淹城西側(cè)的后山,一群獵人正拿著獵叉、長槍圍追一只野豬,眾人口中呼喝不斷,手中敲著銅鑼,終于將野豬逼到一處石壁之下。
一群人一只豬隔著一條小溪遙遙對峙,人雖然眾多且持有利器,但那只野豬十分雄壯,被眾獵人圍堵住也沒有困獸的慌張,反而用一對黃豆眼四處掃視著眾人。獵人們都知道山里的野豬十分厲害,就算是老虎等兇獸也一般不會去招惹成年野豬,若不是這頭大野豬已經(jīng)成了禍害,眾獵人斷不會冒險沖它下手。
兩方對峙沒多久,有倆人抱著一團東西匆匆地奔了過來,邊跑口中還喊道:“魏老爺子,網(wǎng)來了!”
獵人當(dāng)中有個腰別旱煙袋的半老頭子,回身罵道:“兩個憨貨,跟后面磨蹭什么???”
那倆人一胖一瘦,喏喏告饒:“老爺子,你們跑太快了,我倆跟不上呀?!?p> 魏老爺子不再理會他們,而是向兩側(cè)的人吩咐道:“去把網(wǎng)張開,左三右四,捉大放小?!?p> 周圍這些獵人都是熟手,魏老爺子吩咐下來,他們便立即從胖瘦二人手中接過獸網(wǎng)四下布置去了。
胖瘦二人湊到魏老爺子跟前,問道:“老爺子,左三右四,捉大放小,是個啥意思。”
魏老爺子卻仍舊不理會他們,這倆人鬧了個大紅臉,撓著頭不知道該咋辦,這時又有一個漢子上來,給他倆手中一人塞了一個木榔頭:“你倆別瞎跑,去右邊找韓大個兒,他會安排你們倆砸樁子?!倍颂嶂纠祁^怏怏而去。
直到胖瘦二人開始砸樁子了,才弄明白所謂的左三右四就是左邊三個樁,右邊四個樁,張網(wǎng)的時候,放大處不放小處,魏老爺子又讓吩咐眾人點起火把,這么一來,火把、人、網(wǎng)把峭壁下的野豬圍了了個結(jié)實,就算是野豬再雄壯也只能實甕中之鱉。
巨大的野豬初時尚神態(tài)自若,等到峭壁下騰起十?dāng)?shù)道火把時,它開始有點焦躁了,不停地踏著蹄子,碩大的鼻子子噴著白氣。
魏老爺子冷冷地瞧著這只困獸,口中喝道:“投矛!”
一聲令下,四下壯碩的獵人,將手中長矛舉在手中,“嗖!嗖!嗖!”十?dāng)?shù)個獵人十?dāng)?shù)根獵矛一同投出,那些矛尾都系著一根柔韌的細(xì)繩,一擲不中即拉回獵矛再投,投中了便用力拉扯,這些獵矛十分鋒利,一旦扎中別入肉三分,矛上帶有倒鉤,一扯之下反帶起一塊豬皮,直扯得野豬一陣陣踉蹌。
野豬不停的刨蹬著地面,多次向沖出去,只是每當(dāng)它蓄勢要沖撞之時,尚未沖起來就被兜頭一陣獵矛給迫了回去,先失了當(dāng)頭大銳氣,再要沖的時候,已然少了幾分兇悍,身上也中了七八支獵矛,獵人的拉扯如同鈍刀割肉,一點點消磨著它的氣力,如此焦灼往復(fù),獵人眾多不停替換人手,野豬只有一個困獸猶斗,待到最后時,這只雄壯的野豬趴窩在峭壁根,鼻孔呼呼喘著白氣,已然沒了半分力氣。
也就只有此時,魏老爺子一直繃著的臉才有些緩和,從腰間抽出旱煙鍋子,嘿然笑道:“給它當(dāng)頭一棒槌,看它還蹦跶!”
胖瘦二人沒分配什么要緊的事,這事趕忙湊上來給魏老爺子敲腿揉肩:“老爺子,這野豬個頭大歸大,終究是個畜生,咱犯得著這么多人堵它么?”
魏老爺子斜眼瞅了他二人一眼,冷笑道:“山里的大野豬,大蟲都得躲著,你倆慫瓜懂個錘子!”
