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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生結

第五章 玉城行宮

千生結 行知如夙 2960 2022-03-10 11:46:29

  付錦躺在床上,已經(jīng)很累了,她閉上眼睛,而翻身一睜眼便是身邊冬天無限放大的臉,是鬼魂也沒有多可怕的樣子對著她漏出明眸皓齒。

  “就告訴我嘛,付姐姐,付錦,付姐姐。”

  付錦嘆了口氣,將被子蓋到冬天苦中作樂而不自知的臉上,同時也遮住了她的糾纏,繼續(xù)閉上了眼睛,試圖以漠視來強行逼迫自己睡覺,她是真的不懂冬天是因為什么而停留,也真的不知道付瀾為什么會那樣離開她的世界,她還沒有解釋。

  夜色到黎明,付錦總是記得這樣的過程,與往昔無數(shù)個日子一樣別無什么不同。

  天還是那樣的天,地也還是這樣的土地,生活也還是這樣像是狗屎一樣糟糕,沒有什么改變,在睜開眼睛的時候,首先會是饑餓,饑腸轆轆。

  但這樣饑餓的生活她已經(jīng)重復過了十六年,在依舊沒有什么改變而成為生活的習慣。

  付錦起鍋燒飯,沒有幾葉的白菜太嫩而炒不出量來,只能勉強蓋住瓷碗的底部,但總的是有了下飯菜。

  冬天立在廚房一角害怕明火而萎縮,直到火勢熄滅才敢跟在付錦身后,像是一塊黏糖一樣寸步不離,嘟嘟囔囔的開口卻依舊是重復昨夜的問題,好似答案對她很重要,明明一開始連她都不甚在意。

  但是付錦只要足夠漠視就能絲毫不受冬天影響,實話說,目前身為鬼魂的冬天是真的太弱了,她的存在就像是旭日里的冷風,輕飄飄的沒有危險。

  曲姜是聞著飯香味兒起床的,但是首先卻是懷疑是做了一場饕餮盛宴的夢,可在發(fā)現(xiàn)是真實時她先是驚悅而迫不及待的狼吞了一口米飯,但咽下肚子里壓下那極度饑餓感時卻終于歸回理智,本能反應的放下碗筷,生生壓下生理需求,她是清楚糧食在這長平城里被管控的有多嚴格。

  “付姐姐,你是哪里弄來的?”

  “有沒有受傷?”

  曲姜的擔憂付諸于行動,將付錦全身檢查了遍,在沒有發(fā)現(xiàn)傷口時不覺松了口氣,但又不得不佩服,“付姐姐,你也太大膽子了?!?p>  “我都要被你嚇死了,下一次,帶上我好嗎?”

  付錦將碗筷重新遞給曲姜,因為永遠不會將危險帶給她,所以敷衍道:“知道了,快點吃飯,不然會被發(fā)現(xiàn)的?!?p>  冬天貼在付錦身邊,忘記自己是鬼魂,熱情著性子摻和進來著急也道:“是啊,是啊,快吃飯???”

  話落時,冬天才意識到她的聲音只有付錦能聽見,她一秒顯見的低落,可看向唯一能夠聽見她說話并能看見她的付錦時那低落瞬間消失,欣喜的又說了一遍,“快吃飯啊,快吃飯啊,付姐姐。”

  付錦看向冬天,無法理解也不能理解她的情緒為什么會轉化的那么快,就算被害當鬼了也總會往好處去想去善良。

  能理解的是她終于肯換了話題,可最后視線落到曲姜沒有多少肉的臉上,只是米飯就著滴油滴鹽不占的白菜就能大朵快頤,像是照鏡子一樣反射出同樣的她,真不及富貴之家狗。

  不免又生起厭惡,無限厭惡這樣貧瘠的生活,以及將好不容易擺脫的貧瘠生活卻肉眼可見的又將貧瘠帶來給她的姑墨。

  可現(xiàn)實卻只能這樣忍受,甚至不能選擇以及發(fā)出抗議,而這樣索然無味的生活中,似乎只有饑餓才能是調劑,痛苦和情緒會被飽腹麻木,唯一能思考的卻是如何找食,最簡單可有時卻又最艱難。

  付錦幾乎要被這樣的生活消磨掉了所有,包括憤怒,所以她力所能及的有在給這個不會給她善意的世界一點報復。

  明知冬天什么也不會改變,但仍然愿意陪她做戲,給她莫須有的希望,然后看著她失去希望。

  付錦是個腐爛的人,但這就是現(xiàn)實??!

