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這位軍爺還沒死

　　大部分人的注意都被躺在地上嘶嘶哀鳴的烏云踏雪吸引了去，李文之蹲在杜璞芳跟前一會摸摸脈，一會趴下聽他的心跳聲，一會把手沾濕了試他還有沒有鼻息。

　　校場邊上看球的小親衛(wèi)們也都涌了過來，終于有人注意到了霍臻和躺在地的趙含章，驚叫聲再次響了起來，“是霍臻，是霍臻??！”

　　“他要殺趙含章??！”

　　霍臻站在距離趙含章身前兩步的地方，箭簇指著他的臉，她不認識這個少年，她更不知道他為什么那么狠毒，要置杜璞芳于死地。

　　霍臻之所以還沒動手，就是想聽聽他有沒有一點悔意，可這少年除了大喊救命之外，就一直在說他的爺爺，他的爺爺。

　　就因為你有個了不起的爺爺，所以就可以濫殺無辜嗎？

　　在你眼里，杜璞芳的命什么都不是嗎？

　　到了這個時候，他甚至連一個字都沒提過杜璞芳的名字，仿佛那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

　　霍臻執(zhí)箭的手指用力到指節(jié)都白了，憤怒和傷心燃燒的她滿身都只有殺人的欲望。

　　“薛大人！薛大人，救我，救我！”趙含章被霍臻的箭指著，覺得自己就像只被毒蛇盯住的青蛙，整個人都僵硬了，見薛霽撥開人沖了過來，隨即拼命地掙扎大喊。

　　霍臻看見了薛霽，同時她也松開了手，箭離弦而出，直奔著趙含章的眉心。

　　薛霽急的心里直冒火，他不過上個茅房的功夫，回來居然就成了這個樣子。校場上擠成一團，不知道誰的馬被砍掉一條腿倒在血泊里，杜璞芳也是一頭一身的血，不知死活，也不知道有沒有機靈點的叫大夫了沒，就只有一個李文之趴在地上守著。

　　他還沒跑到杜璞芳跟前，就聽見有人喊霍臻殺人了，霍臻要殺趙含章！

　　把薛霽給急的，叫小魏趕緊去找大夫，自己撥開那群王八蛋就往里沖。

　　沖進去果然看見霍臻用箭指著趙含章，薛霽一下火大的頭發(fā)都要燒著了，用箭，她怎么不用弩呢？這是真想要命??！

　　他要是用別的，哪怕刀也好劍也好，總有攔住的機會，可弓箭，一旦離弦那就是有去無回，生死立現(xiàn)！

　　不能讓他殺人！

　　薛霽想也不想，離著趙含章還有一丈遠，一個飛撲撲了過去，他不信，他趴在趙含章身上，霍臻還會把這一箭射出來？

　　就是天大的仇恨，也不至于當著這么多人，連同自己一塊兒殺了吧？

　　薛霽想的很好，可霍臻沒給他這個機會，在看見他的那一瞬，就松了箭。

　　……箭落在了薛霽身上，他來的太巧，霍臻又射的太準，趙含章的腦袋被薛霽一撲推出去兩寸，箭就射在了薛霽的胳膊上。

　　薛霽疼的一聲大喊，趙含章已經(jīng)嚇得尿了褲子，霍臻怒極，上來一腳把薛霽踢出去兩丈遠，張弓上弦，再次對準了趙含章。

　　“霍臻！”

　　一聲大喝，隨著尖銳風聲從腦后傳來，霍臻霍然轉(zhuǎn)身，箭離弦而出，沈鏡心身子一側(cè)，堪堪避過，一把抓住她手臂，低聲喝道，“你瘋了！這是什么地方，你對的又是什么人，竟然動用弓箭！！”

　　霍臻紅著眼，手臂微微顫抖，“他殺了，他殺了杜璞芳！”