胖瘦二人撓頭傻笑:“那咱倆就知道種地,也沒進過山嘛,這大野豬在山下面禍害莊稼,可把咱給禍害慘了?!?p> 魏老爺子吧嗒吧嗒抽著旱煙,瞇著眼睛看困獸猶斗大野豬,道:“山里的野獸長得太大了,就帶著邪性,這只大野豬你瞅著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不行了,憋著壞呢,小崽子們抓緊了,可別松手咯!”他又沖那些獵人喊了幾嗓子,眼睛一瞬不停得瞅著那只大野豬。
魏老爺子是軍伍里退下來的老游騎,回到鄉(xiāng)里后,帶著自家兒郎練起來了一支獵隊,將軍伍征戰(zhàn)的一些陣型也弄得有模有樣。這只大野豬原本在山里從沒下過山,這次不知道是何緣故,不僅下了山,還把山下的莊稼禍害了個干凈,一張大豬嘴吞下了不少糧食,卻猶不知足,竟又禍害了幾個人。
胖瘦二人曉得魏老爺子這幫獵人是十里八鄉(xiāng)有名的隊伍,進山獵殺野獸十分了得,見了野豬兇悍,便急忙找來了魏老爺子除害,這才有了獵隊圍堵大野豬的事情。
就在胖瘦二人巴結(jié)魏老爺子之時,魏老爺子忽然爆喝一聲:“抓緊了,這畜生要跑!”他雖瞧出來并高聲示警了,但那些獵人卻被野豬熬得力氣續(xù)不上了,幾個沖撞后,大野豬后退數(shù)丈四蹄蹬踏,跟一座小山一樣的身子徑直往魏老爺子這里沖來。
魏老爺子霍然起身,手里噌得提起一支獵矛,猛沖兩步一“嗖”得擲了出去,獵矛正中野豬左肩,大野豬卻不理會,任憑獵矛扎進皮肉,仍是直撞而來,眼見就要撞倒魏老爺子跟前時,卻被木樁間的一張大網(wǎng)給纏住腿腳,巨大的身軀轟然倒地,一直滑到魏老爺子跟前。
魏老爺子不慌不忙地將矛尾后的長繩往木樁子上結(jié)結(jié)實實套住,其他獵人也是如此,十幾支獵矛拖著長繩,長繩的末端系在了先前的木樁上,獵矛的倒鉤勾住野豬,加上之前的纏住腿腳的網(wǎng),將這只大野豬結(jié)結(jié)實實的捆住了,四只蹄子猶在地上踢騰,卻已然站不起來了。
魏老爺子提著一柄狹長的刀迅速往大野豬走去,類似于軍伍騎兵善用的長刀,卻又短了許多,刀背烏黑刀刃雪白,想必是常打磨的利刃。魏老爺子走地極快,大野豬噴著白氣的鼻子被魏老爺子一腳踏住,狹刀迅捷向豬頸斬去,但是野豬著實太大了,狹刀斬到頸骨時已經(jīng)沒了勁道,一時竟斬不下去了。
野豬脖頸大量豬血噴出,將魏老爺子噴了一頭一臉,連眼睛都被糊住了,他經(jīng)驗老道,手覺狹刀被卡住,立時棄刀后躍,也有其他獵人護在他身前,躲過了大野豬絕命一咬。
魏老爺子用袖子擦掉臉上的豬血,冷笑道:“好畜生,看你還能折騰幾時?你們?nèi)⒛緲对医Y(jié)實了,別上前,讓它放干血?!惫?,不過半柱香的功夫,那只碩大的野豬已然不動了。
其中一個精瘦的獵人手提獵矛貓著腰上前戳了戳野豬,野豬也只翻了翻眼皮,并無多大反應(yīng),那獵人跳回三步,才轉(zhuǎn)身向魏老爺子說道:“老爺子,已經(jīng)死了。”
魏老爺子重新抽出旱煙鍋子,在腳跟磕了磕,吩咐道:“去綁了,拖回村子里?!?p> 四下獵人得令,扯起一條粗壯的繩子就要往野豬脖子上套,誰知看似死透了的碩大野豬忽然搖頭甩尾,張口將就近的一個獵人咬起,上下頜用力巨頭猛甩,那個被咬中的獵人登時斷成兩截,眼見不活了。
其余獵人驚悚后退,只見那頭大野豬后背黑毛炸起,原先捆住四蹄的網(wǎng)還有扎在身上的獵矛盡皆拉緊繃直,它脖頸上那柄狹刀也被崩飛了出來,傷口卻沒有一滴血流出來,原本腥紅的眼睛,現(xiàn)在泛著幽白,已然不似活物。
魏老爺子見狀赫然大驚,旋即高喊道:“散開,投矛,起火把!”還是那些對付野獸的法子,但是此時已然無用,原本就巨大的野豬此時好似又生生壯大了一倍有余,碩大的豬頭自上而下的俯視著眾獵人,兇悍至極。
一眾獵人緊緊圍在魏老爺子身周,有個漢子回身對他勸道:“老爺子,您先走,咱們幾個頂住它!”魏老爺子聞言拿煙袋鍋子敲了他腦袋一記,罵道:“頂個屁!快帶著胖瘦兩個慫娃子從一邊走!回村里后,趕緊向淹城官家報告這里出了豬妖!”
那個漢子看著他有些遲疑,魏老爺子拿著煙袋鍋子又敲了他腦袋幾下:“快走!磨蹭個啥!?”
