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初交鋒
侯希逸自認為是個老將,他是營州人,從小就在軍隊中摸爬滾打,如今的地位一大半靠的是軍功。
所以他從來不會把自己陷入絕境。
“白露還沒來嗎?”侯希逸坐在案幾后面,接過蜂蜜水,黑著臉問道。
”還沒有?!庇H兵垂頭應答。
“靠不?。 焙钕R輷u搖頭,“下去準備,今夜還沒有消息,咱們就撤!”
話音剛落,一只矯健的鷂鷹一頭扎進帳內(nèi),嗖一聲落在侯希逸的案幾上,驕傲的昂著頭,咕咕咕啄這侯希逸的杯子。
“白露!你可算是來了!”侯希逸又驚又喜,一把揪住這貨,扯下了爪上的皮套,“好,好,很好。聯(lián)軍已經(jīng)在三十里外扎營,讓他們休息一日,明日便可決戰(zhàn)!”
他又寫了一張紙,塞進皮套,重新拴在白露腳上,將自己的杯子也遞給它:“給白露取糧來,吃飽了歇一會兒。要辛苦你再飛一趟,你老主人現(xiàn)在八十里外的度石嶺,速去尋他?!?p> 阿史那承慶的營帳層層疊疊,除了他從密云帶來的兩萬胡騎之外,還有攻占饒樂之后投降他們的奚人元俟折部和度稽部,但這兩部的壯年男子也被殺得差不多了,得到優(yōu)待的只有兩部貴族,其余牧民都成了突厥人現(xiàn)成的奴隸。
侯猛親自帶先鋒游騎出去轉(zhuǎn)了幾圈,判斷突厥人至少還有一萬五千人。
而他們在山中有四千步卒,聯(lián)軍有五千騎兵,度石嶺還有近五千戰(zhàn)兵,人數(shù)上相差不多。突厥的同羅騎兵之前吃的是幽州軍餉,馬槊彎刀皆是幽州軍匠所制,每人還配三根投矛,在軍備上比平盧的步卒和諸部的騎兵都要好些,但那些胡騎便不行,大都只配了彎刀和皮甲,還有少部分連皮甲都沒有配上。綜合來來,唐軍騎兵的軍備與同羅兵相差不多,唐軍步卒和聯(lián)軍騎兵略勝于突厥胡騎。
至于士氣——
突厥人的士氣如何侯猛不知道,反正自己這邊的士氣挺高漲的。
不過節(jié)度使廢了那么周折跟這些番邦胡人談過去談過來,光是折騰就折騰了近兩個月,想來不會只是為了搞到這三千多的番邦兵,從心理上削弱突厥人才是正途。
老哈河上游的水不凍,聯(lián)軍尋了處高地扎營。
陽惠元還帶人砍樹做了拒馬,在防御工具的使用上,唐軍遠遠將游牧民族甩在了后面。
各部頭領(lǐng)聚在一起,進行了最后一次作戰(zhàn)部署,陽惠元把唐軍的底牌亮在各部面前,胡刺等人也是吃了一驚,不知不覺中趙鐸已經(jīng)在棋盤上落下了好幾顆棋子。
當天晚上,胡刺下令將帶來的牛羊美酒全都賞賜下去,大家敞開肚皮吃喝。
第二天一大早,聯(lián)軍離開營寨,陳兵突厥人帳前。
山上的侯希逸也把最后的糧食全都分與眾人,讓所有人都上了草山。
沒了趙鐸這個凡是愛走偏招的主帥,大家都恢復到了原本的節(jié)奏上。在沒有弄清楚對方陣型,手段,有無伏兵的情況下,誰也不會一開始就下令全軍沖鋒。胡刺手下的番將率先出營叫陣,阿史那承慶也派出一人應戰(zhàn)。
正好雙方語言也通,彼此怒罵著打了一陣,契丹番將一錘敲碎了突厥番將的腦袋,聯(lián)軍齊聲歡呼,但還沒等歡呼聲落下,又有一人率著十幾騎沖出來,手中的投槍如白龍出海,一下子就貫穿了契丹番將的胸膛。
“吾乃突厥汗國左廂木昆啜帳下勇士賀魯索,你們是哪里來的小毛賊,竟然前來送死?”那人聲音很大,先用突厥話喊了一遍,又用漢話喊了一遍。
他是生在密云郡中的突厥人,因為血統(tǒng)純正,被劃在左廂木昆部,現(xiàn)在木昆啜生死不明,木昆部里但凡有點武功的將官都想要立下大功,以便得汗王賞識。
賀魯索祖上也是突厥中的貴族,自認功夫不輸突厥第一勇士木昆,他身后的騎兵是同族的兄弟,阿史那承慶在密云招兵時,隨他一道加入突厥軍中。
“本汗親自去斬了他!”胡刺氣得直跳腳,抄起自己的彎刀
就要出戰(zhàn)。
陽惠元連忙拉住他:“陣前斗狠,非汗王所為。若是阿史那承慶親自出戰(zhàn),恭仁王再去也不遲?!?p> 胡刺哼了一聲,他也就是裝裝樣子,不能讓趙鐸一個人把士卒的心都給收買完了。陽惠元一拉,便也順勢垂下了手:“何人愿替本汗殺了此賊?無論爾等出身何處,本汗都愿賞肥羊五百頭!”
