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七點，吉普西準時出現(xiàn)在地下室的門外。
今天她卷了發(fā)，挽起發(fā)髻，頭戴藍色系帶軟帽，披卡波特披肩，身著一件羊腿袖高領紅白碎花裙，優(yōu)雅得體。
更讓馬丁在意的是，吉普西的神態(tài)也變得截然不同，抬手投足都像是接受過良好教育的有錢人家小姐。
“馬丁先生，怎么，不請我進去喝一杯嗎？”
吉普西拎著一個皮箱，露出一個淺淺笑容，眉宇間絲毫不見此前的諂媚放蕩。
“請進。”
馬丁給她倒了一杯熱茶。
他不由感嘆：“吉普西小姐的演技真是讓人大開眼界?！?p> “生存需要?！?p> 吉普西笑了笑，端起茶杯，輕輕呡了一口：“看起來，馬丁先生更喜歡我這個樣子。其實不少體面的先生，私下里更喜歡女人放蕩的模樣。”
馬丁有幾分好奇：“吉普西小姐，你是怎么做到自如切換的？”
“熟能生巧?！?p> 吉普西放下茶杯，雙手放在腿上，雙腿端莊并攏：“其實只要將這些事看成是一份事業(yè)，不斷去琢磨和演練，做到這個樣子并不太難?！?p> “專業(yè)。”
馬修贊了一句，舉杯：“敬專業(yè)。”
女人也舉杯：“敬專業(yè)?！?p> 兩人相視一笑。
“這是第一批的貨，1000發(fā)，點一點?！?p> 吉普西將皮箱放在桌上，手指輕輕打開兩旁的銅扣，掀開蓋子，露出箱內(nèi)一個個用莎草紙包起來的大紙包。
馬丁打開一個紙包，里面裹了有許多紙包火藥彈。
他清點了一下，每個大紙包有25個紙包火藥彈，總計40個大紙包。
恰好1000發(fā)火藥彈的量。
馬丁又拿了一個托盤天平，開始抽樣稱火藥的重量。他抽查發(fā)現(xiàn)，這批貨重量基本都在標準線上，丟磅很少。
最后是測試實際火藥效果。
“請用這個。”
吉普西遞給馬丁一根有男人手掌長的粗鐵管。
“將這個槍套固定在槍口，開槍時聲音很小，用來測試火藥最適合不過?！?p> 馬丁接過鐵管一看，管身很厚，里面還塞了什么東西。
他熟練地裝填紙包火藥，只在沒有放鉛彈。
將鐵管上的卡扣固定在槍口后，馬丁對著墻壁開了一槍。
噗！
槍聲很小，就像是沸水掀動鍋蓋發(fā)出的聲響。
燧發(fā)手槍噴出一地的碎木屑和棉花纖維。
左手的義體手槍仍然有清晰迅速的反應，只是由于沒有實彈，不如之前那么興奮。
這批貨有效。
馬丁看了看槍口加固的鐵管：“手工打磨得不錯，應該是個經(jīng)驗豐富的鉗工?！?p> “您要這個嗎？價格合適的話，也可以賣?！?p> 吉普西趁機開始推銷周邊：“你也看到了，戴上這個鐵套子，開火時就會隱蔽得多。它的缺點是會對精度有影響，不過距離夠近的話，這都不是問題?！?p> “多少？”
“5金鎊。”
馬丁聽笑了：“5金鎊？你還真敢說。”
“這可是非常稀有的工具，里面有特殊的構造，普通鉗工根本做不到，而且精度和難度都很高，這可是一件了不起的秘密工具?！?p> 吉普西也不生氣，捏起手指，面帶微笑地游說著：“馬丁先生，很多時候，就需要消除那一些不必要的小小噪音，不是嗎？”
“少一點點，就多一點點安全，為了安全，5金鎊一點也不貴。”
“如果能真的造出可靠的消音器，5金鎊當然一點不貴?！?p> 馬丁懶得和她討價還價：“不過這東西的結構很簡單，在里面塞了棉花和木屑，而且很容易點燃……就是一個拿來糊弄外行的玩具。”
他取下發(fā)燙的消音器，丟在桌上。
吉普西沒有絲毫尷尬，而是雙手合十：“馬丁先生真是博學多識，對槍械和機械也這么了解，不愧是格瑞普大學的博士?！?p> 馬丁從懷里數(shù)了一疊紙幣，放在桌上。