  微不足道的人,做著微不足道的事,說來也可笑,她不是不理解冬天的情緒為什么會轉化的那么快,就算被害當鬼了也總會往好處去想去善良,只是嫉妒她最終還能保持善良,盡管善良。

  可她呢?

  可笑的連自己都欺騙,什么被善良觸動內心最后的良知而進行幫助,但那只是假象,什么良知,那個東西付錦她不會一直有的,只是一時半會才會冒出的些許,其實連她也不知道那些是什么的。

  付錦有認真的看向身邊的冬天,試圖想要知道那些是什么,但在對方發(fā)覺時轉過了視線,看吧,不用知道那些是什么,她是真的沒有那種東西。

  通往玉城行宮的烏里長街,除生活所需外關閉近一半的店鋪,巡邏防控的姑墨軍人筑起的軍事關卡,而排著長長隊伍進行登記的民眾領取控制在十日內的口糧,可所謂口糧只是勉強能活著,但幾乎看不到躁動甚至沒有怨言傳來,或許權利的最高境界就是這樣控制事物與其施行政策保持一致,而簡單來說就是絕對服從。

  這是每一個掌權者的極致偏寵,但都是服從者的地獄,可卻每一個都在厭惡的又迫切需要的會關上那地獄的門,將自己困死在里面奪權利己。

  付錦呢,恰恰相反,在無法安寧時只想舒服,而舒服就是盡可能的報復這個在她看來無比骯臟的世界,施展自己力所能及的壞。

  生命啊,總是這樣短暫的就過去了,總是要舒服一些才可以繼續(xù)生活下去。

  玉城行宮主街某一處暗角,付錦避免被負責逡巡的姑墨軍人發(fā)現(xiàn)并起疑是間客被捕,不是她太小心謹慎而是此間階段,北靖軍隊的間客幾乎像是落地生根就會發(fā)霉的瘟疫根本無法鏟除,幾乎讓這里的姑墨軍民風聲鶴唳,所以勢必不能引起懷疑。

  付錦挑起眼眸才能看見烏里長街盡頭那一座透露著褐青色的巍峨行宮臥在枯靖山枝脈的某一處山勢下,還有從山腳流淌而穿過行宮西南的臨蕭湖。

  擅長將建筑依山傍水,是姑墨人的生活習慣,所以愛好燒制磚石和建筑的手藝總是很強悍,鑿山治水,繪制著和平下最美好的生活,但并不強勢甚至是懈怠的軍事實力卻無法保護這些擅長的技藝和所向往的美好生活,所以說,若要瓦解一個東西只能撿弱點來攻,可這樣的前車之鑒厲古至今都在發(fā)生,但永遠都會被漠視,直到重新發(fā)生才會幡然悔悟,所以姑墨的亡羊補牢,就像是輕飄飄的鬼魂看著腐爛的軀體做著最后的反抗。

  翻墻,付錦的絕活不管是宮墻還是城墻還是院墻只要是墻她都能輕松的越過去,所以她翻了玉城宮的墻,起初冬天還在擔心,最后也只能豎起大拇指進行贊揚。

  付錦本來偷盜的本事也算是術業(yè)有專攻了,但她漠視冬天的贊揚,討厭她和老鼠沆瀣一氣,但不得不在她和老鼠的帶領下才摸進了玉城宮的西宮院某一處燈火闌珊的宮殿。

  大字不識一個的付錦幾乎不會認牌匾的字體,她只觀察她所能記住的東西來確保以此為中心點而分辨方向萬無一失的摸出去,她時刻會提醒自己沒有倚靠,靠自己才是她的退路。

  窗戶翻進寢宮來說不難,但是在殿內避開侍候的宮人前提下找到主人很難,所以付錦花費了很多時間才找到要找的兩個人中的某一個。

  在寢殿內被要求撤下的宮人們退離寢殿外守著,付錦才敢真真現(xiàn)身,但提著一口氣怎么也松不下來,警惕的觀察殿外動靜,而冬天看見黎落的時候比起看到她真正的主子商亦寧時還激動,沖上去幾乎哭成淚鬼,那老鼠竟也是哼哼唧唧的難過,大白胖耗子一個實在讓人無法接受它的情感流露,只有莫名的喜感,連抽泣也能是讓人誤會在搞怪。

  黎落聽聞冬天講述自己如何發(fā)現(xiàn)高政的秘密而又如何遇害的真相,但她并沒有任何為自己提要求的打算只是囑托黎落要小心被傷害時,她卸了桌腿便要去殺了高政,幾乎她已經(jīng)激動到崩潰。

  那個給予她救命之恩但真實目的卻是用來協(xié)恩圖報,滿足那虛偽又惡毒的欲望,而這樣小人行徑兒的高政,他怎么能配得若無其事的活著享受。

  付錦眼疾手快,在黎落沒有沖出寢殿門就將人攔了下來,用來阻攔的話,卻只能用以珠心的方式。

  “你這是送死,你不怕死,難道也要連累商亦寧陪你去死嗎?”

