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賣刀
朝廷是允許胡人與漢人做生意，弓，箭，刀，楯，短矛這五種兵器也在可售賣之列，奚人自己不開礦，想要獲得足夠的兵器，除了去搶劫別的部落，就要靠從密云，媯川，范陽等地來買。
大批的兵器在平時也難買到，他們多是買些生熟鐵塊待會部落自己打制，一把彎刀與一匹上等的駿馬等價，要是剛好的百煉鋼刀，十匹駿馬也未必能換到，有價而無市。
從去年起，這情況就更糟糕了，中原打仗，有成千上萬新募的兵卒，無論是鐵礦還是工匠，都顧不上做胡人的買賣，速魯麻想要增加部落實力，卻也只能受限于此。
現(xiàn)在趙鐸竟然帶了一批兵器過來，而且還有唐軍用的橫刀。大唐軍中工匠打造的橫刀，威力比部落鐵匠敲出來的彎刀更為堅固且有韌性，要是能再武裝出幾百名戰(zhàn)士，在接下來的草原風(fēng)暴中阿會部也能更加安全些。
他沒法不心動啊。
哪怕會引起奚王的懷疑，他也得跟趙鐸談?wù)劇?p> “唐蘇合思?！彼亵斅楹白√铺K合思：“你可有看見他有多少橫刀？”
“幾十捆吧，我也沒有數(shù)?！碧铺K合思著急要走，她還想著買完刀要繼續(xù)溜趙鐸，“他說好刀駿馬三匹或者駑馬六匹，次一點的刀只要駿馬一匹或者駑馬兩匹，你要是喜歡，我再替您換一把吧！”
速魯麻猶豫了一下：“不用這么麻煩，為父與你同去?！?p> 趙鐸還以為得等唐蘇合思拿著刀子回去炫耀一陣才會驚動速魯麻，可沒想到這父女倆竟然一起來了。
他頓時精神大振，順便推了推坐在旁邊的顏從遷：“一人一個，我選速魯麻汗！”說完，也不等顏從遷拒絕，便起身迎了過去。
顏從遷萬萬沒想到趙鐸跑得如此之快，臉上的無奈還未散去，那父女二人已經(jīng)到了面前。她搖搖頭，趕唐蘇合思糾纏趙鐸之前擋住了她：“唐蘇合思，趙都尉有事要與速魯麻汗相談，換我來陪你可好？”
“啊，這……”唐蘇合思如受驚的小鳥一樣，臉唰的紅了起來，分分鐘將溜趙鐸的計劃拋到了腦后，含羞草般垂下頭，“嗯，好?！?p> 趙鐸神清氣爽的迎接速魯麻，他雖然沒做過生意，但卻在調(diào)解中認(rèn)識很多做生意的朋友，無論什么時候，先開口的人都占下風(fēng)。
速魯麻將來意一說，趙鐸立刻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我手中的確有些兵器。一部分是袍澤遺物，另一部分是從敵軍手上所獲，現(xiàn)在中原士卒也缺趁手的家伙，我們準(zhǔn)備把這些東西都運回盧龍去。”
趙鐸明明是拒絕了，可速魯麻卻更想要了。
要是趙鐸一開口就說賣刀，他或許還要擔(dān)心其中有什么彎彎道道的陰謀。速魯麻看見顏從遷把好幾根麻繩都挑開，低頭在幫唐蘇合思挑選，那些刀的樣式并不統(tǒng)一，有的還有血跡和缺口，顯然趙鐸并沒說謊。
這可是送上門的大餅啊，只要能拿下，他立刻就能再練出一千名部落勇士，這一千人能在接下來的草原風(fēng)暴中起到多大的作用不好說，但肯定比沒有要強(qiáng)！
“盧龍據(jù)此可有七百里，這些東西沉重笨拙，你那些牲口也都不是能走急路的，若在草原上遇到突厥騎兵，我擔(dān)心趙都尉你們會有危險啊。”
“這倒不妨事。我們就是從密云郡來的，阿史那兄弟手下精兵不多，還在媯川和密云募兵，一時半會也走不開。千把人的突厥騎兵，我手下的弟兄還不放在眼里?！?p> 速魯麻嘆了口氣，他本想實在不行就撕開臉硬吃下這批貨，但趙鐸自信的模樣又讓他很是犯嘀咕，他買武器是想要增加兵力，要是還沒增加就先損失個千把人，著實沒有必要。