“哈哈哈,這功勞必然是我老侯的!”侯猛想都沒想就打馬出列,絲毫沒看見陽惠元痛心疾首的眼神。
這種陣前廝殺主要是為了給主將爭取觀察時間同時打擊對方的士氣,一般也就是派些死了也不心疼的低級將官出去。
侯猛現(xiàn)在的品階只是郎將,但他在唐軍騎卒中做的卻是副軍使的工作,要是戰(zhàn)死陣前,對士卒士氣的打擊將是絕對的。
而且陽惠元跟他關(guān)系好??!
他就搞不懂了,怎么從趙鐸開始,這一個個的高級將領(lǐng)都有了沖鋒在前的壞習慣?
但胡刺已經(jīng)開口了:“好,阿海,你隨侯將軍出戰(zhàn)!”
侯猛沖著陽惠元挑了挑眉,用口型跟他說:“老子也想搞個軍使來當!”接著便率著十幾騎越陣而出,到了距離賀魯索二十來步處,扯著嗓子怒吼:“豬狗小兒,敢與你候爺爺一戰(zhàn)?”
賀魯索冷笑,拔出背后的投槍,嗖的投出,投槍直奔侯猛面門而去。
侯猛早就等著這一刻,他向后仰倒,手卻在箭囊中抽出了三支箭,一起搭在弓弦上,身子偏向馬腹一側(cè),弓如滿月,三支利箭攝入賀魯索胯下那匹馬的胸口和腹中。
那匹馬發(fā)出慘烈的嘶鳴,將準備投第三槍的賀魯索掀翻在地。
侯猛馬快手也快,掛弓的時候,也抽出了橫刀,都沒有起身,刀子順著草地劃拉過去,便看見仰倒的賀魯索脖子上飆起了一道血線。
兩人交手也就幾息,突厥人和聯(lián)軍都沒反應過來,倒是離得最遠的侯希逸部連勝喝彩,聲勢之大,吵得突厥人不能不回頭去看。
侯猛直起身子,卻沒有減低馬速,手中橫刀左劈右砍,又將兩人砍下馬,在他身后還有一員小將,手持一柄比普通騎弓大些,卻又比不上步弓的怪異弓箭,連續(xù)幾箭都射中了一人。
”好小子,有進步!”
侯猛很高興,十幾騎并不夠他殺,沖過去,在突厥人的營帳前耀武揚威的跑了一圈,又從馬腹下摘下馬槊,迎著準備逃跑的敵人刺去。
用了弓箭又用刀槊,他就是要想突厥人顯擺。
阿史那承慶抿著唇站在高臺上,連連搖頭:“好男兒,可惜不是我突厥之人。
突騎施和鼠尼舒都在他身邊,聽見這話,心中頗為不忿:“大可汗,請讓我等出戰(zhàn),定為您斬了那豬狗之頭!”
阿史那承慶冷哼一聲:“不必!斥候們已經(jīng)回報,他們只來了這五千人。鬧劇到這里便夠了,讓兒郎們速速吃飯。吃完之后,鼠尼舒帶五千人鎮(zhèn)守本寨,本汗親自率兵去擊潰趙鐸湊出來的這些雜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