“數(shù)一數(shù)?！?p> “我當然是相信馬丁先生的人品的?！?p> 說歸說，吉普西數(shù)錢的手指還是非常誠實。
她數(shù)了三遍后將錢塞進胸前內(nèi)衣里，拎著裙子站起來：“那么合作愉快，下一批的貨，會在最遲一周后送到?！?p> “再見，祝您夜晚愉快?！?p> 吉普西離開后，馬丁琢磨了一番。
思來想去，還是醫(yī)學院的庫房里練槍最合適，也最安全，學校對醫(yī)學院有槍聲已經(jīng)見怪不怪。
于是他提上箱子，出門乘坐蒸汽班車，趕赴格瑞普大學。
……
抵達醫(yī)學院樓下時，馬丁看到兩層樓的燈還亮著。
為了提高實驗室的能見度，醫(yī)學院幾天前專門開辟了一個鍋爐房，裝配了蒸汽機。鍋爐工通過蒸汽機供能加熱，用熱水傳導熱量，讓實驗室的熱感礦石燈能一直保持高亮度。
正常來說，不論是一樓標本實驗室，還是二樓活體實驗室，這時候都已經(jīng)下班。
可實際上，下班的只是實驗室博士們，兩個主任都幾乎住在了里面，每天都在搗鼓實驗。
馬丁走到樓梯上，遇到布萊克教授從二樓下來。
“布萊克教授?！?p> 對方只是點點頭，沒有說話。
馬丁有點奇怪，這位沒什么溝通欲望的教授，竟然會到樓上來。
工作間里此時只有羅伯特·萊萬一人。
他穿著白色乳膠質(zhì)地的保護服，手上也戴了手套，正在切割一個什么東西。
馬丁不敢打擾他，正要悄悄進入庫房。
“既然來了，就進來?！?p> 羅伯特教授頭也不抬說。
馬丁只能先進入工作間：“教授?！?p> “穿上保護服和手套。”
“幫我看著「魚天使」，注意它的生理變化，有任何變化都要隨時告訴我。”
羅伯特手持尖刀切開一片嫩紅色的肉。
這肉片不斷抖動，伸出一條條肉芽，這些肉芽在刀刃上來回摸索，弄得刀身上都是粘液。
馬丁意識到，這是「魚天使」的肌肉。
原來羅伯特早已在獨自做天使的活體實驗。
“注意玻璃缸，盯緊點?！?p> 羅伯特提醒了一句。
馬丁趕緊套上保護服，戴上手套，在玻璃缸前一米的位置，靜靜觀察著里面的怪物。
「魚天使」此時的確和平時有點不一樣，它身體在微微抽搐，只是幅度很小，不仔細看很難發(fā)現(xiàn)。
“老師，它在顫抖?！?p> “顫抖程度有沒有提升？”
“有。”
“那它身上的骨骼、血管、神經(jīng)有什么變化？”
馬丁又仔細觀摩了一會兒：“它身上的血管……顏色變深了?！?p> “神經(jīng)線彼此扭纏到了一起，還在不斷加強互相的糾纏?！?p> “它的上下額骨在動，眼睛里似乎有了意識?！?p> “為什么會有這么大變化……”
馬丁雙眼盯著「魚天使」。
它血條下的描述竟然有了改變。
LV18：大天使。
綜合評級：F
「魚天使」怎么居然還升了1級？
忽然，馬丁發(fā)現(xiàn)「魚天使」的瞳孔在緩緩縮緊。
那雙碩大的魚眼里，有了某種說不清楚的鮮明活性和魂靈，仿佛從曠日持久的渾噩中復蘇。
它腐爛的上下顎緩緩張合。
“馬丁·威爾遜……”
馬丁渾身一僵。
這個含糊的聲音來自于玻璃缸內(nèi)。
「魚天使」忽然雙眸變成了血紅，渾身骨骼、血管、神經(jīng)全部收縮成一根根古怪的觸須，吸附在了玻璃缸內(nèi)壁，一下活了過來。
馬丁還沒反應過來，玻璃缸已經(jīng)像是被高溫灼燒一樣融化，與「魚天使」骨骼交融為一種詭異的玻璃流體，缸內(nèi)的淡黃液體也被天使全部吸收到了身體里。
那個聲音吃力地說：“我是弗萊曼……”
「魚天使」的奇形軀體就像液體一樣流過了金屬籠，越過了最后的防線。
身后傳來羅伯特的聲音。
“捂住耳朵，不要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