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您的意思?!币髁颊f。
人**頭接耳,小聲嘟噥。他們換了另一種語言,沒有再用窮陰通用語了。
胡茬男問:“你認(rèn)不認(rèn)識船上的旗子?”
吟良搖頭,乞靈郡信息封閉,除了《礦工須知手冊大全》和《乞靈郡律法詳解》以外,沒有什么像樣的書,他對乞靈郡外的世界所知甚少。吟良看熏池,熏池似乎想起什么了,她說:
“白底布上畫很多小棍兒的,你們是不是落戈人???”
胡茬男說:“沒錯?!?p> 熏池遞給吟良一個哭喪的表情,她說:
“完啦完啦,落戈人吃人肉的啊?!?p> 胡茬男哈哈大笑,其他人跟著夸張地笑起來。胡茬男指著吟良說:”男的,肉厚,先吃掉。”
他又指著熏池說:“女的,皮薄,留著后邊吃?!?p> 他坐下來,心滿意足地吸了一大口僬僥產(chǎn)的厚煙,自言自語:“先吃不好的,再吃好的?!?p> 其他人紛紛附和,表示先吃不好的是正確的吃法。
不等吟良和熏池反應(yīng),幾個水手一擁而上,用繩子把他倆捆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船艙底牢里,有個滿臉不忿的年輕人是他倆的看守。那人興趣索然地瞟了吟良一眼,就站到一旁,背向他們。
熏池和吟良都被繩索束縛住四肢,丟在地面上,動也不能動。不一會,熏池受不住了,開始懊悔,不該上什么勞什子船。她接著抱怨運(yùn)氣不好,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分不清落戈人的旗子。等她說到自己要被吃掉了,死之前都沒吃到頓飽飯。那年輕看守忽然說:
“別嘮叨了,嘮叨能救你的命不?”
熏池正愁沒人接茬,馬上說:“不說話我難受。都要被吃掉了,還不許人說幾句,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p> 年輕人說:“我在想事情,你一直吵吵嚷嚷,我都沒法思考了?!?p> 熏池說:“你這個年輕人真缺德,你怎么能說這樣沒良心的話,我都要死啦,你還要我閉嘴。你一個小屁孩思考什么呀,你會思考什么呀!”
年輕人說:“我思考遠(yuǎn)大的事,我思考落戈國的未來?!?p> 熏池說:“嗬,你是個救世主呀。你醒醒,你是個看牢房的,我們的肉說不定都分不到你吃?!?p> 她又對吟良說:“霍吟良,我們倆真倒霉,碰到的都是神經(jīng)病?!?p> 年輕人說:“夏蟲不可語冰。”
熏池回他:“你才是冰,你全家都是冰?!?p> 年輕人不回話了,他捂住耳朵。熏池兀自念叨,后來估計是念累了,冒出了輕鼾。
吟良跟年輕人搭話,年輕人好像停止了“思考”。他跟吟良交換了名字,原來這人叫飲嘯,比吟良大一歲。
這艘船是落戈國的奴隸販子經(jīng)營的商貿(mào)船,連通落戈國和澤國奴隸島的航線,妖怪奴隸是落戈國的緊俏貨,這船就是去買奴隸的。
飲嘯說,這艘船的船主是個十足的笨蛋,他原本在落戈山下?lián)祚R糞,陰差陽錯娶了個老爺?shù)倪z孀,發(fā)家致富了??吹絼e人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有人說去澤國買妖怪回來賣,輕松賺大錢。他跟風(fēng)做,這是第一次啟航。
沒有人會空船去澤國的,這船主經(jīng)驗不足,不會裝一船原鐵去巴國賣,賣價一半的錢可以換一船巴國的香料和布料,那些東西在澤國可以換幾船的妖怪奴隸。
飲嘯上這艘船做水手是幌子,他有別的目的。說到這里,他像是下定決心似的深吸口氣,輕聲對吟良說:
“我不關(guān)心你們怎么被抓的,跟我沒半點(diǎn)干系,船主又笨又不肯聽人意見,他做什么事我都不驚訝。我有個秘密,為了這個秘密我或許可以跟你們聯(lián)手。你要不要答應(yīng)?”
吟良點(diǎn)頭。飲嘯接著說:
“很好,船到北望角會拋錨一天,船主要去睡女人,一級水手們要換淡水和物資。我在那時候把你們放了,十分鐘后我會報告上去。你們被提前發(fā)現(xiàn)了也好,被抓回來了也好,都不許說是我放你們的。這樣可答應(yīng)?”
吟良說:“咱們可以說得更明白點(diǎn),你的目的是什么?”
飲嘯說:“我的目的是逃跑。不過我認(rèn)為你們倆和我,都成功跑掉的幾率非常低。所以,有必要提醒你們注意約定,不允許透露我的秘密。當(dāng)然,如果我成功跑了,你們怎么說都無所謂了?!?p> 吟良說:“所以放走我們,是為了制造混亂,方便你自己逃走?”
飲嘯回顧四周,確定沒人竊聽,把聲音壓得更低了:
“我此行只為報國,但我是農(nóng)奴,只有一半的人身自由,上船了也只是三級水手,沒有船主的允許,我半步都不能離開這艘船?!?p> 吟良說:“可船主說要吃了我們。落戈人真的吃人嗎?”
飲嘯蹙起眉頭,說:“誰說的鬼話。從來沒有這種事。你們也跟他一樣笨?”
吟良把登船后的遭遇詳細(xì)說了一遍,飲嘯眉頭蹙得更擰巴了,他說:
“我后悔了,你們比船主還要笨。砂國和落戈國是死對頭你都不知道,你還敢對一群落戈人說自己是砂國人。他們吃了你們也不算錯?!?p> 吟良簡單補(bǔ)充了乞靈郡的信息封閉,末了,飲嘯終于答應(yīng)照原約定執(zhí)行逃跑計劃。
一連許多天,胡茬男船主像是忘記吟良等人的存在了,除了負(fù)責(zé)看守的飲嘯下到底艙來,再沒其他人來過。飲嘯給他們虛綁著繩索,拿一些剩飯剩菜給他們吃。
有天早上,飲嘯跑下來掩不住興奮說:“北望角到了。”
船頂上傳來嘈雜的搬運(yùn)聲和腳步聲,飲嘯來回跑了幾趟,確定多數(shù)人已經(jīng)下船了。他用一片玻璃碎片割斷那些繩子,仔細(xì)制造了“犯人”私藏利器割開繩索逃跑的假象,然后才放心地對吟良說:“你們可以跑了?!?p> 吟良和熏池道了謝,摸索著從梯子爬上去。飲嘯掄起一根木棍,給自己脖子靠肩膀的位置來了一記。他側(cè)頭看那新鮮的淤青,等待十分鐘,手?jǐn)n在嘴邊大聲喊:
“老爺,犯人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