那漢子跺腳嗟嘆一聲,又喊了幾個年小的和有家口的,拖著胖瘦兩個莊稼人迅速往身后撤去。魏老爺子低聲喝道:“投矛!”他帶著剩下的幾個獵人往野豬的另一側(cè)邊跑邊投矛,意圖吸引野豬的注意,讓漢子那些人能安全逃脫。
誰知野豬著實太兇猛了,眼見魏老爺子繞側(cè),便直接沖撞了過去,好似一座小山迅速壓了過來,魏老爺子還沒反應(yīng),就已經(jīng)被撞到半空中,落回地上時已然人事不省生死不知了。
野豬撞倒魏老爺子后便轉(zhuǎn)頭沖向帶人撤走的漢子那邊,那漢子也是個勇壯的獵人,當(dāng)先推開胖瘦二人,道:“快去城里告知官府,咱來引開它。”他說著提起獵矛和弓箭,三兩下快速跳到山側(cè)的一塊巨石上,張弓搭箭,他箭法極為精準(zhǔn),接連射出三箭盡數(shù)射中野豬臉上,這讓野豬十分惱怒,放過胖瘦二人,徑直沖獵人漢子而來。
獵人漢子站在巨石上,望著野豬巨大的身體奮蹄而來,泛白的眼珠看不見任何光影,沿途的樹木被紛紛被撞折,他能感覺到腳底下的巨石開始震顫,此時就算是他跳躍下巨石,在地面逃跑也跑不了幾步,就會被野豬踏在蹄下,還不如倚仗著腳底下的巨石與野豬糾纏,當(dāng)下將弓箭往身后一背,提起腳邊獵矛,放聲嘶吼:“來呀!你這雜毛畜生!爺爺在這里!”
奔襲的野豬一路沖撞,遇見什么撞翻什么,眼見就要到獵人漢子跟前了,十丈…五丈…三丈…一丈,獵人發(fā)紅的眼睛里野豬地影子越來越大,右手的獵矛將要捅出時,一個暗紅色的身影忽然從一側(cè)沖了出來,撞向野豬碩大的腦袋,那紅色身影沖過來的時候,另有一道白色的身影迅速掠來,電光火石般拎起漢子疾步躍走。
只聽得“轟然”一聲巨響,野豬還是撞在巨石上,只是往右偏了三丈,雖然撞得碎石崩裂,那獵人漢子卻早已不在巨石上,此時安然無恙的站在不遠(yuǎn)處的大樹只敢上,臉上還保留著視死如歸的神情。
等獵人漢子回過神來的時候,身子一個趔趄,險些從樹上跌下去,他定了定神,才發(fā)現(xiàn)身側(cè)有個白衣少女正扯著他后背的衣服防止他掉下去。
白衣少女笑道:“莫慌莫慌。”
獵人漢子又定了定神,才忐忑問道:“姑娘救了咱?”
白衣少女收回了扯住他后背的手,道:“救了你是不假,其他人就未必見得咯。”她指的是之前被野豬禍害死的獵戶同伴。
獵人漢子四下張望,果然瞧見和他一起獵殺野豬的獵戶如今都躺在地上,好的還能動兩下,壞的已經(jīng)殘肢敗體了,當(dāng)下紅了眼睛,就要跳下去與野豬拼命。
白衣少女連忙扯住他,罵道:“蠢蛋,去送死么!有人替你打呢!”
獵人漢子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在大樹底下,還站著一個暗紅色頭發(fā)的少年人,正手執(zhí)一柄銹跡斑駁的青銅劍與野豬對峙,那碩大野豬體型下,少年人顯得尤為渺小,就像是老鷹爪下的小雞仔,但是少年人閃轉(zhuǎn)騰挪,十分靈活,碩大野豬體型反而受制于少年人。
獵戶漢子驚魂未定,忍不住問道:“少俠們是官府里派來捉豬妖的么?”
少女目光始終落在下面紅頭發(fā)少年人身上,渾不在意地回道:“嗯?!?p> 獵戶漢子又問道:“那少俠可見到胖瘦兩個莊稼漢了么?”
少女目不轉(zhuǎn)睛望著下面戰(zhàn)局,緩緩搖頭。
獵戶漢子心中焦急,忍不住又問道:“少俠……”
少女目光驟然落在獵戶漢子身上,面色楞肅,嚇得獵戶漢子一個激靈,他只覺眼前白影一晃,脖頸上中了一記手刀,立時昏倒。
少女將獵戶漢子丟在樹干上,撇了撇嘴:“果然,讓凡人看見還是好麻煩好麻煩?!彼挥傻糜浧鹱约何闯鍪虑?,凡人總是看不見自己,省去了好多麻煩,只是被諸葛歧害了之后,什么事都變得麻煩起來。
她打昏獵戶漢子后,沖著下面的紅頭發(fā)少年喊道:“喂!你要磨蹭到什么時候,它不過才剛剛變成沙鬼,你跳起來斬它脖頸不就得了!”
