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里的幾位算命先生,除了神秘的北市老道,都夸楊玉環(huán)命好,將憑夫而貴。楊玄璬好奇,問北市老道到底算出什么結(jié)果;楊玉環(huán)聽話,按老仙的吩咐回答,還補(bǔ)充道:
“道長說了,不能告訴別人,說是對誰都不好?!?p> 楊玄璬尋思:我也成了別人?想是這么想,該做的還是要做,萬一成為貴婦呢?孫圪垱家大業(yè)大,收入不低,而花錢的人也多,還達(dá)不到寒門的層次。楊家才是公認(rèn)的、標(biāo)準(zhǔn)的寒門之家,因為祖先楊汪為隋朝梁郡通守。寒門要有有寒門的做派,雖然不富裕,子弟的學(xué)識、伎藝不能差。為此,楊玄璬找來師傅,教授家里女郎各種伎藝。這時候,楊玉環(huán)提出,想要學(xué)《易》;楊玄璬頭痛,自己都不懂《易》,誰又能教你?
楊家的宅院在建春門附近,不遠(yuǎn)的地方,還寄居著一位神童,名杜甫,杜審言之孫。按康元石的看法,這一代少年不得了,聰明絕頂?shù)牟辉谏贁?shù),而杜甫是其中的佼佼者。與人家的孩子陳子昂等人相比,少年杜甫還是差一些。
十七歲的杜甫,覺得自己讀了那么多年書,到處都有人夸獎,學(xué)問比父輩高,應(yīng)該跟祖父杜審言不相上下。為了確定真實水平,杜甫特地到石城酒樓,觀摩祖父等老一輩的作品,找機(jī)會與那里的書生切磋學(xué)問。
畢竟是傳說中的神童,康元石讓兒子康正仁陪同??嫡逝c杜甫年紀(jì)差不多,都是十七、八歲的樣子。切磋了幾句,康正仁自慚形穢,確實不在一個數(shù)量級。杜甫卻是另外一種感受,看著一位位二十來歲,甚至少年擢第的前輩,倍受打擊,覺得自己的學(xué)問還差得遠(yuǎn)。有窮書生勸慰道:
“少年!不要自卑。時代不同了,放在幾十年前宋之問那個年代,甚至張説那個年代,以你們的水準(zhǔn),都可以輕松登第!”
杜甫想想也對,又找到了自信;雖說不敢吟詩作賦,與窮書生切磋學(xué)問,還是沒有問題。杜甫又一次遭受打擊,窮書生中的佼佼者給出評語:
“少年,不要灰心,你的基礎(chǔ)很扎實,見識不廣而已,沒找機(jī)會到外面去游歷?”
想來露臉的杜甫被一群窮書生給嘲笑了。想想也對,這批人不知道參加過多少次東選,以及朝廷的各種銓選,經(jīng)驗豐富、老到,豈是初出茅廬的杜甫可比?僅僅讀萬卷書還不足夠,需行萬里路,結(jié)交各路朋友。少年杜甫下定決心,離開洛陽、離開家,游歷天下。
開元二十一年(七三三),宋璟致仕后到洛陽私第養(yǎng)老。以宋璟的身份,不可能天天到大槐樹下談天說地,只能悶在家里,閉門謝客。曾經(jīng)有一天,宋璟獨(dú)自到石城酒樓,瞻仰那些同輩人的大作。沒人認(rèn)識宋璟,康元石也不好多問;看來人談吐不俗,氣質(zhì)出眾,親自帶著游覽。一路上,宋璟很沉悶,沒說幾句話;康元石怎么都猜不出來人的心情,傷感、落寞,亦或是悠然自得?