　　“殺人償命，自然有軍法處置，你不該動手?！鄙蜱R心表情嚴厲，營中私斗動用軍械是死罪，何況還是弓箭這么危險的東西。

　　霍臻緊閉著嘴不說話，這時趙含章已被小親衛(wèi)們七手八腳地救了起來，薛霽也被扶了起來，沈鏡心一手抓著霍臻手臂，另一手輕輕松開她手指，將弓拿了過去。

　　“大夫來了大夫來了！”

　　校場邊上，小魏胳膊上架個白頭發(fā)白胡子的老頭跑的風馳電掣，一邊跑一邊大喊，身后騰起一路塵土。

　　霍臻眼前一亮，不再管什么趙含章，什么薛霽，撥開沈鏡心朝著大夫跑過去。她不懂醫(yī)術(shù)，又是第一次見人傷的這么重，以前父親和哥哥們受傷都是在戰(zhàn)場上，回家多半都治好了，她看杜璞芳也不動也不喘氣，只以為他死了，這時才想起應(yīng)該先看大夫才對。

　　那老大夫被小魏拖著跑的氣都喘不勻，見這滿地又是人又是馬到處都是血，再看見霍臻一身是血的跑過來，心里直后悔，平時他也就是看個跌打損傷，哪里見過這么要命的傷勢，軍醫(yī)呢？這營里連個軍醫(yī)都沒有嗎？

　　這老大夫哪里知道，軍醫(yī)這么寶貴的資源，除非大軍開拔才會配到各營里，平日都是在太醫(yī)院研習醫(yī)術(shù)，輕易是請不到的。

　　小魏把那老大夫往杜璞芳身邊一扔，就到處找他家少爺，他走的時候可聽見了，里頭還打著呢，他們少爺去拉架，萬一磕了碰了了呢？

　　校場上亂哄哄的，一群人圍著薛霽，有的說先拔箭，有的說先把箭桿剪了，有的說應(yīng)該去找大夫，有的說大夫不是已經(jīng)來了嗎，把薛霽吵得腦袋嗡嗡響。

　　剛才趁霍臻被沈鏡心攔著，薛霽趕緊叫人把趙含章拖走先送回家，他可不敢讓他再留在營里，萬一霍臻今天沒得手，過幾天又想起來了。

　　現(xiàn)在趙含章不在，不怕霍臻發(fā)瘋，薛霽總算騰出手來干點別的，沖著圍在邊上的小親衛(wèi)一通大吼，“都給老子閉嘴！回營里呆著去！叫人來把這亂七八糟的收拾了！吵吵鬧鬧成什么樣子！”

　　“一群混蛋！”

　　然后捂著胳膊去看杜璞芳死了沒，小魏一眼看見他家少爺果然受了傷，還中了箭！差點沒暈過去，好好的又不是在戰(zhàn)場上，居然中了箭，他回去怎么有臉見老爺和大小姐！

　　小魏抹著眼淚來看薛霽的胳膊，薛霽捂著胳膊心口直發(fā)疼，剛才被霍臻一腳踹出去兩丈遠，他才知道那天人家根本就沒動真格的，不然他根本不可能自己走回去。

　　“怎么樣？”霍臻跟李文之一人一邊跪在杜璞芳身邊，那老大夫搖頭晃腦摸著脈，半天才說，“以老夫多年行醫(yī)經(jīng)驗判斷，這位軍爺，嗯，還沒死?！?p>　　……李文之一口氣沒上來，嗆得直咳嗽，這老爺子，這老爺子真有意思，他當然知道這小子沒死，他都摸半天了。

　　可霍臻不知道啊，霍臻一聽，立刻雙目灼灼地盯著老大夫問，“傷的重不重，要用什么藥，還是先抬到醫(yī)館里去吧?！?p>　　老大夫一聽慌了神，把這個麻煩抬回家？這還了得？趕緊說，“這個么，老夫雖然多年行醫(yī)，實在是，那個，藥方都是祖上傳下來的，若是跌打損傷肚子痛，老夫自有把握治好，這位軍爺傷的……如此奇怪，還得另請高明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