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

　　姜于端在陽臺吹風(fēng)，他不喜歡吹頭發(fā)，喜歡自然風(fēng)干發(fā)梢。可惜這個春天的夜晚也遠(yuǎn)不是白天的那般炙熱，待久了就會感覺肌膚的寒冷，那是蒸發(fā)帶走了他的熱量。

　　這是他的習(xí)慣，晚上研讀劇本，拿著黃色的或者是什么其他明亮的顏色畫詞筆在裝訂完整的劇本上畫重點(diǎn)。

　　男主在玻璃柜前念詩，他看著來五彩的熱帶魚飄游。透過窗戶，外面星夜空空。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籠罩。

　　姐姐，今夜我只有戈壁…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這是雨水中一座荒涼的城…

　　今夜我只有美麗的戈壁空空，

　　姐姐，今夜我不關(guān)心人類，我只想你…”

　　男主此時身在大洋彼岸，無親人相伴，夜幕糾纏寂寞，也是數(shù)年未曾相遇那人，她也在大洋彼岸。

　　姜于端放下劇本于心懷，今夜，我不關(guān)心人類，我只想你。他默念，企圖將自己代入錯過愛人的浪子的心痛。

　　姜于端抬頭望著，星夜空空。

　　旁邊的別墅，燈是亮著。她在干什么？姜于端側(cè)身觀望，她在干什么呢？

　　俞春秋躺在床上觀看全國高中生辯論賽，她已經(jīng)為一辯稿熬了幾個夜晚。

　　遺憾？俞春秋絞盡腦汁。

　　她十七年的歲月里，人生關(guān)頭從未出過錯，沒有做過錯誤的選擇。她是臨湖中考狀元，帶著紅花在十三歲；她是俞音英的女兒，她是洛家的孩子；她沒愛過人，她沒恨過人；她的人生充滿沉默的平靜。

　　“親愛的主席，感謝各位聽眾。我是本次正方一辯，最開始拿到辯題，我就在想什么是遺憾呢？是“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dāng)時已惘然”的小愛遺憾？還是“死去元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的大情遺憾？…當(dāng)遺憾被框局在“從未在一起”和“最終沒有在一起”時，根本的因素就不再是遺憾，而是有沒有得到的討論…”

　　俞春秋焦躁地碼字，查閱資料。等到她發(fā)現(xiàn)姜于端的信息時，已經(jīng)過去了很久，她猶豫著要不要回信息。

　　“抱歉沒看見信息，在寫辯論稿?！?p>　　“那么晚還在寫？是想不到什么好的論點(diǎn)嗎？”姜于端秒回。

　　“嗯，不知道寫什么？”俞春秋悻悻打字，“我覺得哪種都挺遺憾的，沒有在一起，所以那個人永遠(yuǎn)是自己心中的缺口；可是在一起又分開，也是心中的梗咽?！?p>　　“還是從未在一起更遺憾吧?！苯诙舜蜃?，“一個傾慕的人，從來沒有得到過，在很久之后，哪怕是夢里，想到都會流淚吧?！?p>　　“…”俞春秋思考兩秒，“原來你是這么想的啊?！?p>　　“是啊，所以我愛上一個人，我想盡辦法也要和她在一起，否則以后想起都會痛苦，哪怕最終沒有在一起…那只能說明我們不合適?！苯诙?，“那應(yīng)該是我的問題吧…我肯定讓她失望了?！?p>　　“…為什么這么說？起碼到現(xiàn)在為止，我沒有遇見比你還完美的人，體育，學(xué)業(yè)，演技，連游戲都一級棒?！庇岽呵锔袊@，“…都是我的原因，這個辯題太憂傷了些，這個點(diǎn)應(yīng)該喝牛奶然后睡覺來著。”

　　“…”姜于端發(fā)送，“我在看悲傷的劇本，所以可能有點(diǎn)感性吧?！?p>　　“這樣啊?！?p>　　“剛剛讀了海子的詩?！苯诙舜蜃帧?p>　　“我也挺喜歡海子的詩呢?！庇岽呵镆痪浣右痪?。

　　“那你喜歡他哪一首詩？”

　　“最有名的當(dāng)然是《面朝大海，春暖花開》，不過他的《活在珍貴的人間》挺感動的。”

　　“今夜，我不關(guān)心人類，我只想你。”

　　俞春秋看著面前的文字，她明明知曉這是海子的名詩，這是海子的與德令哈的糾纏。

　　可是俞春秋有種自作多情的感覺，這是寫給她的。

　　“晚安?！?p>　　“晚安，做個好夢?！蹦巧倌暾f著，如果夢里有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