下面?zhèn)鱽砑t頭發(fā)少年氣急敗壞的聲音:“少說風(fēng)涼話!這只野豬皮糙肉厚,你來斬一個看!”聲音有些急促,顯然是躲避野豬的時候說出來的,一口氣喘不勻,連聲音都斷續(xù)了。
少女冷哼道:“若是我的月韻,就算是它銅頭鐵骨,我也能一劍削下來?!?p> 紅頭發(fā)少年嗤笑:“哼,你那柄劍還沒小手臂長,怎么斬得下來這么大的豬頭!”
少女則繼續(xù)冷哼:“少見多怪的鄉(xiāng)巴佬,你當(dāng)月韻短真就斬得小么,我魂力全勝之時,能斬五丈!”
少女說完后,發(fā)現(xiàn)紅頭發(fā)少年半天不說話,連忙探頭下去瞧望,怕這個鄉(xiāng)巴佬一個不小心被野豬吃了,卻見紅頭發(fā)少年在下面面容凝重似有所思,身子一直在閃轉(zhuǎn)騰挪躲避著野豬的沖撞,有幾次堪堪躲過,很是狼狽。
少女有些擔(dān)憂:“喂!諸葛岐,你可當(dāng)心??!你要是死了,誰來替我做司守?”
紅頭發(fā)少年閃開野豬的沖撞,怒道:“窩在樹上說風(fēng)涼話,下來幫忙??!”
這二人正式諸葛岐和穆玥,穆玥摩挲了下手掌,不無遺憾地說道:“我的月韻不能使喚了,你讓我下去送死么。”一張臉上十成十地看戲神情,完全沒有下來得到打算。
諸葛岐不想再理她,手中的青銅劍被他舞地飛起,他原先是習(xí)有武藝的,只是這只野豬妖碩大無朋,又生的桐皮鐵骨,讓他束手束腳,只能這邊砍一下,那邊扎一下,竟也和野豬打了個有來有回。卻聽樹上穆玥又道:“好好的一把劍,你拿來當(dāng)燒火棍,嘖嘖,可惜嘍!”
諸葛岐更不想理她了,只當(dāng)樹上站著的是只聒噪的烏鴉,一心一意地對付眼前的野豬,剛剛穆玥說的魂力可以斬及五丈,讓他心頭一動,在躲避野豬的時候一直在思索如何讓魂力和手中的青銅劍融合斬出。他自己對魂力其實了解很少,只聽穆玥之前簡單提過,知道是魂魄外發(fā)的力量,穆玥的魂力是淡淡的白色,他的魂力是如同他頭發(fā)一樣的暗紅色,張揚的散布在他周身上下,且十分濃郁。
穆玥常恥笑他不知收斂魂力,讓魂力一直外放才導(dǎo)致魂力濃郁,更容易招惹鬼怪,這也就是諸葛岐時常見鬼的緣由,當(dāng)然他那奇怪的眼睛為何能看見鬼怪也讓穆玥也好奇不已。
在諸葛岐靜心思索穆玥方才關(guān)于魂力的話,一個不留神被野豬撞個正著,整個人都飛了出去,腦袋也有些混亂了,他聽見不遠(yuǎn)處樹干上穆玥嘰嘰喳喳叫著單不知道在說些什么,還有野豬四蹄不停踏地、鼻孔噴氣的吼叫聲,而后轟得一聲,周邊便沒了聲響。
漸漸的,諸葛岐周邊的景物緩慢扭曲發(fā)生變化,原本樺樹林變成了火紅的楓葉林,蔚藍(lán)的天空變成蒼白的宣紙色,一條青石小徑歪歪斜斜的往山上延伸而去,楓葉不停的從枝丫間飄落,循著楓葉林望去,便是滿山滿谷的紅葉,諸葛岐站在其中茫然四顧,不明白前一瞬還在生死關(guān)頭,后一刻便來到了這里,著實有些詭異,雙腳不自覺走向青石小徑,一步踏下,青石小徑如有水漾波紋散開。
諸葛岐拾階而上,也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遠(yuǎn),天地茫然無日無月無云無鳥,紅色楓葉漫天浸染著宣紙般的天地,他早已忘了除此間世界的所有事情,只踏步而上,直至青石小徑上出現(xiàn)了一個八角涼亭,涼亭上下落滿了楓葉,一柄古樸的青銅劍柄露在楓葉堆中。
諸葛岐走到?jīng)鐾ぶ袝r,涼亭外忽然下起了白毛一樣的細(xì)雨,細(xì)雨中一輪彎彎的月牙出現(xiàn)在天角,甚是古怪,既然下雨為何會有月亮出現(xiàn),既然月亮出現(xiàn)為何還是白天模樣,諸葛岐不解。
待諸葛岐走近那柄青銅古劍時,古劍四周忽然起了一陣旋風(fēng),旋風(fēng)帶起周遭的楓葉四下飛舞,將諸葛岐和青銅古劍包裹在其中,青銅古劍是斜插在一塊大青石中的,整只劍盡都插進去了,只余劍柄在外面。
