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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金絲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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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金絲鳥 椿湫落花 1932 2022-02-26 00:17:28

  自從母親去世以后,她和父親那邊的關系幾乎全斷了。

  爸媽沒離婚之前,姑姑待她視如己出。作為父親家唯一的知識分子,在她很小的時候,姑姑就給她買各種各樣的課外書讀。在爺爺奶奶重男輕女的思想里,在父親母親吵吵鬧鬧的聲音里,姑姑給了她打破藩籬的勇氣,讓她的人生逐漸清晰起來。

  如今,父親的所作所為,已然成為她們之間一道不可言說的裂縫。

  蘇顏悅清楚地知道,她不該把仇恨轉(zhuǎn)移到無辜的人身上。

  可世上有個詞,偏偏叫觸景傷情。

  兩個人面對面地站著不語,韓一鶴臉上的表情一言難盡,她動了動嘴想說什么,卻終是化作一句:“坐下吧,咱倆說說話?!?p>  她今年也有40歲了吧,但天生長著一張娃娃臉,皮膚白皙,以至于經(jīng)常被人誤會是蘇顏悅的姐姐。

  只是三四年的光陰,不知道什么原因,她眼角皺紋深深,黑眼圈更像是被人打了一樣。

  在醫(yī)院的長椅上坐下,韓一鶴關心地問:“是生病了嗎?”

  “不是,外公住院了,我來照顧他。”蘇顏悅有些不知所措地捏了捏指關節(jié),禮貌地回問:“姑姑是生病了嗎?”

  “哦,不是,是佑佑感冒了?!?p>  想不到該怎么回答,蘇顏悅隨口問候了一句:“你和姑父最近還好吧?”

  這句話就是寒暄而已,其實根本不必問。

  韓一鶴整個人的精神勁兒都在告訴她:我過得很不好。

  “我跟他離婚了?!?p>  好像沒什么意外,這是蘇顏悅早就預料到的。

  韓一鶴是211大學臨床醫(yī)學專業(yè)的研究生,早年的她志氣比天高,立誓要進珺城最好的人民醫(yī)院。

  可是,一沒錢二沒人脈的她,單憑一紙引以為傲的簡歷和一腔熱血,狠狠地撞了南墻。

  后來,她三十歲了,還是沒進到那個最好的人民醫(yī)院。

  身邊的同學已經(jīng)進入了人生的下一個階段,開始陸陸續(xù)續(xù)結(jié)婚生子,而她最落魄的時候,連給同學的份子錢還是管自己母親借的。

  韓一鶴覺得自己很失敗,她決定回到家鄉(xiāng)?;氐侥莻€自己曾經(jīng)根本看不入眼,發(fā)誓說死也不回來的普普通通的小縣城。

  她在縣醫(yī)院輕松入職。

  在當時的縣城,上大學的年輕人基本不再回來,落后的資源和平庸的工資相比于繁華的都市和便利的交通,很難留住什么人才。而像韓一鶴這樣的名牌大學研究生,更是他們可遇不可求的香餑餑。

  因此,上級下發(fā)去大城市學習的機會,總少不了韓一鶴。她享受著醫(yī)院里的同事們對她的追捧和奉承,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她只是個雞頭。

  事業(yè)不順,所幸,她身邊還有一個從高中陪伴著自己到現(xiàn)在的男朋友。

  韓一鶴這么寬慰自己。

  而她萬萬沒想到,領證前夕,昔日處處尊重她的男朋友竟然強行將她留在他的出租屋里。他鐵了心的想要得到她,而韓一鶴在這方面又十分的保守和傳統(tǒng),結(jié)婚之前不肯把自己交給他。

  溫柔的假象在一瞬間被直愣愣地撕破,男人對她動了手。

  本來就是一樁父母不看好的婚姻,她因為多讀了點書,在包辦婚姻盛行的年代毅然決然地追求屬于自己的幸福,最后卻頭破血流,輸?shù)靡粩⊥康亍?p>  韓一鶴在默默養(yǎng)好傷之后,只告訴父母他們已經(jīng)分手。

  她被磨的沒了脾氣,一邊上班一邊相親。

  后來她嫁了一個本地人,家境優(yōu)渥,而且和她在同一個單位。

  結(jié)婚之前她并不知情,這個男人,也就是她的前夫,是靠著自己的父親才得到這份工作,連他的大專學歷也是父親花高價買來的。

  精神方面的差距又將韓一鶴推入了另一個深淵。

  一年后,她生下一個兒子。

  丈夫不思進取還貪玩,工資沒有她高,反而是掙多少花多少。她一年到頭各地跑,就是為了自己在醫(yī)院能更上一層樓,她的孩子能有更好的生活。

  韓一鶴后悔嫁給了他。

  她感到心累,狠下心來和他離了婚,自己獨自撫養(yǎng)孩子。

  就像眼下的這幅場景,她可能已經(jīng)習以為常。

  電視劇看多了,總覺得現(xiàn)實生活中哪有這么命苦的人,可事實是,比她還命苦的人多了去了。

  蘇顏悅想著說些話來安慰她,可是一切都顯得那么蒼白無力。

  韓一鶴也感覺到了她的尷尬與窘迫,于是話鋒一轉(zhuǎn):“你如果有時間,就回老家看看你奶奶吧。”

  “嗯?!?p>  蘇顏悅應著,她其實早該這么做了。

  “我先走了,佑佑還在病房。”

  韓一鶴起身,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的背影一步一頓,泛著落寞的光。

  那一刻,蘇顏悅覺得好像有什么東西噎在喉嚨,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巨大的空虛感包圍了她。

  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她拋棄自己深愛的人遠赴英國留學,韓一鶴拼了命的想擠進人民醫(yī)院。

  她們?nèi)绯鲆晦H的相似。

  原來她也在無形之中重蹈了她的老路。

  韓一鶴走后,蘇顏悅自己又坐了一會兒,平復了心情,才走進外公的病房。

  她看著潔白的床單上躺著的老人,恍如隔世。

  中年喪女的傷害深入骨髓,她作為母親唯一的女兒卻逍遙自在。

  她們都太要強了,近乎自私地愛自己。

  晶瑩的淚珠越積越多,她不敢眨眼,可終究是不受控制地從眼眶滾落下來。

  如果她好好地待在他身邊,陪他按時體檢,安度晚年,他現(xiàn)在應該就不會遭受那么多的痛苦。

  她辜負了母親,而人總是在為時已晚后才想起亡羊補牢。

  深夜的病房,她甚至能聽到藥物一滴一滴落下的聲音。

  她雙手合十,虔誠地祈禱。

  只是希望,外公能早日醒來,給她一個贖罪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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