  其實,付錦更多只是在擔心自己的生命會被精準的連累,因為她和冬天一樣無足輕重,高政一旦發(fā)現(xiàn)就會像殺了冬天一樣殺了她的。

  黎落安靜了下來,緩緩的癱在地上,那雙總是憂郁的眼睛里此刻布滿絕望,她近乎掙扎的握緊付錦的衣袖,聲音顫動,“我早該想到的?!?p>  付錦松了口氣,因為黎落的冷靜而暫時安全,隨即挺直的腰身也放松塌了下來,視線與黎落齊平,她看進她的雙眼,有那么一瞬,才知道她在此之前為何總是憂郁,怎么說她也算得術師,即使不精通但比起普通人來說不是預示著愚蠢,。

  所以她一直都有猜想能從丞相黎桎手中救人的高政不能是簡單的商人,但卻始終抱著一絲希望,他可以一直偽善哪怕協(xié)恩圖報算計與她,但不能是真惡毒,亦不能殺了冬天。

  付錦輕輕拍了拍黎落的背,她無法安慰因為結果她無法改變,但清晰的明白此間她已經(jīng)不能再待下去,方才黎落覺察到她并屏退一切宮人的時候,那些宮人也不是吃素的存在便已經(jīng)去向高政通風報信了。

  她轉眼瞧去冬天在一旁已經(jīng)哭的一抖又一抖,她對那輕飄飄的靈魂能有此起伏跌宕的狀態(tài)真的很難評,風卷起落葉飄起又落下以此重復似的。

  付錦復轉回視線,落到黎落傷心到極致,除了落淚便近乎做不出表情的臉上,竟卻想到丞相黎桎那冷面閻羅,不覺停留了片刻,若有所思,稍稍用力便一寸一寸從黎落手中抽出她的衣袖。

  垂眸時,她極力思索,還是決定說出她的想法,“我想,丞相黎桎應當同你也有些關系,黎桎和黎落,怎么聽都像是親屬關系。”

  這是付錦的猜測,可能只是覺得奇怪為何黎桎沒有下死手,這并不符合那冷面閻羅的性子,一般得罪他的人,都活不過一刻。

  當然高政怎么就會那么意外的見色起意呢?

  若不相見怎么就會起意呢?

  自然是早就盯上了,這樣的話,他盯上商亦寧便也不足為奇。

  但是這些和付錦沒有什么關系,那又關她什么事情呢?

  她只是舉步維艱且又無足輕重的小民啊。

  所以,她抽身而起,欲要翻窗離開的時候,卻聽黎落像是反應過來,但是驚嚇萬狀,“付錦,我和黎桎沒有關系,只是恰巧都姓黎罷了!”

  “我無父無母,我的名字是師傅取的,他說是梨花凋謝的那天撿到我的,所以才取名黎落,只是師傅不太認字便才是黎?!?p>  付錦點點頭,沒有多想反駁,這只是她的猜測罷了,但看向冬天一副欲言又止的面容時,她忽然徹底沒有了反駁的意欲,并且永遠不會再提起。

  因為冬天的表情告訴她,她的猜測是對的。

  付錦勾唇卻沒有扯出笑意,可能明白這是冬天對黎落的保護。

  是啊,父親卻想要殺了女兒,那作為女兒總會是難以接受的。

  目前最好的結果,便是沒有關系最好,只是仇人就好。

  窗戶被推開,她翻出了窗,在高政帶兵闖入時前一刻,她已經(jīng)越上宮墻,甚至沒有回頭去分辨有沒有人發(fā)現(xiàn)她,只是眼角的余光掃見了那黎的身影,她便逃了飛快,猶如驚弓之鳥般提了一口氣便翻出了玉城行宮。

  橫穿臨蕭湖面的長長廊橋,接在枯靖山脈那一角的廣袤石林,算是玉城行宮獨一份的美景,所以姑墨的帝王也能將行宮在此修繕一處。

  廊橋隨著臨蕭湖的水流湍急與和緩選擇蜿蜒和直進,付錦拼命奔跑過廊橋,深夜中廊檐角處昏暗的燈光透出紙面,隱隱約約能夠瞧得出來橋面以及湖面反射的水光,勾勒著她裙角粼粼波光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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