臨走的時候,宋璟長嘆一聲,還是沒有片言只語;康元石這才看出一點(diǎn)點(diǎn)端倪:落寞、遺憾。這一代人中,宋璟的人設(shè)最獨(dú)特;雖然經(jīng)歷過不少波折,都有驚無險,官做得最穩(wěn)、最大、最久,卻沒有一首值得稱道的詩作。
幾年后,興沖沖的杜甫回到洛陽,帶著幾首詩到石城酒樓,驚動了康掌柜及多位窮書生?,F(xiàn)在的康掌柜,被尊為贗品鑒別匠;經(jīng)過他認(rèn)可的作品,不會比朝廷高官差,能賣出不錯的價錢??翟麻_一座宅院,將杜甫的《望岳》掛在里面:
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
造化鐘神秀,陰陽割昏曉。
蕩胸生曾云,決眥入歸鳥。
會當(dāng)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康掌柜不忘告訴青年杜甫:
“杜君,你的詩作氣度不凡,與你祖父那一代前輩的風(fēng)格完全不同;似乎與王維、孟浩然的風(fēng)格也不同?!?p> 得意的杜甫沒有回家,直接住在石城酒樓,與來自各地的學(xué)生、貢生混在一起,參加?xùn)|選。科舉與寫詩完全不同,杜甫第一次品嘗到挫折的滋味。張榜的時候,正是開元二十四年(七三六)春,洛陽最美的季節(jié)。
凡人可以求官,可以致仕,可以游歷,也可以回家種地;皇帝不同,沒有休息的時間,也無所謂致仕;即便睡覺,那也是皇帝睡覺,不同凡響。開元十五年底,皇帝從洛陽回到長安,再也不想離開關(guān)中,只想靜靜地呆在皇宮。
開元十六年,河北延續(xù)去年的饑荒,而東都、河南、宋亳等州旱。開元十七年,還算風(fēng)調(diào)雨水;僅秋八月,越州大水,壞州縣城。
皇帝苦惱,朝廷的錢太少,總是不夠花。這些年來,宇文融表現(xiàn)不凡,治財賦有道,朝廷的日子過得相對寬松,無論賑濟(jì)還是邊地戰(zhàn)事,都不怎么缺錢。
宇文融帶頭搞掉張説,不久,自己也坐貶汝州刺史。宇文融離開中樞,朝廷立刻捉襟見肘,國用不足?;实劭鄲?,責(zé)問裴光庭等:
“卿等皆言融之惡,朕既黜之矣,今國用不足,將若之何!卿等何在佐朕?”
裴耀庭等懼,不能對。剛剛好,有人飛狀告宇文融臟賄事,皇帝無奈,貶其為平樂尉。宇文融到嶺外不足一年,司農(nóng)少卿蔣岑奏:宇文融在汴州隱沒官錢巨萬計?;实壑缓弥圃唬焊F治其事。宇文融坐流巖州,半道上去世。
皇帝明白,清廉之臣以為:寧養(yǎng)巨貪,不要聚斂。宇文融斂財,把持漕渠、陸運(yùn),影響到太多權(quán)貴人家的利益,想要宇文融活著的,僅剩一人。宇文融死了,皇帝還要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開元十七年十一月辛卯,皇帝行謁橋、定、獻(xiàn)、昭、乾五陵;戊申,赦天下,百姓今年地稅悉蠲其半。
開元十八年,開局不利,二月丙寅,大雨雪,俄而雷震,左飛龍廄災(zāi)。
皇帝覺得,長安也不怎么安全;夏四月丁卯,筑長安城外郭,九旬而畢。
六月乙亥,東都瀍水溢,溺楊、楚等州租船;壬午,洛水溢,壞天津、永濟(jì)二橋及民居千余家。
開元十九年(七三一)秋,河南水,害稼。
冬季到了,皇帝又缺糧;十月丙申,帶著百官到東都。
開元二十年秋,宋、滑、兗、鄆等州大水。
冬十月,皇帝離開洛陽,走一趟北都,再回京城。
戶部奏:天下戶七百八十六萬一千二百三十六,口四千五百四十三萬一千二百六十五?;实垲H感欣慰,五年過去,又增加了四百萬人口。大槐樹下比五年前還要詫異,生孩子有這么快?還是逃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