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用眼神告訴姬山翁:師尊大人放過我吧,人家沒有打算在這里出風(fēng)頭的,都是因為東宮逞能去跟人辯的關(guān)系?。?p> 姬山翁仿佛接收到了我的信號,點了點頭:“后生可畏,此言極是。看來你我已是達成一致,不必再論——本朝的律法,那本來也不是我們在這里吵吵嘴皮子就能修改的嘛!”
言罷,眾聽者也都笑了起來。
我抹一把虛汗,沖那個無辜的書生行禮“承讓”,坐下。
“哼,風(fēng)頭都讓你出了,今天晚上要吃好的喔?!睎|宮不滿地拿手肘撞了撞我。
我根本就不想出這個風(fēng)頭好不好……
姬山翁裹在蓑衣里,慢吞吞地作勢解著系帶,我知道他打心眼里沒打算脫下來。但這個衣服跟他不配,真的……如果在他出來給別人看之前,我有那個閑心跟他提一次意見就好了。
我繼續(xù)瞄著老師的動作,直到他沖我招招手。
“三公子你先聽著,我出去一下?!蔽遗呐囊埋拚酒?,想了想不放心,又給了東宮幾個銅板,“這些錢你拿著,以防萬一?!?p> “哦?!?p> 出了大堂的門,我這才覺得納悶:怎么又把東宮當(dāng)小弟弟看待……可能照顧人真的會成為習(xí)慣哦!
“娃娃來這邊?!奔轿淘诮形伊?。
站在他旁邊的是一位白胡子老頭,穿得跟個員外老爺似地,眉目間比姬山翁更加沉穩(wěn),唇角由于長期的習(xí)慣而深深地往下垂著,一看就是不好應(yīng)付的硬角色。
姬山翁扶著我的肩,對老人說:“這個娃娃,就是在下跟徐老說過的秦斯了?!?p> 徐老是誰?我心里納悶,急忙行禮。
“莫說姬山常提,就憑他敢與自己的尊師辯學(xué),老夫也是激賞不已的!”徐老頷首。
“娃娃沒大沒小,徐老見笑了?!?p> 姬山翁大咧咧地謙虛著,任誰一聽也知道,他得意著呢!
老人拱手:“不……這樣的新秀實在太少,此刻,老夫是真心實意地,向姬山祝賀。”
“徐老你……”
這兩位老人家打什么啞謎呢?
“老夫也是時候回朝任職了,案上供著天子的詔書,已有三年了呢……”姓徐的老大爺還真的朝天一作揖,滿臉嚴(yán)肅。
啥米……詔書都當(dāng)神仙供著……
姬山翁了然地點頭:“原來如此。那么,依徐老之見,這娃娃前途如何?”又把我給推到身前去,急于獻寶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你也要理解本寶的心情??!
徐老瞇起眼睛想了想,指點著我的足背說:“可為言官?!?p> 也就是品級較低的、時常編排大官們不是的那種小官了,特點就是要能罵,敢罵,別人不敢說的話全都說給皇帝聽,這職位同時也相當(dāng)?shù)米锶恕?p> 姬山翁搖搖頭,道:“說實話,不止?!?p> “那么我們就再看看吧!”老人家瞄著我?!鞍Γ@孩子怎么臉紅成這樣了?”
“咱們說得娃娃不好意思了吧!哇哈哈哈!”
我低下頭,在腦袋里面飛速搜索關(guān)于徐姓官員的信息。姬山翁并不向我灌輸這一類朝官的咨詢,實際上,我對前朝的各國官員座次都比當(dāng)今的清楚。
在本朝官員方面,我唯一的信息來源就是江近海的筆記。
他的筆記整理了天麟建國十幾年以來的重要官員升遷貶謫線路,可惜我并沒有很仔細地看。
奇怪,現(xiàn)在想起來,不管他是要干什么,整理這樣詳盡的職官表,動機都是很可疑的。在他家出沒的黑衣人也是,怎樣看都古怪。他究竟?fàn)可嬖谝粋€什么組織里面呢……
唉,不想這么多了。
我瞥向大開的學(xué)堂門內(nèi),只見東宮正在恭敬地(好難得看到他畢恭畢敬的樣子)向譚解元請教問題,而譚解元指向我們這邊。
東宮望過來,似乎又聽見譚解元說了些什么,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我。
他快步從人群中走向我們,對姬山翁行禮,道:“請問這位可是姬山先生?”不是吧?他要找的人,原來就是我老師?
“老夫正是。”老師有些得意地直了直他的胡子。
“在下殷致?!睎|宮道。
姬山翁怔了怔,回首看看縣學(xué)的門口,道:“怎么,就殷三少爺一人前來?”
“是,只為問先生一件事。”東宮回答。
咦?
我呆呆地看著他們,難道老師也知道太子會來見自己?一聽到殷致這個名字,立刻就反應(yīng)過來,是三皇子。
乖乖……我的姬山老師啊,你到底有個什么來頭,可不可以一次性告訴你可憐的小徒弟?該不會再過幾天,天上下來神仙說你其實是什么洞的什么大仙在人間修行啥的……
徐老望著東宮琢磨半天,臉上滿是疑惑。想了好久,終于意識到東宮的身份,連忙撲地要拜。
東宮急忙扶住他。
徐老一臉惶恐,高聲道:“臣徐東柏,見過——唔!”
東宮啪地一伸手,捂住徐老的嘴巴。
他對姬山翁輕聲道:“請先生帶路去僻靜之處,在這里談話不太方便?!?p> “啊,請到寒舍詳談!”徐老掙扎著又吼。
“住口!”東宮瞪他。
我這才回過神,跟著扶起徐大臣,輕聲道:“鄉(xiāng)間并非戒備森嚴(yán)之地,請徐老保守秘密,莫要聲張?。 ?p> 一抬頭就看見東宮復(fù)雜的眼神。
“你居然是姬山先生的弟子?”他低聲道。
“怎么,不行嗎?”
我怎么覺得他的語調(diào)里面頗有些埋怨……和失望?
“那你一早就知道我是誰?”
這口氣真酸!我也有些不快了:“我怎么會知道?”知道也不是因為姬山翁的關(guān)系好不好!我是你老婆,你自己沒認(rèn)出來還敢唧唧歪歪!
聽見我否認(rèn),他的臉色反倒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