“罷了，我不妨向你說句實話。此去盧龍，危險恐怕不僅僅來自突厥散騎，饒樂是奚王說了算，我不是奚王，做不了奚人的主。只能向長生天明誓，我阿會部從來不曾想過要背叛天可汗！”
趙鐸露出驚訝之色：“速魯麻汗，您是說……”
“趙都尉，草原上的漢子不說謊，卻也不想背叛族人。有些話，你聽聽便是，說出來便大可不必?！?p> 速魯麻意味深長的看著趙鐸，他不知道趙鐸早就把奚人的小心思搞得明明白白，還以為自己捅出了個多么了不得的秘密，這作為誠意實在是太足夠了。
他也沒想到速魯麻如此憨厚，為了這么些破刀，就反手把奚王他們賣了。當(dāng)然，還有一種可能是他覺得用不了自己會去高密，奚王自己就會扯破臉。
趙鐸假裝為難抿起唇。
良久，才擺了擺手：“此事重大，我要跟其他人再商量商量?！?p> 速魯麻懸起的心落了一半，只要趙鐸愿意松口，別的都好說：“無妨，你好好考慮，價格上我不會虧你！”
若是哪個商隊馱幾百頭牲口的貨物來草原，那肯定不能讓一個部落全部吃下，但唐軍賣東西隨便，幾乎是見東西就甩，馬也行，羊也行，奶豆腐，馬奶酒，肉干，生皮就沒他們不收的。
天還沒黑，唐軍的貨物就變成了各種各樣的牲畜和食物。
牧民高興，唐軍也挺快樂，雖然雙方?jīng)]法用語言溝通，但歌聲和酒能團(tuán)結(jié)所有人。
在獲得趙鐸和速魯麻同意之后，唐軍出了兩百頭羊，阿會部也出了兩百頭羊，在烏勒部氈帳前升起了數(shù)十個火堆，牧民們捧出美酒鮮奶，平盧士卒也拿出胡餅栗子，雙方又唱又跳，一直鬧到深夜。
趙鐸倒是沒去摻和，他和顏從遷把那些武器捆全都拆開重新點了一遍。
就如他跟速魯麻說的那樣，有些是袍澤的遺物，有些是他們在各地?fù)寔淼膽?zhàn)利品。平盧軍是正式邊軍，武器精良，而郡兵就沒這么好的待遇，手中的武器什么樣的都有，不光是刀，矛錘斧都不缺。
“橫刀有二百七十六把?！?p> 顏從遷報數(shù)，她的聲音很低。這個數(shù)目意味著，從薊門關(guān)出來之后，有二百七十六個兄弟再也回不去平盧了。
趙鐸心里也有點難受，他只規(guī)定要把戰(zhàn)死袍澤的兵器收回來，但從來沒有想過要去數(shù)。
“二百七十六??！這些刀咬死了三匹駿馬或者六匹駑馬，他有多少就換多少，要是吃不下，咱們就背回盧龍去?！彼吐曊f道。
顏從遷垂下眼眸，點點頭：“其余的有一千三百多把。”
“這些就讓速魯麻自己來看，他要是看得上，就打包賣給他。要八百匹馬，駑馬駿馬可以不計較，只要有四條腿，能騎，就算數(shù)。”
平盧三軍還剩兩千人，從密云郡搶來八百多牲口，今日士卒們自己又換了一些，再加上八百匹馬，勉強(qiáng)能把這兩千人糊弄成騎兵。
能不能打仗另說，至少有個代步工具。
趙鐸一直挺疑惑其他那些穿越者同事是怎么搞到那么多馬匹的，動不動就帶著成千上萬的騎兵把人家打出屎了，他在密云郡搶了十幾個鎮(zhèn)子，收獲最大的是驛站。其余的，即便是大戶人家，也以牛車和騾子為主。
這八百多頭牲口中，馬匹的數(shù)量僅僅只有一百匹，即使是這筆大買賣做成了，他們這支騎兵都做不到全都騎馬，難道是自己的打開方式有什么問題？
趙鐸實在是太愁了，愁得有點睡不著覺，他從一大堆兇器上站起來，想隨便走走吹吹風(fēng)。
然而，就在他舉頭往山下看時，他忽然感到自己的世界觀受到了巨大的沖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