一退再退!
慕容東宮和虞姬見狀,就起身告退而去。
這時,白紙鶴穿透墻壁飛了進來。
老夫人一甩手,紙鶴就化作白光飛進了她手中,而后消失不見。
她睜開眼,面上露出喜意,笑著立起身子來。
戴媽媽見狀,給她拉過一旁的風麾笑問她可是添了什么喜事。
“十娘來了?!崩戏蛉诉@么說著,快步拉開珠簾,已經(jīng)化作一道光飛了出去。
十娘就是姜姻的祖母,畫樓在甘露庵遇見的貴婦姜老夫人。
“小姐,風麾--”戴媽媽跺跺腳,忙迎了過去,她是要到門口去,給老夫人送風麾。
畫樓倒沒想到這一夜睡得真好。
昨夜聽了橘香的話后,她異常地沒有緊張害怕。
是魏瑾晁給了她底氣。
他說一定會護她周全,她就相信了。
也不知道魏瑾晁的話有什么魔力,忽然她覺得前路一片坦蕩,不管什么阻撓,最終都能破掉。
她想著想著都能樂呵一夜,打著燈給謬不良做好了一件衣裳。
半夜才睡下,點了魏瑾晁送給她的香料,把金鳳花步搖放在胸口前,就安然地入夢了。
所以當醒來的那一刻,她就躺在床上看著頭頂上的床幔發(fā)呆出神。
這么多年來,自從家族破落之后,她還是第一次睡得這么安穩(wěn)。
這番感慨下來,忽覺有所悟,修煉境界似乎要增長的樣子。
她笑了笑,收拾妥當,去了花忍居。
老夫人和戴媽媽具不在。
她略微疑惑了下,在古畫前兀自做了功課。
到了往常歸去的時間,老夫人還未歸來,她便自行離去了。
半途上,遇見了薔薇主仆二人。
薔薇原是要去找她的。
畫樓看她的神色,便知她要說的是江鶴提親的事情。
心下稍暖。
她又想起了魏瑾晁,有他在,她一定不會嫁給別人的。
這么想著,被一股溫暖包圍,她整個人貌似都釋放出一股暖和的溫情來。
薔薇狐疑地看著她:“別人遇見了這事,只怕要驚慌失措,大哭大叫了,你怎么還笑得出來?!?p> 畫樓不語。
兩人一路說著,轉了方向,去尋金鱗。
休養(yǎng)幾日后,金鱗的清瘦已然不見,恢復得極好。
見兩人來,還特地吩咐桂香取來往日藏起來的清釀來。
桂香幾日下來,已經(jīng)熟悉了事務,笑著道是,過了一會子,就取來了還有泥色的瓷罐。
金鱗掀開了瓷罐,便有一股清香撲鼻撲來。
畫樓不善飲酒,只覺得要被這股香氣熏得醉倒過去。
“這酒醉不得人的,只是聞著香醇覺得要暈了,其實越喝反而越清醒,但行動又有些不受控制,仿佛靈魂出竅,觀看自己的醉態(tài)罷了?!苯瘅[笑著解釋,邊給她們倒酒。
薔薇捂著鼻子,她心臟起伏得厲害,道:“這酒竟如此神奇,可有什么名字?”
金鱗搖搖頭,看向一旁的畫樓,取笑道:“我們家的九小姐要出閨了,不如趁著韶華還在,給這酒取個好聽的名字?”
畫樓怒瞪了她幾眼。
轉眼沉吟思索了一會子,盯著瓷碗里的盈盈美酒,深吸了一口清氣:“不如就取,醉紅塵罷!”
紅塵滾滾里似醉非醉,不想醉,不敢醉,求醉不得醉,誰不是飄忽著過呢。
薔薇和金鱗具是默念了醉紅塵這個名字幾聲,都道好。
幾人痛飲半晌,直到醉紅塵酒壇見底。
秋光瀲滟,打在蔥郁的樹木上,穿過縫隙,打落在亭子上。
幾名面容如仙的女子,嬌態(tài)酣美,臥在白玉琢桌上,瓷碗側滾了幾圈。
天色似乎氤氳下來,迷蒙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