諸葛岐瞧著青銅劍柄眼熟,好似他那柄銹蝕斑斑的青銅劍,當(dāng)下探身去拔,誰知青銅劍紋絲不動,周邊飛舞的楓葉反而飛的更急了,似一股小旋風(fēng),呼嘯旋轉(zhuǎn)。
諸葛岐雙手握劍,雙腳踏在青石上,彎身弓背發(fā)力拔劍,口中低喝:“起!”他身后的暗紅色長發(fā)忽然變得火紅,四散張揚。
青石發(fā)出一陣“咔~咔”的聲響,青銅劍開始一寸寸往外被拔出來,到了一尺的地方,諸葛岐一口力氣用盡,只得松手放棄。
等諸葛岐含胸收腹鉚足力氣再去拔的時候,那柄劍卻再也拔不動了,任憑他咬牙發(fā)狠青筋暴起,青銅劍仍是紋絲不動,似乎是只認(rèn)可諸葛岐這不到一尺力量,再往后就不再給出回應(yīng)。
諸葛岐兀自發(fā)狠了一陣子,終于頹然放棄,愣愣地望著那被拔出一尺的青銅劍發(fā)呆。就這這時八角亭外的濛濛細(xì)雨忽而轉(zhuǎn)為暴雨,從亭外吹進來,像一盆冷水潑在諸葛岐臉上,諸葛岐驟然醒來,周圍火紅的楓葉天地慢慢扭曲,變回原來的山林,他還在半空飛著,眼前是急速沖撞而來的大野豬,旁邊是大聲呼喊他的穆玥,原來他在楓葉林中轉(zhuǎn)悠半天,現(xiàn)實的時間滴漏卻好似停滯了一般,現(xiàn)在才開始繼續(xù)滴下一滴。
諸葛岐在半空劃了一個弧線砰然落地,摔得他一陣頭昏腦漲,可下一刻,他感覺到了胸口有什么東西鉆了出來,從心脈傳到手脈再到手中的青銅破劍上,諸葛岐還未來得及觀瞧,那只碩大野豬已經(jīng)沖了過來,灰白的眼眸中散發(fā)著死氣,眨眼間已經(jīng)奔直近前。
諸葛岐不及多想,揮起青銅劍,遙隔一丈斬了出去,只見一道紅光乍現(xiàn),野豬巨大的獠牙悄無聲息地短為兩截,野豬面門上也多了一道深深的劍痕,幾可見骨。野豬驟然遭擊,身形猛然后退往一邊沖去,停在十余丈外盯視著諸葛岐。
諸葛岐立時察覺到自己手上的青銅劍變化了,斑駁的銅銹盡數(shù)掉落,雖然還是一副舊劍的樣子,但是斑駁銅銹剝落后,鋒刃也露了出來,日光下泛著微微紅光,賣相上好看了不少。
遠(yuǎn)處的野豬也在躑躅觀望,它雖然是沒有靈智的蠢物,但也瞧出了諸葛岐有問題,它為數(shù)不多的靈智告訴它這個少年人不僅僅手里的武器變得鋒利了,少年人本身也發(fā)生了變化,它灰白的眼珠中的少年人變成了一團暗紅色的火焰,這團火焰剛剛在青銅劍砍傷它獠牙面門的時候也灼傷了它的靈魂,讓它忌憚不已。
諸葛岐緩緩起身,他此刻周身上下感覺無比良好,仿佛被填滿了力量,忍不住輕輕跳了兩下,右手握著青銅劍挽了兩個帶著紅光的劍花,他的眼睛也開始泛光,眼中的野豬不再是野豬,而是一團灰黑色的霧氣,霧氣中帶著一抹暗紅色的深痕,他知道這一定是他剛剛斬到的地方,只要能斬破它的桐皮鐵骨,那么這頭野豬就沒什么可以倚仗的了。
野豬見他走來,全身的每一根毛發(fā)都在告訴它要趕緊逃,這個少年人下一次出劍說不準(zhǔn)就要斬它兩半了。然而,它的四只蹄子卻不聽使喚了,牢牢得被釘在地上,像是地上長出了什么藤蔓纏繞住了它的四只蹄子,掙脫不得,只能在那里鼻孔噴氣,吼叫連連。是穆玥趁著野豬驚駭分神之際,偷偷運起魂術(shù)從地底僅僅鎖住野豬的四只蹄子,雖然虛弱狀態(tài)的下穆玥鎖不住野豬很久,但就只要一瞬機會,給出諸葛岐斬?fù)舻臅r間就算大功告成。
諸葛岐提著劍往這邊走,開始時尚是緩步慢行,后來腳步越邁越快,還有數(shù)丈的時候已然飛奔了起來,還有三丈的時候他縱身躍起,待躍到最高處時,雙手握劍倒轉(zhuǎn)直下,青銅劍上暴漲出丈余長的紅光并一直往下恣意蔓延,直扎野豬碩大的頭顱,這一下如同雷霆落地,只聞得轟然一聲巨響,四下塵土漫卷而起,野豬碩大頭顱被徹底釘在地面上,從口鼻處、脖頸處、雙耳處分別溢出紅光將頭顱瞬時炸成四瓣,諸葛岐渾身浴血站在其中,赫然如戰(zhàn)神!
