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卑微的愿望

　　麥香可不想跟這些人一塊出門，她只想去廟會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掙錢的法子，因為臥佛寺那邊一個月才有二次機(jī)會，她實(shí)在等不及。

　　另外，聽說這廟會是在什么長寧鎮(zhèn)，麥香來了半天，還沒進(jìn)過鎮(zhèn)呢。

　　“老姨，你常去鎮(zhèn)里逛逛嗎？”大春的大女兒紫菊問，她比麥香大二歲，今年十二了。

　　“不常去，就是攢了些手帕再去一趟。”

　　“老姨，要是我們黃葉村離長寧鎮(zhèn)也這么近就好了，我就能天天逛去?！丙滭S說道。

　　麥香這才知道自己居住的地方叫黃葉村，這個地名好像在哪里聽過，可惜還沒讓麥香細(xì)想，就被麥黃拉著進(jìn)了人群。

　　長寧鎮(zhèn)的龍王廟就在鎮(zhèn)東頭離河灘不遠(yuǎn)的地方，這個龍王廟看起來一點(diǎn)也不氣派，甚至有些破爛和陳舊，麥香細(xì)細(xì)觀察了一番，這次廟會來的人也多是窮人。

　　麥香尋思了一下，便明白了這個道理，來龍王廟燒香祈愿的多是附近的村民，因為他們要祈求龍王保佑他們風(fēng)調(diào)雨順。而正經(jīng)的富人和貴人，是不會來這種地方的，要去也得去臥佛寺那樣的地方。

　　明白了這個道理，麥香倒沒有心思逛廟會了，她想去鎮(zhèn)里看看。

　　冬至也沒有異議，知道麥香幾個很少進(jìn)鎮(zhèn)，而廟會則是常去的，便帶著大家轉(zhuǎn)身進(jìn)鎮(zhèn)。

　　長寧鎮(zhèn)是一個小鎮(zhèn)，沒有城門，有一條長長的商業(yè)街，街面比較寬，能過一輛馬車，兩邊都是商鋪，賣布匹、玉石、干果、繡品、雜貨等，也有客棧和飯館。

　　商鋪的盡頭是一座大院子，院墻高高的，大門也很氣派，門前還有兩座石獅子，此時，大門大開著，擺了一張桌子，桌子旁排了一溜長隊，是大人帶著孩子，麥香從電視里看過，知道是這家在買下人。

　　“咦，這是在做什么？”麥黃好奇地問了一句。

　　“他們家在買下人?！倍两忉屃艘痪?，她曾經(jīng)見過一次佟府買人。

　　“這家真氣派，連院墻都是青磚壘的。”紫菊感嘆了一句。

　　“這可是長寧鎮(zhèn)的一家大戶，佟家。聽說他們本來也是漢軍旗的漢人，后來脫了籍，也不知怎么跟那個旗人佟家連了宗，這才發(fā)了跡。”冬至小聲說。

　　“旗人佟家，是那個康熙爺生母的佟家？我的天啊，那可真是大富大貴之家，老姨，你們說他們能要我嗎？”紫菊滿眼羨慕地看了看人群。

　　“你瘋了，進(jìn)去就是做丫鬟，要打要罵都由主子?！倍晾×俗暇?。

　　“我在家不也是天天挨罵，還有，連飯也吃不飽，進(jìn)去了好歹能吃飽飯吧？”紫菊看了看身上的破衣服，她真動心了。

　　“去去去，想賣的到那邊排隊去，別在大門口堵著，擋了我們大少爺?shù)穆??！?p>　　麥香正盯著這大門往里看，她是有些好奇古代的大宅門里面是什么樣子?？上?，被一塊大影壁擋住了，正打量那影壁時，哪知突然從后面走來兩人，其中一個還是認(rèn)識的，就是那位踹了她一腳的有過兩面之緣的少年。

　　這少年是佟府的大少爺，叫佟立文，此刻剛從私塾回來，見自己家門口站了一堆人，吩咐小廝豐年去趕人，

　　“笨蛋，怎么說話呢？仔細(xì)我娘聽見了，又要你掌嘴?！辟×⑽那昧艘幌滦P的腦袋，看也沒有看這群窮人一眼，便跨進(jìn)了大門。

　　“大少爺，小的可是按照您的吩咐做的?！必S年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嘟囔了一句，也跟著跑進(jìn)去了。

　　“原來這就是佟家的大少爺，他長得可真好看，身上的衣服也好看?！丙滭S和紫菊還有幾個小丫頭的眼睛還盯著佟家的大門。

　　“行了，我們回去吧?！丙溝阃蝗粵]有了興致。

　　她從來不做那種不切實(shí)際的灰姑娘的夢，高二的時候倒是跟班里的一位同學(xué)好上了，可是對方知道她家是開鹽水鴨店之后，轉(zhuǎn)身就跟班里的另一位女同學(xué)好上了，因為那女同學(xué)的父親是區(qū)里的一個大頭。

　　好在因為時間短，麥香也沒有什么損失，進(jìn)了大學(xué)后，麥香加入了學(xué)校的登山社，社里男同學(xué)多，麥香跟大家相處得像哥們一樣，還沒有一個真正的男朋友。

