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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姨娘臉色微變，手中茶碗發(fā)出輕微的碰撞聲響，她垂了頭思量半響，勉強笑道：“這，這不是婢妾——呃，不是妹妹能夠做主的，這恐怕——”白姨娘暗罵自己不爭氣，被她一句話嚇得連“婢妾”都自稱出來了，這個臉可丟大了！
“那么妹妹的意思呢？”沈姨娘根本不給她拖延回避的機(jī)會，目光灼灼逼視著她，笑道：“妹妹是愿意，還是不愿意？”她甚至連答案選項都替她做好了。
白姨娘腦子里攪漿糊似的攪成一團(tuán)，暈乎乎的思維似乎也凝固了。愿意？不愿意？愿意？不愿意？她該怎么辦？該怎么說？
“妹妹？”沈姨娘又叫了她一聲，聲調(diào)里隱含了一絲冷峻。
“恐怕要讓沈姐姐失望了，”白姨娘只覺口干舌燥、有氣無力，好不容易才聚攏起一絲精神和力氣，舔了舔唇，艱難說道：“三公子已經(jīng)十歲了，比不得小時候什么也不懂，此時把他過繼給姐姐，怕也不太妥當(dāng)……”
“母子連心，白姨娘這是心疼三公子，舍不得也是人之常情！”一直不說話的沈氏突然笑了笑，輕輕柔柔的說了這么一句。
“多謝大娘體諒，晚輩感激不盡！”白姨娘趕緊順著竿子往上爬。
沈氏哪里可能被她這一句話就堵住了？只當(dāng)做沒聽見、聽不懂，自顧嘆道：“有道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做父母的，哪一個不盼著自個的孩子出息呢？若是錯過了機(jī)會，即使將來孩子不怨自個，自個心里又怎么好受？白姨娘你說是不是？”
白姨娘垂下了頭不言不吭。
沈氏又笑道：“白姨娘這么疼三公子，當(dāng)然不會誤了三公子！三公子如今已是十歲，是能夠記事的年紀(jì)了，他又這么孝順，白姨娘還擔(dān)心他將來會忘了誰是他的親娘不成？”
白姨娘猛然抬起頭，眼中閃爍了幾下，一時有些愣住了。
沈氏說的不錯，她的克守很孝順，很懂事，已經(jīng)十歲了，比不得那幾個月兩三歲的，誰養(yǎng)大認(rèn)誰！他知道誰是他的親娘，這一點沈姨娘母女就算再怎么也無法改變！那么，她為什么不重新考慮考慮過繼的事呢？如果克守成了沈姨娘的兒子，沈姨娘勢必會盡一切幫他、助他，而沈姨娘母女在老爺心目中的地位那么特殊，這無疑都將為克守帶來極大的助力！
沈氏說的很對，做母親的，哪個不希望自己的兒子有出息？在兒子不會被人搶走的前提下，她為什么不盡自己的力給兒子更多的幫助呢！夫人有自己的兒子，決計不可能替她的兒子出頭的，沒準(zhǔn)將來看到她兒子出息了還會打壓打壓呢！白姨娘越想越覺得是，突然覺得將克守過繼給沈姨娘簡直是最明智的選擇！
可是，到底是自己的兒子，平白的讓出一半給別人，心理上一下子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白姨娘腦子里在激烈的斗爭著，突然就覺得有點發(fā)暈，心也不受控制的跳得厲害。
“二公子、三公子兄弟倆關(guān)系倒是很不錯，兄弟倆形影不離的，二公子很照顧這個弟弟呢，三公子也很尊敬哥哥，萬事都聽哥哥的！兄友弟恭，白姨娘你將三公子教導(dǎo)得很懂事，別說蕓霜見了眼饞，想認(rèn)他于膝下養(yǎng)老，便是我，唉，心里也不知道多疼他！”沈氏說著嘆著，一臉的羨慕和憐愛。聽起來句句在理，卻句句都是挑撥。白姨娘并不傻，焉聽不懂她的話？細(xì)細(xì)一想，可不是，自己這個兒子什么都好，更他哥哥克善的關(guān)系更好，什么都聽他哥哥的，這樣下去，長大了還不被他哥哥吃得死死的？白姨娘心里忍不住就冒酸水，堵了起來。
“我已經(jīng)到了這個年紀(jì)，不怕妹妹笑話，也不知吃過多少藥、看過多少大夫，我這輩子是不會再生兒子了的！妹妹，我想認(rèn)克守在膝下，也是想老來有個依靠，妹妹，我是斷斷不會害他的！”沈姨娘又適時嘆了口氣。
白姨娘心里亂得成一團(tuán)亂麻，她嘴唇動了動，喃喃道：“我，我——”
“蕓霜，你也別太著急，這是多大的事，也得讓白姨娘好好想想清楚呀！白姨娘是個最明白不過、再有主意不過的人，她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復(fù)的。”沈氏在一旁嗔了沈姨娘一眼。
沈姨娘微微冷笑，似笑非笑道：“娘說的也是！不過，這事也不是今兒才提起的，向來白妹妹也想得差不多了吧？白妹妹不會指著夫人吧？你可別忘了，夫人是有自己的兒子的！將心比心，如果你是夫人，你會不忌憚三公子嗎？會不余遺力的栽培他嗎？會讓他越過自個的兒子嗎？”
白姨娘張了張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猛然想起自己方才去了甄夫人屋里的事，她剛剛向甄夫人暗暗表明了心跡立場，如果轉(zhuǎn)身又投入沈姨娘陣營，甄夫人會放過她嗎？她不知道，她一點兒也不知道！
一邊是兒子的前程，一邊是自己的權(quán)力，白姨娘心煩意亂，頭暈?zāi)X脹，亂，亂，亂，腦子里亂極了！她不覺抬手扶了扶額，閉上了眼甩了甩頭，喃喃道：“沈姐姐，我，我有點不太舒服，我先回去了！告辭了，沈姐姐！”
“快到中午了，急什么走？你就留下在這兒吃飯吧！若是不舒服便在炕上躺一躺，自家姐妹，還有誰說什么不成！你們先慢慢兒聊著，我先走了！”沈氏說著已經(jīng)下炕，輕輕拍了拍白姨娘的手，拍得她毛骨悚然，涼意一陣一陣的自心底襲上來。
“不，我，我還是——”白姨娘大急。
“留下吧！白妹妹這么不給姐姐面子么？”沈姨娘硬是拉著她，跟沈氏告辭，看著沈氏出去了。她和沈氏一樣的心思，白姨娘這個樣子從這里出去，讓人看見了可是不好呢！
“沈姐姐——”白姨娘有氣無力，有些可憐巴巴的望著沈姨娘。
“白妹妹，無論怎樣，咱們都是一家人，你呀，也別見外，在這兒躺一會歇一歇吧！我去廚下吩咐添飯?zhí)聿恕０酌妹?，我既然敢把這心思告訴了你，我便有我的主意，想必，你該是懂的！”沈姨娘眼眸一轉(zhuǎn)，嫣然一笑。
白姨娘生生打了個冷顫，面上徒然變色。
不等白姨娘推辭，沈姨娘咯咯笑著，硬是強行拉著她在炕上躺下，白姨娘推辭不得強不過她，只得罷了。
白姨娘無可奈何，只得留下，在玉玲瓏館里與沈姨娘一起用了午飯，只是這一頓飯究竟滋味如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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