穆玥拎著一個人,興沖沖的從樹上躍了下來,高喊道:“諸葛,諸葛!這下很了不起呢!”
諸葛岐卻好像沒有聽到一樣,整個人木然站在那里,完全沒有回應(yīng)穆玥,忽然身子一震,軟軟的倒了下去。
穆玥一驚,將手里的獵人漢子丟到一邊,飛掠過去扶起諸葛岐,使勁兒搖晃他:“諸葛,諸葛!”又伸手探他鼻息,只覺他呼吸微弱卻不斷續(xù),應(yīng)當(dāng)是脫力了,一時倒也不會有什么大事。
昏迷的諸葛岐又來到了那個蒼茫的世界,宣紙一樣的白色天空,染滿紅葉的山谷,一座八角孤亭,一條延伸遠(yuǎn)去的青石板臺階。他正站在八角亭中,眼前是那塊大青石,大青石上是那柄青銅古劍,他茫然四顧,空寂寂的一片蒼茫,紅葉落下發(fā)出沙沙的響聲,反而更顯的寂寥。
諸葛歧的意識前一刻還在斬殺野豬瞬間,那一劍斬下后,整個世界在他眼中放大,連那只野豬泛白的眼珠子上面的豬毛都根根可見,等他一劍斬下時,瞬間就進入了這個楓葉世界,這個八角亭中。
諸葛岐換過神來后,前前后后在八角亭、八角亭周邊、楓葉山谷、青石板小徑四處徘徊探索了很久,但是整個紅白世界完全沒有任何別的人或活物,甚至除了楓葉、青石板、八角亭,別的什么東西都沒有。
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諸葛岐自己都不愿意去計算時辰,奇怪的是他雖然覺得時間過去了很久很久,但是他并不覺得餓,身體也無任何異樣,甚至連呼吸他都覺得是假的。
“喂!有人在么!?”
空曠的茫茫紅白世界并沒有聲音回應(yīng)他,只有山谷里不停的回聲,諸葛岐并不清楚自己應(yīng)該如何從這世界中出去,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很久之后只得又回到了八角亭,頹然坐在大青石上愣愣發(fā)呆:“難不成我要一輩子被困在這里么?!?p> 那柄青石上的青銅古劍還在,斑駁的劍柄下面露出尺許劍身,那是先前他斬?fù)粢柏i時拔出來的,后來他又嘗試了許多次,青銅古劍像是扎根了一般,在青石中半點也不曾挪動過。
久而久之,青石上的古劍始終巋然不動,青石上的諸葛岐心中卻日趨煩亂,心緒煩惡到無以復(fù)加時,他猛然一拳砸在青石上,拳頭上雖沒有血流出來,痛感卻是真實且強烈的。
忽而,紅白色的天空開始飄雨,開始時是濛濛細(xì)雨,后來是串珠雨幕,再后來是瓢潑大雨,寂靜的紅白色山谷亦變得狂風(fēng)驟雨,滿谷的紅葉山呼海嘯一般飄搖,孤寂的八角亭四周紅葉飄飛環(huán)繞,八角亭內(nèi)穩(wěn)如暴風(fēng)眼,連諸葛岐的衣角都未曾吹起。
那柄青石上的青銅古劍被拔出的一尺出悄然露出兩個古篆小字:“陽燧”,紅光繚繞一閃而逝,諸葛岐眼睛驀然圓睜,那兩個字他清楚的瞧見了,雖然只有一剎那得間隙,他噌地一下跳了起來,雙目一瞬不眨地盯著青銅古劍,他隱約覺得這兩個字可能藏著他離開這個世界的方法。
諸葛岐心緒漸漸平息,緊盯著古劍的眼睛里透著堅定,他自小有種堅韌的秉性,譬如幼時與龍桂一起學(xué)武,龍桂是天上的學(xué)武苗子,各種招式和身法一學(xué)即會,初學(xué)的三年中,任憑諸葛岐如何使盡手段都會被龍桂一招打趴,然而第四年二人便漸漸平分秋色,直至近些年,龍桂已經(jīng)很少是他的對手了,諸葛岐所倚仗的就是天生的韌性。
隨著時間的流轉(zhuǎn),八角亭周邊的紅葉風(fēng)暴早已止歇,天地山谷恢復(fù)了當(dāng)初的蒼茫一片,只有紅葉緩緩落地的沙沙聲。八角亭大青石上,諸葛岐緩緩而站起,雙手握青銅劍柄,雙腳踩踏青石,與之前一樣弓背發(fā)力,口中一聲低喝:“陽燧出鞘!”