　　“好，我們回去吧。我去給你們買幾塊沙琪瑪，鎮(zhèn)里賣的就是比廟會賣的好吃。”冬至說。

　　麥香一看，這冬至還算一個大方人，雖然年歲不大，但是有點(diǎn)長輩的樣子。

　　說話間，冬至帶著大家往回走，路過糕點(diǎn)店的時候，買了十文錢的薩其馬，讓小二切成了小塊，并用紙小心包了起來，說是要帶回去一人嘗一塊，因為還有幾個小的沒有跟出來。

　　回到家，別人還沒說什么，方氏先嘖嘖上了，“小姑眼里還真有這些個外甥外甥女，平時這些個侄子侄女可難得見小姑花一回錢?！?p>　　“大嫂，我一年也不過花這一次錢，正好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也都在，誰也沒有占便宜誰也沒有吃虧?！倍恋脑捯埠苴s趟，估計平時沒少跟方氏拌嘴。

　　“行了，擺飯吧，孩子們一年也就來這一趟?！崩咸l(fā)話了，陰著臉。

　　“擺飯，孩子們逛半日了，只怕都餓了?！贝缶粟w元江見老母親生氣了，瞪了媳婦一眼。

　　方氏嘟嘟囔囔地喊了紫菊去幫忙，在炕上擺了兩桌。

　　趙家的這頓晚飯是小米、玉米、高粱混合的干飯，另外，每人也分了一張春餅，除了一盆卷春餅的豆芽菜，還有一大盆酸菜，里面應(yīng)該放了點(diǎn)肥肉，有點(diǎn)肉香味，麥香吃著還比較可口，就是人太多了，一人幾筷子下去，也就見底了。

　　不管如何，這一天，麥香算是吃了兩頓飽飯。

　　飯后，趙家三姐妹陪著老太太依舊嘮著家常，左不過是那些日子如何艱難，收成如何不好的話，麥香也懶得再聽。

　　幾個大的女孩子也圍著一堆，麥香聽她們說的是村子里誰家有錢或者是去廟里逛見到了什么有錢的小姐，穿戴是如何的光鮮等。

　　麥香也沒有興趣，她想知道現(xiàn)在的皇帝是誰，想知道京城離這里有多遠(yuǎn)，自己怎么才能走出去，可惜，這些話都不好問出來。

　　“我和大姐昨天去臥佛寺敬香，我們看到一位格格，帶著兩個丫鬟，那身上的衣服和首飾真是好看?！丙滭S說。

　　“格格算什么，我去年跟著我爹去皇上的行宮修理花草，我還見到一個答應(yīng)呢，嘖嘖，人家那衣服上的花紋才真好看?！弊暇照f。

　　“你們說的那都不算什么，去年秋天，乾隆爺打這路過，我們都在路邊瞧熱鬧，有輛馬車上的小公主掀開了車簾子往外瞅了一眼，人家腦袋上的珍珠寶石都晃花了我的眼?！闭f話的是方氏的大女兒趙巧紅說，她今年是十三歲。

　　麥香本來正昏昏欲睡，一聽“乾隆”二字驚醒了，乾隆，現(xiàn)在是乾隆年間，還好，勉強(qiáng)還算太平盛世，就是不知是乾隆早期還是中期或是晚期？

　　“哎，也不知當(dāng)年我們的爺爺是怎么想的，好好的為什么非要出旗，不然，老姨和巧紅姐都到了選秀的年齡，要是運(yùn)氣好的話，興許還能進(jìn)哪個王府當(dāng)個小老婆呢?！弊暇崭锌f。

　　“是呢，我也說這話，總比這樣守著苦日子強(qiáng)?！壁w巧紅也說道。

　　冬至聽了，看了看這幾人，笑著說：“就你們這模樣，還想去選秀？咱們這樣的底層人家，也沒有什么好東西能拿去打點(diǎn)，大姐二姐三姐可是第一關(guān)都沒有過便被退回來了?！?p>　　而另一個炕頭上，大春也在跟老太太抱怨，當(dāng)年不該也聽了老頭的話，脫了旗籍，一點(diǎn)好處也沒有撈著，否則的話，至少現(xiàn)在孩子爹一個月還能領(lǐng)一兩五銀子關(guān)一石粗糧。

　　老太太聽了在她身上拍了兩下，說道：“是你家公公要跟著脫籍的，能賴到你爹身上，再說了，就算你當(dāng)年不出來，現(xiàn)如今也不是要出來？早晚的事情，早出來還能給幾兩銀子安家，后出來的安家銀子越來越少，往后，只怕你不想出也得出，連安家銀子也沒有呢?！?p>　　“娘說的也是，要怪只能怪我們不是上三旗的，哪怕是上三旗的包衣也好，內(nèi)務(wù)府一年一選秀，孩子們也能進(jìn)宮里去做點(diǎn)雜役，也能貼補(bǔ)下家用?！壁w氏說道。

　　“可不是這話，至少吃穿不愁還能給家里貼補(bǔ)點(diǎn)?！贝蟠阂哺袊@道。

　　麥香一聽這話，心都涼了半截，難怪紫菊她們連丫鬟都肯做，因為這些大人們的愿望原本就是如此卑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