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兵分散到大宅各處戒備，宅子里雞飛狗跳墻，沒多長時間，穿好衣服的人陸續(xù)走出，來到指定地點。等人全部出來，刺史府管事帶著陳政、孬蛋、衙役，進房間檢查、查封。如此這般，處理完五座大宅，府兵壓著嫌犯撤退。孬蛋覺得，刺史府太小，裝不下嫌犯，所以眾人改變方向，去到都督府軍營。這時候，天才蒙蒙亮。
朝食前，幾組府兵被抓，刺史府傳話，這些人不守規(guī)矩。估計是搞錯行情，手伸的太長，沒想到賈刺史這么狠。刺史府沒再像昨天一樣，嚴格控制衙役、府兵，人還不能離開，但可以派衙役回去報信，有時間限制。孬蛋派一個老衙役出去報信，衙役跑到卦攤，告訴老仙抓人的消息，又跑回縣衙給縣令報信。轉(zhuǎn)回兵營，剛剛到規(guī)定的時間。
老仙大驚，急忙將眾老頭拉到趙老先生的學舍，商量對策。眾人這才知道，老賈沒吹牛，確實是大官。結(jié)合前后的信息，包括老賈平時說的話，大家明白了老賈要做什么。怎么辦呢？在座的沒有一個干凈，所以要想出對策。眾人繼續(xù)提供自認為有用的信息：
“我聽說永徽二年，也就是前年，皇帝問：去年增戶多少？答曰：一十五萬，前朝戶八百七十萬，今戶三百八十萬。據(jù)說，皇帝氣得差點從龍椅上跳起來，咬牙切齒才忍住憤怒。史官低頭記錄，沒到見皇帝的表情，所以沒有記錄?！?p> “我也聽說，今年秋收后，皇帝問米價，答曰：洛州粟米斗兩錢半，粳米斗十一錢?！?p> “你們想一想，粟米價格從四錢降到兩錢半，據(jù)說還是常平倉出手保價的結(jié)果。對比洛州上交的稅賦，你們說，皇帝會怎么想？”
“看來，一定躲不過，該交的稅一定要交；該丈量的地一定要丈量，該上戶籍的人一定要上，不用想著去做賬，沒用?！?p> 還有人疑惑，會不會被老賈坑？有人回答：
“不會，老賈放任衙役報信，本身就是縱容，給大家一個機會。老賈總不能把洛陽人都抓起來吧？目的還是稅收，不是抓人，所謂法不責眾，就是如此。現(xiàn)在還執(zhí)迷不悟的人，等著被收拾吧?！?p> “為什么老賈先抓豐都市商賈？我以為，老賈一箭幾雕，這些商賈一定逃稅、占地、欺行霸市，一定有很深的背景，一定抱團控制商道，抓這些商賈是打草驚蛇，給誰看呢？”
“就是，你們也不想想，為什么李勣大將軍不做，而選一個窮酸刺史？”
眾人作鳥獸散，去處理自己的麻煩。孫石頭很干脆，因為預料到會有這么一天，所以早有預案，每家每戶都清楚怎么做，怎么說。石頭直接找到鄉(xiāng)長與縣衙官吏，講述自家情況：
“我們孫家歷年響應縣衙號召，收容了很多災民。因為饑餓，他們身體很虛弱，根本無法勞作。經(jīng)過幾年休養(yǎng)，他們已經(jīng)康復。家里去年組織他們開荒，所以現(xiàn)在找縣衙給他們?nèi)爰?、分地?！?p> 官吏不會亂問亂管，一切照規(guī)矩辦，記錄人口情況，丈量土地，與孫家一起協(xié)商分地方案，所有的一切都合情合理?？h令為什么以前睜只眼閉只眼，不過問、不規(guī)范？孬蛋大概知道一些名堂，曾經(jīng)給石頭解釋過：
“開國之初，皇帝的政策無非道家的無為，與民休養(yǎng)生息。也就是放任百姓自我發(fā)展，給機會讓百姓占便宜。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所以百姓才有動力開荒、生孩子、收留災民，一切都是為了土地?，F(xiàn)在到了二代，國家花銷也大，不會再讓大戶占便宜，所以必定嚴查?！?p> 通遠市各家都一樣，該做的必須做，前提是自己沒錯，因為種種外界因素導致的結(jié)果，合情、合理、合規(guī)、合法。每家的理由都不相同，讓縣令嘆為觀止，大開眼界，讓幕僚將精華摘錄成冊，好讓后人研習。
刺史府突擊審案，以家人為要挾，基本沒人扛得住。孬蛋與陳政不清楚案情，不斷接令外出抄家，牽扯進來的人越來越多。兩人猜測，外地肯定也有要抓的人，尤其京城，不知道賈刺史怎么處理。一直到新年，案子還沒結(jié)清，不過，抓進來的人越來越少，越來越尊貴。因為不再需要，孬蛋與陳政組被放回。反正也不能趕回固始過年，孬蛋請陳政到孫圪垱家里吃飯，陳政讓府兵去逛街。
鄭書生、老仙作陪，小豕做大廚。這年代，吃飯也是苦差事，很多話題不能談、不能提，會引起誤會。能談的只有風土人情，風花雪月。鄭書生走過的地方多，讀的書多，所以說起來頭頭是道；陳政差不多與大唐一個年齡，除了打仗，走過的地方確實不多，與孬蛋一樣，沒有多少話說。話題轉(zhuǎn)到算命，老仙來了興趣，可惜陳政不信：
“我們打仗的人不信命，所以我從來不算卦?！?p> 鄭書生贊同：
“是啊，將士打仗是與天爭命，千萬不能信那些東西，有害無益?！?p> 老仙又宣講自己的理論：
“你們沒搞明白蓍草的真正涵義。我問你，關羽真的是大意失荊州嗎？”
從軍事觀點看，陳政確實不清楚，只能告訴老仙，自己不知道。老仙很得意，一手捋著胡子，一手端著酒杯，說道：
“關羽是名將，所以必定輸。你們打架的人都清楚，每個人都有固定的反應方式。”
老仙一拳打向陳政，陳政躲開，明白了老仙的意思。老仙繼續(xù)說道：
“所謂的排兵布陣、謀略也一樣，每個人都有不自覺的固定思路。人家東吳要打荊州，不把關羽的習慣搞清楚，不可能冒險開戰(zhàn)。所以關羽必輸無疑?！?p> “那么，諸葛亮為什么被人推崇？那是因為，凡排兵布陣，必出人所料。怎么做到的呢？蓍卜。行軍打仗，前面有幾條路，如果判斷都可以走，選擇那一條呢？是人都會按自己的習慣選擇，偏偏諸葛用蓍卜，別人怎么猜，都很難猜到?！?p> 陳政認為自己沒什么可選，還是不算；鄭書生認為要順其自然，所以不算；孬蛋想算，老仙不給算，再次警告到：想要逆天改命，不能算命。一頓簡單的飯食，拉近兩家的距離，從此以后，孫家有個外地朋友。兩家的關系很單純，沒有利益摻雜其中，陳家人經(jīng)常路過洛陽，或者到洛陽，關系就這么維持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