這種拔劍已經(jīng)進行了千百次,每次都不能撼動青銅劍分毫,只是千百次下,諸葛岐不斷地堅持、謹(jǐn)慎而繁復(fù)的變換發(fā)力技巧,一次次的思考總結(jié),終于在這一次,青銅劍劍身微微挪動了分毫,僅僅分毫而已。若是一般人在嘗試千百次后這次微微分毫的挪動,多半會誤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然而諸葛岐不會,他十分篤定自己的感覺和自己的判斷。
諸葛岐從青石山下來,緩緩坐在一側(cè),雙目盯著青銅劍“陽燧”二字,目光閃亮,心中不停地思考,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不知多少個時辰后,他從容起身,如同之前的千百次一樣,雙手握劍雙腳踏石,弓背發(fā)力,口中低喝:“陽燧出鞘!”
青銅劍鞘應(yīng)聲而動,一寸寸往外拔出,待到兩尺眼見就要拔出來的時候,諸葛岐腦袋忽然如被人敲了一記悶棍,握劍的手不自覺松了,一陣恍惚間,周邊的景物逐漸扭曲變幻,漸漸模糊,又漸漸清晰,又回到了他原來斬殺野豬的山谷,穆玥正從一個樹上興沖沖的向這邊奔來:“諸葛!諸葛!”
他又回到了斬殺野豬那一刻,回到了現(xiàn)實的世界,現(xiàn)實的時間滴漏在他徘徊滯留紅白世界的久久時光中并未再往下滴下一滴水,這個現(xiàn)實時間是停滯的,等他驚覺此事時,身子已經(jīng)脫力而倒,人也昏了過去。
諸葛岐是被刺鼻的湯藥味兒給弄醒的,這股湯藥味讓他想起了酒店下水溝倒掉的剩菜殘渣餿掉的味道,十分的刺鼻難忍且惹人嘔吐,他掙起脫力的身體,眼睛都未睜開,就開始奮力將那股討厭的湯藥往外推。
只聽“哎呀!”一聲,有人驚叫著起身跑開了,繼而有人哈哈大笑!諸葛岐認(rèn)識這個笑聲,是常去諸葛酒店討酒吃的袁先生,剛剛那個驚叫是穆玥的聲音。諸葛岐緩緩睜開死沉死沉的眼皮,果然見袁先生雙手?jǐn)n袖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待見他睜眼,袁先生笑道:“諸葛少爺,早呀?!?p> 諸葛岐緩緩靠坐在床頭,問道:“為何我會在袁先生的藥廬里。”
袁先生手里握著一柄折扇,“嘩”一聲打開,而后又“嘩”一聲合上,扇骨一下下敲在手掌上,以一種低沉而緩慢的聲音說道:“此事說來話長,容袁某緩緩道來,諸葛少爺與穆玥小姐情投意合、郎情妾意,早已私定終身,奈何諸葛大爺眼高于頂,看不上遠(yuǎn)道而來的窮丫頭,遂棒打鴛鴦、壞人姻緣。于是,某個月黑風(fēng)高夜,諸葛少爺與穆玥小姐約定私奔出逃。當(dāng)夜三更時分,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奈何天不從人愿,一頭野豬殺將出來……”
諸葛岐越聽越不對,嘴越長越大,下巴都要磕到床沿了,好在一個木碗從外飛來正中袁先生額頭,登時血流如注,袁先生低沉有力的說書聲也戛然而止,繼而便是袁先生的痛罵聲:“哎呀呀,你這不長良心的壞丫頭!”
外面?zhèn)鱽砟芦h氣急敗壞的罵聲:“姓袁的,你再哎一聲試試,看我一把火燒了你的藥廬!”
