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誰是替身
都想起來了,往事越來越清晰,清晰到她都可以回憶起當(dāng)時姬近楓那染血的嘴角,那蒼白的面容,還有那至今當(dāng)讓她莫名其妙的微笑……
蘇玉顏倉皇的跑出門,連樹枝鉤破了她的衣角都沒有發(fā)現(xiàn),她一路跑著,耳邊響起的是那天她昏迷時耳邊響起的對話。
“教主,教主!那個,她真的就是慕容清雅?”
難怪他會認(rèn)得她!難怪那天她一出現(xiàn)姬近楓會那么生氣!~難怪那天他會大費周章的在地牢逮她,原來原來……
原來魔教這些年一直就在找她,找她算當(dāng)年的賬!虧她當(dāng)初還信誓旦旦的說自己一定要救出陸遠(yuǎn)之——她自以為偉大,自以為自己癡情,沒想到連累陸遠(yuǎn)之的原來是她!
“對不起,陸公子,我不知道會連累你的!你救了我,我本想報你的大恩,沒想到居然連累你到這個地步!”激動下她一路沖到地牢,也不管那些錯愕的守衛(wèi),一路沖到了陸遠(yuǎn)之的面前。
“蘇玉顏?”陸遠(yuǎn)之本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她了,沒想到她現(xiàn)在居然還能完好的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他高興地連蘇玉顏剛才說了什么都沒聽清楚:“那個魔頭沒把你怎樣嗎?太好了,你沒事太好了!”
“他——”可能是覺得虧欠,她突然不愿意再喊他魔頭:“他不會殺我的?!彼f過,不會讓她就那么輕易的死去。
“那就好,你不要再來了,免得我們的事情連累你?!标戇h(yuǎn)之好心道。
我們?
蘇玉顏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上次之后姬近楓已經(jīng)把她的侍妾送到了陸遠(yuǎn)之同一個牢房——額,孤男寡女,姬近楓就不怕他們再給他多帶幾頂綠帽子?
“不是你們連累我,是我連累了你們……”姬近楓對身邊的侍妾根本就滿不在乎,就算她私逃,抓了殺了不就得了?,F(xiàn)在把他們扣在這里不生不死,不過是為了折磨她——是她連累了他們!
“此話怎講?”陸遠(yuǎn)之被她說得幾乎摸不著頭腦。
“事關(guān)我的以前,我從前還有個名字,叫做慕容清雅……”這個名字好像是對她的詛咒,過去給她帶來了無數(shù)痛苦,現(xiàn)在卻又來不斷不斷地折磨她!
“慕容清雅,你就是慕容清雅?”陸遠(yuǎn)之沒有答話,答話的是一直躺在角落的那個什么夢雅。仿佛這個名字使她受過極大的刺激,以至于本來在睡夢中的她也因為聽到這個名字驚醒過來。
“是的,我十九歲之前都是用這個名字?!?p> “我殺了你,你這個害人不淺的妖精!”話剛說完,那個叫什么夢雅的女人居然不顧身上的傷痛,一掌向蘇玉顏擊了過來。要不是她身上被纏了厚重的鎖鏈,以蘇玉顏此刻的身體狀況,難保不被她力斃于掌下。
“夢雅,她是玉顏,她是來救我們的,你瘋了嗎?”陸遠(yuǎn)之趕緊擋在蘇玉顏面前。
“哈哈哈,我瘋了,我是瘋了?!眽粞牌鄳K的大笑起來,刺耳的笑聲讓蘇玉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慕容清雅,你仔細(xì)看看我,你看我與你長得像嗎?”
“你知道你與我長得很像?!边@一點她上次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這是讓她更加傷心的原因——這些年陸遠(yuǎn)之對她百般呵護(hù),是因為移情吧?想不到名妓蘇玉顏一身的神話,不過是因為一個癡情的男人對長得像她的女人的一時的不忍心……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夢雅笑出了眼淚,滴滴眼淚混著臉上的鮮血留下來,凄美的讓人心碎:“我的原名叫做嚴(yán)芳華,本是江浙一家武館的大小姐……”
陸遠(yuǎn)之瞪大眼——嚴(yán)夢雅的身世,連他都不清楚,問她她也不肯說。這次被魔教抓到,他才知道她是魔教教主的侍妾,但他想不到今天她居然主動說起自己的身世。
“那是十一年前,那時我十六歲。有一天,突然有很多人闖到我的家中,后來我才知道那是魔教里的人,魔教教主看中了我,要將我送給他的兒子?!眹?yán)夢雅閉上眼,跟蘇玉顏一樣,那段往事她不愿意想起:“我家不過是個小小的武館,魔教要人,我的父母自然不敢不給。我早就聽說了魔教的種種殘暴不仁,但是為了家人的安全,我不得不去?!?p> “夢雅,我可憐的夢雅!”陸遠(yuǎn)之的擁抱給了嚴(yán)夢雅把事情說下去的勇氣,也讓蘇玉顏難過的撇開頭去。
“可我做夢也沒想到,我要伺候的少主居然是那樣英俊不凡的人物,他那時候身上還受了很重的傷……”這點蘇玉顏知道,按照時間,是在她傷了姬近楓之后:“我衣不解帶的照顧他,每次他醒來時也對我很溫柔,甚至……”
嚴(yán)夢雅陷入了回憶,即使現(xiàn)在遍體鱗傷身陷囹圄,但是她的語氣依然帶上了點少女的溫柔:“他那時傷勢真的很重,每次醒來不到一會兒就會痛暈過去,但是每次醒來他都會關(guān)心我。他告訴我他很好,要我不要太累,說我不用為他的傷勢有太大負(fù)擔(dān),說只要我沒事就好……”
“你知道他那時有多溫柔嗎?我想沒有女人能抗拒這種誘惑,我也不能……”
天啦,蘇玉顏不敢置信的睜大眼,她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剛被姬近楓打得遍體鱗傷的女人居然會愛上他,她想起了自己苦命的娘,不自覺對她產(chǎn)生了點好感:“后來呢?”
