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五人
凌子虛是走了,在原老鴇的調(diào)動下,溫玉樓氣氛又漸漸恢復正常,只是安子的心里不僅沒有輕松了,反而增添了一分失落。她奇怪地看了看樓上的尚書大人一眼,他若不是真的昏庸,便是在有意幫千行。
和安子一樣對那位尚書大人產(chǎn)生興趣的,當然還有一直躲在房里的千行。
原來的老鴇拍著胸脯跟安子說道:“安老板哪,剛才那陣勢真是把我嚇了一跳,我管溫玉樓這么久了,一直都是平安無事,這會要卸下這副擔子了,竟來這么一出。真真把我嚇壞了。”
“是啊,您辛苦了,您從帳上多提二百兩,就當壓壓驚?!卑沧又浪裏o非是想多討點錢,這種世道,開個青樓會開得平安無事?三歲孩童都不信,反正出錢的又不是自己,誆千行那三千五百兩是誆不成了,自己沒那個魄力,多扣他二百兩解解恨也好。
老鴇笑得見牙不見眼,連身鞠躬感謝,直夸安子大方,這種氣度定是做大買賣的。
受人夸獎,真是很受用,雖然安子不相信這些話是出于老鴇的肺腑之言。安子得意地看著老鴇那副卑躬屈膝的姿態(tài),莫名地,竟有了一絲感慨:這混亂的世道,人人都在為金錢折腰。我得看好的我的銀票!安子暗暗下定決心。
樓上的尚書大人意味深長地朝安子點了點頭,便又退回房里,不多時,就領著一干人離開了溫玉樓,只剩幾個得了賞的姑娘們獻媚的“走好”聲,估計得到的賞銀不菲,至于其他的,無非是些或香艷,或下流的言語畫面,安子也沒什么好看的,徑自回了房。
一回房,就見千行笑得令人發(fā)涼的表情,把安子看得停在門口不敢再進,只防備著他如有不軌直接拔腿就跑。
“他們走了?”
“都走了?!卑沧诱f著話,腳步卻不曾挪動一步。
“進來啊?!?p> “你……”安子猶豫著邁進屋里。直覺得背后涼颼颼的,一股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
“我又不會吃了你!”千行表現(xiàn)出刻意的溫和,這讓安子更覺得危機四伏。
果然,女人的第六感覺總是出奇的精準,安子剛剛坐下,就聽見千行對著外面叫道:“帶她們進來!”
安子懷著忐忑望向門外,她也說不清楚自己在擔心什么。
很快,還來不及讓安子做過多猜測,修烈和扎木他們就押著五個女人進了屋。安子打量了一番這五個女人,看她們的著裝不像青樓里的女子。且不說他們穿的樸素甚至是破舊,發(fā)式梳得也有些微凌亂,連臉上還殘留著一些塵土,看這樣子好象是經(jīng)過長途跋涉逃難來的。
“抬起頭來,讓安老板看看?!鼻袙吡怂齻円谎郏愣⒅沧诱f道。
那幾個女子不情愿地抬起頭,安子對她們的初步印象是如果梳洗一番,她們幾個姿色都還不錯。只是流落到這種煙花之地,未免太可惜了。
但是隨即,她們的目光便由原先的麻木突然變了,眼睛睜的老大,像震驚又像是憤怒。刺得安子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有些不自在地躲閃著她們。
千行沒有放過安子的任何一個表情,她的躲閃更加深了他的懷疑。
“安老板覺得她們幾人如何?”
“你指的是?”
“當然是身段和姿色了?!?p> “千老板想收她們到溫玉樓?”
“溫玉樓這幾年來都靠那幾個姑娘撐著,如今都已年老色衰,倘若再不增加新的姑娘,只怕很難競爭過別家,洛縣緊連京城,倘若我們將她們五位收了,這艷名一旦播出去,客源至少增加一半。”
安子見那幾人惡狠狠地看著自己,只怕一旦自己應承了千行,回頭就得被她們幾個生吞了,再說,要她做這種逼良為娼的事情,還真下不了手。
“以前的溫玉樓如何,我不管,以后我的溫玉樓只收自愿來的姑娘,決不收被逼賣身的。”
“哈哈哈哈,我今天算是見識了開青樓還要立牌坊的人。這里哪一個姑娘是自愿到這來的?那一個不是被關被打了屈從的?若每個老鴇都如你安老板一樣,青樓早就關門了?!?p> “不管你怎么說,既然你要我當這老板,就得按我說的做,否則你另請高明?!闭f完安子就想逃。
“慢著!你千方百計要保這幾個人,難道,你認識她們?”千行逼近安子,聲音竟從低喝變成溫柔之極,只是這平素聽起來的溫和細語,在安子聽來卻糝人的很。
“換做是其他人,我也一樣?!?p> 千行從鼻子里發(fā)出一聲冷哼,定定地看了安子半晌,突然說道:“好!我現(xiàn)在就問她們,是不是自愿的。”
“你們幾個,是不是自愿到溫玉樓的?”
五位女子臉色煞白地看著安子,又看了看千行,一旁的修烈輕輕地將手中的劍出了一寸,頓時五人頭點得如小雞啄米,把安子看得目瞪口呆。
千行得意地朝安子說道:
“你瞧見了,她們幾人都是自愿來的,如今這世道,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安老板何必因為自己要做好人,斷了她們的生路呢?”
安子被堵得死死的,只得說道:“好吧,帶她們下去簽了賣身契。”
五人即將離開時,安子突然想到一個事情,忙說道:“慢著?!?p> “安老板還有什么吩咐?”千行笑著問道,他樂意見到安子層出不窮的花樣。
“賣身契先簽了,做什么用途我說了算,薪酬方面決不會虧待你們?!?p> 千行冷笑一聲,都這關頭了,還在做垂死掙扎,入了青樓,還有幾個能清白的?
殊不知,安子心里有另外一番心思。
安子心里想的其實也不復雜,那便是如今她環(huán)視自身周圍,竟無一個可以說話的人,簡而言之,就是沒有一個親信。如果自己能在她們五人中挑選一兩個作為己用,也不至于孤身作戰(zhàn)。
下一步,安子要做的,還得尋得幾個身手好的,這世道,沒有幾個身手好的保護自己,別說和千行斗,就是要在這溫玉樓平安地活下去都難。
折騰了半日,安子也累了,關了門躺在床上休息,只是人累,思緒卻一直奔放著,今天發(fā)生的事,遇見的人一幕幕浮現(xiàn)在眼前,凌子虛,尚書大人,還有那五位姑娘,他們的身份都透著神秘,每一個都讓安子覺得陌生,卻似乎每一個都和自己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想著想著,安子只覺得頭暈,暫時也想不出頭緒,迷糊中,睡了過去。
另一個房里,珊兒對千行說道:
“王爺,我看安之素是真的忘了,她竟連她們幾個都不認得了?!?p> “既不認得了,又為何拼命保她們?”
“也許就像她自己說的,即使換了別人,她也會力保呢?”
“我不信?!?p> “王爺,您是不信,還是不愿相信?或許您是寧可她是裝的,也不愿相信她真的將您忘了?!?p> “也許你說的對,但是,她怎么可以將我忘得這么干凈?”喃喃的話語中,千行滿眼的挫敗感。
“王爺……”珊兒心疼地抱住千行的身子,“仰望你的女人何止千百,王爺何必只戀著這無情無義的趙圓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