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循聲繞過主峰,后山懸崖之上卓然一方洞天福地,洞前是寬闊的平臺。
巨獸躍立其上,血紅的眼勾圓上翹,通身皮毛如清濯明凈的銀緞,映月皎潔。
它傲如君王般睥睨著眾人,背后玉扇骨兒一般的尾巴穿云而出,毫光灼灼。
赫然是那聲震天吼的來源。
蕭奚奚定睛一數(shù),登時玄幻了。開什么玩笑,九尾狐?她這是穿《山海經(jīng)》里了?
她來不及細看,烏壓壓的人頭閃開兩側(cè),山呼掌教。
蕭奚奚直撇嘴,這還沒繼位呢,雖然不差這一晚吧,皇帝登基前還得避諱謙虛呢,這位倒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玉乘準掌教邱星澤一身白色道袍,不高且清瘦的身子穿過人群走到最前面。
他負手遙望那對山之巔上的護教神獸,表情晦澀不明。
蕭奚奚看得真切,準掌教似乎不太開心。說不通啊,這是他們玉乘的鎮(zhèn)山之寶。難不成狐哥這是來踢館的?別問她為什么知道是哥不是姐,動物界準則嘛,長得這么拉風一準兒是公的。
“恭賀掌教大喜,神獸大人此時出現(xiàn),正應了那句--太平則出而為瑞。您繼位大典果真是天道所期。命數(shù)所歸。”一人諂笑著大聲說道。
蕭奚奚頭都沒抬,馬匹拍得這么歪的除了腦殘雞蛋不作第二人想。
果然,那聽到“天道”、“命數(shù)”的邱星澤面色更沉,眼色不善地瞪了一眼木虛,然后從袖內(nèi)掏出一副古老卷軸,以一種清晰卻不是這個大陸語言的怪異聲調(diào)念著,蘊了內(nèi)力的聲音傳及山頭每一個人的耳畔。
對面崖上的神獸,血染的眸色漸漸褪去,恢復成熒黃。松蓬的九條長尾收成一束,清嘯一聲,居然踏空而來。
兩峰間距數(shù)百丈,底下是黑不見底的深塹。
眾人周身皆滯,不可抗拒地伏下身。
那是來自遠古極尊血脈的威壓,煢煢立于凡塵,舉步間似乎一碧蒼穹都垂了下來。雖然沒有凌厲的殺氣,但是人人都覺得自己渺如螻蟻。
巨狐行至邱星澤面前停住,男子不過到它前臂高度。
“咯吱吱-嚓--”骨頭斷裂的聲音荼人耳膜,大批低階玉乘普通弟子因受不住這磅礴威壓而徹底趴下。最慘的連骨頭都生生折碎。
蕭奚奚只覺得身子更麻,膝蓋卻繃直,她四周打量過去,武功高絕如韓奢、赫連警之流也面色發(fā)白,額上冒汗,估計是撐得很辛苦。
邱星澤隱隱閃過喜色,師父留下來的鎮(zhèn)御方法果然有用。
神獸大人巨爪虛虛一抬,邱星澤正要按著卷軸所授之法噴出心頭精血,以締歷代掌教相傳下來的契約,卻聽得---
“啪--轱轆轆--”巨力夾風瞬至。
蕭奚奚看得腮幫子直抽抽,準掌教大人!被!pia!飛!了!
神獸大人果然是來砸場子的。
邱星澤“哇”地吐出一口血,狼狽地癱坐在地,白袍子上滾了一下的草稞灰塵,面如金紙。
眾人傻眼,鬧哪出?且不論此刻被壓得寸步難行,便是能動,誰敢扶?
大狐貍目光掃過眾人,蕭奚奚心跳如雷,那日的夢境閃過腦海,又覺不對,她在夢里恍惚知道小娃娃是自己,那小白狐也不過四條半的尾巴,絕對不是眼前這龐然巨物。
孩兒他爹?
蕭奚奚松開赫連警扶她的手,試圖將自己徹底藏在他身后。赫連警以為她怕了,身子拔得更挺直如松,表示他很值得依靠信賴。
大狐貍前爪拍飛邱星澤,落回時猛地一拍地,再反爪一揮,一股濃墨般的黑霧射出,卷得砂石飛揚,箭雨一般砸向眾人,眾人眼前一黑,心如死灰,將玉乘咒了個體無完膚。冤死吾等!
眼前再亮時,威壓已散,砸到身上的不過是尋常力道的土塊石子,除了灰頭土臉些倒也無人受傷。兇神臨世的巨狐已經(jīng)憑空消失。
瀕死之際,赫連警感覺到自己被向后拉了一把,他強撐的勁氣一泄,也慌了神,這位大神即便是殺了他們,也是個白死。非人力可抗,能找誰討命?
他連忙要尋蕭奚奚,頓時大驚失色,身邊哪兒還有她的身影?
※※※
蕭奚奚在黑霧射出的瞬間就心道不妙。
狐貍大人對邱星澤出爪還算得上是因為“你丫膽敢挑釁我?”,但也不過就是拍飛而已。
他們這些路人甲乙丙丁最多也就是個“啥事都敢圍觀?”,根本犯不著屠殺殆盡,更別說扔什么煙霧彈了。
要來的躲不掉,她猛扯身前的赫連警,自己擋到他身前,就算死也得死他前面,算是還他一次救命之恩。
在場唯一能在強大威壓之下行動自如的就是她,要是擱在平時她根本拉不動赫連警,心急之下也不知哪來的力氣。
剛把他讓到身后,她就感覺身子一輕,被拽飛了出去,呼呼風聲,割得臉頰生疼。
等她能睜開眼時,周圍漆黑一片,她驚得以為自己瞎了,忙伸手去摸臉上,沒有腥膩的血跡,眼珠也在。
一團柔光亮起,她循光望去,不遠處一顆碩大的透明珠子浮在空中。
借著這點亮,她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崖洞之中,合著自己是給拎到狐貍洞里了。之前伸手不見五指是因為眼前擋著一大坨毛絨絨的東西。等會兒,毛絨絨?
該不會是某神獸的----尊臀?。?p> 蕭奚奚嘴角狂抽,如被雷劈,她又不是廁紙!
身前的疑似臀部飄開,她看了個清楚,右前方是一個幽魂般的半透明身影,正低頭看著她。一頭銀發(fā)長垂腳邊,距地三寸赤足而立。隨意裹著一件散口素白長褂,露出大片凝脂般的胸膛。面上一雙眸子格外的圓大,瞳色熒黃,波光流轉(zhuǎn)。
那毛絨絨的物體是他攏成一束的尾巴,也不知怎么從衣服里穿出來的。
還好還好,不是它的屁股,蕭奚奚長吁一口氣,輕拍胸口壓驚,挑眉瞇眼打量狐貍君無雙姿容。這著實不算什么奇事兒,這等天孕神獸,化個人形兒道個人語什么的再正常不過。然而老天總是不肯輕易放過她,蕭某人被天意毫無憐惜地再次劈了個外焦里嫩。
因為她聽見狐貍君意料之中的男聲笑意盎然地響起,“穿越好玩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