很溫柔不是嗎?應(yīng)該很好的生活,你愛他干嘛要逃走嫁給別人?為什么還要害了陸遠(yuǎn)之?
“是你,都是你!”嚴(yán)夢雅突然激動起來,恨不得將眼前的女人撕成碎片:“他一天天好了起來,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多,甚至每天都要親吻我的額頭,直到有一天——”
額頭?
慕容清雅顫抖的捂住自己額頭的傷疤……
“小雅,你不要爬那么高,萬一摔下來該怎么辦??!”記得那時侯姬近楓剛剛能下床,不能陪著她忙這忙那,就在遠(yuǎn)處坐著靜靜的陪著她。
他的視線總是跟隨她,他的目光總是包含溫情,雖然這并不是一場你情我愿的婚姻,但是這一刻嚴(yán)芳華真的感覺到了什么叫做幸?!?p> “少主,我不叫小雅,我叫嚴(yán)芳華,你就叫我芳兒好了,我家里人都是這樣叫我的……”此前少主在半夢半醒的時候也這樣叫過她,但是那時候少主太虛弱,所以她沒有跟他爭辯。
“嚴(yán)芳華?”姬近楓突然站起來走向她,她也趕緊上前扶住姬近楓,肢體的接觸讓她有一種臉紅心跳的感覺——其實照顧他那么多天,他身上什么地方她都看過了,包括他胸口恐怖的傷口。她想不出有誰能那么狠心,她深刻的明白這個傷勢帶給了姬近楓什么樣的痛苦?;盍耸陠渭兊男牡谝淮螢榱艘粋€人而恨上了另外一個人……
他輕輕的拂開她的額頭,她知道他接下來一定會像往常一樣輕吻她的額頭——這是他給與她獨一無二的寵愛。她害羞的偏過臉,心里卻期待那不變的溫暖的吻……
突然,胸口的一陣劇痛讓她倉皇的睜開眼,她抬頭看見同樣捂住胸口拼命喘息的姬近楓,雖然不明白他為什么會對他出手,但是習(xí)慣替他擔(dān)心的她還是急忙跑過去:“滾開,你這個賤人,小雅呢?你把她怎么樣了?還有,誰讓你冒充她的!”
“我沒——”痛苦的捂住胸口,讓她痛苦的不只是胸口的傷勢——她這才知道,要不是姬近楓功力未恢復(fù),她剛才已經(jīng)是個死人:“一直都是我??!這半年來一直都是我在照顧你??!”
“你胡說!”
“我——”我喜歡你啊!
望著他陰鷥的面容,那殘佞得眼神就像換了一個人一樣——曾今那樣溫柔對待她的人??!那個半夜傷痛的寧愿咬著衣角默默忍受也不愿影響她安眠的深情男人,那個只要用眼神就可以碰觸到她心里最柔軟角落的男人,此刻居然用這樣的態(tài)度對待她……
“來人,給我把她關(guān)進(jìn)地牢,本座再也不想看見她!”
然而,這一次是他親手把她推進(jìn)了地獄……
“是你,是你,都是你,你這個賤女人,你毀了我的一生你知道嗎?”往事歷歷在目,每回憶一次都是對嚴(yán)夢雅凌遲般的痛苦:“你知道因為你我受了多少苦嗎?你個敢做不敢當(dāng)?shù)呐撤?,你為什么要跑,你傷了人就是為了要別人替你受罪嗎?”
傻傻的捂著額頭,蘇玉顏嘴唇無聲的仿佛在說——我沒有,我沒有想害你,我那時候被賣進(jìn)了妓院,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害你的,我那時候真的是無能為力!
可是,面對此時此景,她知道再多的解釋都是惘然……
“你知道我這十年過的是什么日子嗎?”嚴(yán)夢雅突然掙扎著要在蘇玉顏的面前站直,憤然扯落身上的遮蔽物:“看到了嗎?這都是你帶給我的!”
“??!”蘇玉顏驚恐的捂住嘴,她看見了是怎樣傷痕累累的身體——舊的傷疤疊著更陳舊的傷疤,美麗姣好的身段上遍布著駭人的傷痕。是怎樣殘忍的虐待,才能產(chǎn)生這樣恐怖的傷痕?
雖然早就知道也看過,但是陸遠(yuǎn)之還是被震撼了,淚水不自覺的還是流了下來:“玉顏,你現(xiàn)在知道當(dāng)初為什么我會選擇保護(hù)夢雅了吧?她受了太多的苦,我發(fā)過誓就算拼了我這條命,也要讓她遠(yuǎn)離那種生活?!边@算是表明心意,還算是對她解釋他那天的絕情?
由憐生愛,又是由憐生愛!
蘇玉顏難過的閉上眼——此時此地,她沒有資格流淚,誰叫她沒有嚴(yán)夢雅可憐呢!誰叫她——
真的虧欠了這個幾乎跟自己長得一摸一樣的女人呢!
報應(yīng)啊——她成了她的替身,替她承受了姬近楓十年的仇恨;可她又好到哪去?
在陸遠(yuǎn)之的眼里,她也不過是她的一個替身,替她承載了陸遠(yuǎn)之長達(dá)十年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