袁先生自然而然地回罵:“哎呀呀!壞心丫頭,叔叔我好心好意收留你,還給你情郎治傷傷治病,哎呀呀!你這壞心丫頭,不感恩戴德就罷了,還要來燒叔叔的房子,天地下哪有這樣的道理?!哎呀呀……你拿火折子干啥,快丟了,多危險!”話沒說完,他就罵咧咧地奔了出去。
“啊,終于清凈了。”諸葛岐心中如是想著,又緩緩閉上了眼睛,他著實太累了,連抬眼皮都要用上全身的力氣。他逐漸回想起之前紅葉世界里的事情,他就要拔出青銅劍的時候,腦袋上挨了一悶棍,現(xiàn)在想想應(yīng)該不是挨了一悶棍,準(zhǔn)確來說有點像現(xiàn)在的脫力狀態(tài),腦中瞬時空白,然后就失去了意識,恍恍惚惚又回到了現(xiàn)實時間。
正當(dāng)諸葛岐安心思考的時候,一個溫婉的女聲響起:“諸葛少爺,袁先生的藥雖然聞著不好,但確實是療傷的好藥?!?p> 諸葛岐心中一動,誰在那里,方才明明只有袁先生一個人,怎么會多了一個人,他抬起眼皮,才發(fā)現(xiàn)原先袁先生坐的地方,有一個中年婦人正坐在那邊,姿容賢淑,十分親和。
那中年婦人手中端著一個湯碗,里面正是方才諸葛岐聞到的那個難聞到嘔吐的湯藥,中年婦人笑道:“諸葛少爺,莫擔(dān)心,雖然味道難聞,但是入口卻不難喝?!闭f完用湯匙舀了一湯匙,就往諸葛岐嘴邊送,諸葛岐方才起身靠在床頭已經(jīng)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這下哪還躲得及,眼見著中年婦人一湯匙直接塞進嘴里,諸葛岐臉都綠了。
然而湯藥入口后,卻果然如中年婦人所說一般,其實并不難喝,反而有一股淡淡的槐花蜜的味道,口齒留香十分地合口味。中年婦人見他喝下,便又一湯匙一湯匙得繼續(xù)喂,直至一碗湯藥見底,她便起身告退。
諸葛岐一碗湯藥下腹,身體的脫力感好了很多,四肢百骸漸漸開始恢復(fù)力氣,才知這湯藥藥力神奇,起效迅速,又想起這湯藥氣味,忍不住嘴角抽了抽,暗罵袁先生惡趣味。
半日之后,諸葛岐回到了諸葛酒店,酒店里諸葛青正趴在柜臺上酣睡,諸葛靖出門之后曾經(jīng)關(guān)了酒店,貼了歇業(yè)告示,可是諸葛青卻堅持要開業(yè),實則諸葛靖不在家,沒有人給客人做吃食,客人遠(yuǎn)遠(yuǎn)瞧見歇業(yè)告示也不曾入店過,只有諸葛岐陪著她玩著開門營業(yè)的把戲。
諸葛岐按上酒店前面門板,然后將諸葛青抱回臥房,給她掖好被子,才又回到院子里。他們院子里也有一座八角亭,是當(dāng)年諸葛靖親手搭的,八角亭上有四面風(fēng)鈴,風(fēng)吹過,叮鈴作響,諸葛岐的母親十分喜歡這里,仲夏之夜里時常抱著諸葛青帶著他在里面講故事。
往事紛紛而過,此時的諸葛岐獨自坐在八角亭中,猶如之前紅葉世界中的八角亭之時,現(xiàn)實與虛幻漸漸重合,一個紅頭發(fā)的女子與諸葛岐對面而坐,女子內(nèi)穿素白布裙外搭淡藍(lán)罩衣,正在用軟糯的口音給諸葛岐講著故事。她講的是一段劍客斬惡龍的故事,是個老掉牙的俠客故事,然而卻講得情節(jié)跌宕,引人入勝。
劍客不遠(yuǎn)萬里來到汪洋大海之畔,誓要斬殺海中惡龍還岸邊百姓一片安寧,海里不僅有惡龍,還有蝦兵蟹將,還有善于幻化迷人的蚌精,還有堅硬外殼的烏龜老怪,還有會放電的鰻魚怪……劍客劈波斬浪勇往直前,堅韌的心從來都只為斬殺惡龍,越過重重險阻,不曾有絲毫退縮,直到他遇見了蛟女,蛟女柔情似水,兒女情長間劍客開始猶豫,斬龍之心也漸趨冷淡。有一日,已經(jīng)冷卻的斬龍寶劍忽然開始嗡鳴,開始變得火熱如烙鐵一般,劍客持劍疑惑,明亮的劍身倒映出一頭張牙舞爪的惡龍,劍客多年的揮劍本能,讓他以迅雷之勢迅速反手?jǐn)芈潋札堫^顱,頭顱落地化作蛟女的樣子,原來蛟女便是惡龍,她滾在地上的頭顱上面含苦笑,眼中淚如泉涌。
故事總是戛然而止,諸葛岐小時候斷斷續(xù)續(xù)聽了許多次,他前后接續(xù)才還原出了這個俗套的故事,后來他又講給了諸葛青聽,諸葛青興致缺缺,遠(yuǎn)不如繼承諸葛酒店當(dāng)老板娘來得起勁。
此時八角亭彼時八角亭,此地八角亭彼地八角亭,虛幻的母親幻象,呢喃的往日故事,紛紛雜雜的記憶段落中,諸葛岐猛然驚醒,他瞧見劍客斬龍寶劍上隱約帶著兩個古篆小字:“陽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