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先生幫忙解圍,終使今日暮炎與海英的婚禮不成鬧劇,暮炎感激不盡?!?p> 待到眾人也都坐定,一對新人出來敬酒,原本按規(guī)矩,施家大小姐和趙家二公子都是尊貴人物,便只敬過一些名士好友便算了,如樓疏若這般的三教九流是斷不會親自來敬酒的,如今因為樓疏若出的刁鉆主意,卻引得施家大小姐施暮炎拖了趙海英一起過來,舉杯便敬上一杯。
樓疏若受寵若驚,趕緊將小煤丟到杜青宣懷里去,自己站起來回禮,端起酒杯道:“不敢不敢,如今竟然得施家大小姐和趙二公子親自敬酒,日后我出去又有了自夸吹牛的資本了?!?p> 施暮炎爽朗而笑,道:“樓先生說話果真與眾不同,絲毫不矯揉?!?p> “那還真是他唯一的優(yōu)點?!倍徘嘈谂苑藗€白眼,心中暗暗道。
“不敢不敢,這點我倒是從不自謙。”樓疏若說著,看了一眼那被綁在了內(nèi)堂的新郎官,卻見他長得眉清目秀,書卷氣十足,站在施暮炎一旁仿佛他還更靦腆一些,忍不住道,“趙二公子,你家夫人是個巾幗,你家身份不明的那位準(zhǔn)夫人也是個巾幗,你看著便是脾氣好的,可要留神擔(dān)待些?!?p> 一句話說得趙海英臉也紅了紅,口齒一動剛要說什么,卻被樓疏若趕緊舉杯道:“來來來,我且傾杯,君只隨意罷了?!?p> “樓先生的眼睛很特別,冒昧問一句,不知樓先生……是不是令尊令堂有一方是西域人?”趙海英頓了頓,終究還是問了出來。
“這個就不清楚了?!睒鞘枞艉谒{(lán)眼睛光華一動,笑道,“從小跟養(yǎng)父長大,父母緣淺?!?p> “在下果真冒昧了,樓先生寬宥。”趙海英很有風(fēng)度,進退亦有禮,頗是世家子弟的良好教養(yǎng),叫人不由得喜歡。
樓疏若笑著搖搖頭,正要說些告辭之類的話,卻聽旁邊忽然劈啪一聲,卻是有人用大刀砍了椅子。
卻聽那人道:“死貓臭貓,沒處討食卻到這里偷盜,要不要臉?以為自己是誰便占了爺爺?shù)奈蛔?,莫非以為眼睛鴛鴦,便是珠寶玉石,能賣錢了么?”
他這番指桑罵槐,罵得再清楚不過。樓疏若既從商,做的又是為女子梳妝,大是叫人瞧不起,如今卻被施家小姐趙二公子青眼有加,不僅敬酒,還逗留如此久有說有笑,也無怪有旁人看不過眼。
樓疏若早年初到京城時,因眼色希奇,竟是頗有些波斯貓鴛鴦眼的樣子,也因此被人如趕妖邪一般趕攆躲避,也有個諢號,曾被罵為貓妖,如今此人破口而罵,罵的是誰,清楚無比,著實便要樓疏若下不了臺。
施暮炎和趙海英臉色都是一變,樓疏若朝他們一笑,從杜青宣懷里抱過小煤,撓撓它的腦袋,摸摸它的爪子,忽然嘆氣道:
“小煤啊小煤,可惜你睡著,這里可有只可憐的貓兒可以陪你玩耍呢??蓱z的貓兒不過是過來湊個份子,卻被別家狗兒當(dāng)作搶食的要撲來咬,你若醒了,還可以幫幫它……”
趙海英涵養(yǎng)好,也已經(jīng)忍俊不禁,施暮炎和杜青宣是當(dāng)即便笑了出來,之前罵人的那漢子滿臉通紅,登時把刀一拔,大叫:“兀那臭貓,休得亂跑!”說著,便舉了大刀向這邊砍了過來。
那所謂的貓原本便子虛烏有,然而當(dāng)此場合,任誰也不能說“你眼睛有問題了罷哪里有貓”讓施家的客人下不來臺。施暮炎與趙海英身穿喜服,也不便出手,那漢子一動,和他一桌的同伙人也全都挺了刀劍出來,口中叫:“大哥,我們幫你教訓(xùn)臭貓!”便全都向樓疏若這邊招呼過來。
以他們的本意,也不是要傷人,只不過要逼得樓疏若狼狽不堪,讓他出個大丑,卻見樓疏若端端正正坐著不動,卻笑著向杜青宣一瞥:“老杜,交給你了?!?p> 杜青宣挑了挑眉,在席上隨手挑了支筷子,道:“兄弟,我也來幫你捉貓?!北憧昙膺B點撲過來的人腰間大穴,他身手利落,幾下便接連放倒人,當(dāng)先那漢子武藝最高,一時也不倒,被杜青宣又一點中穴道,往下倒時還故意調(diào)整了角度,一路向樓疏若撞了過去。
樓疏若手掌一翻,微微有銀光一閃,也無人看到那是什么,只是那漢子莫名其妙地便失了足,幾個翻跌跌上了桌子,登時湯水淋了一身。
樓疏若捂住臉:“哎呀好危險……”
喝完了這頓頗為熱鬧的喜酒,小煤卻還是沒有醒,杜青宣一路繼續(xù)做著樓疏若的跟班回他的疏影閣,雖然如今小煤不會動,但是對懼怕這團黑毛球的杜青宣來說,抱著回去實在也是了不得的痛苦,只是有苦說不出,因為一定會被樓疏若問:“為什么不肯抱?小煤不重啊,難道你要我這個不會武功,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抱?你說不是這個原因?那為什么不肯抱?啊我知道了,你怕小煤!堂堂的捕頭大人怕小煤……”
杜青宣想像著那情形,不由得嘆氣,心道,還是乖乖抱回去再說罷。
樓疏若一路悠閑,跟在他后面慢慢走,偶然還停下來折幾根柳條,拿在手中慢慢挑揀,杜青宣等得不耐煩,回頭怒道:“你在磨蹭什么?”
“你看,柳葉的脈絡(luò)是不是挺漂亮?”樓疏若舉起手中的柳條,興致勃勃地問。
“漂亮又怎樣?”
“將葉肉去了只剩脈絡(luò),再好好硝制讓它不腐……”樓疏若笑吟吟道,“我店里的新花鈿,保證夏季大受歡迎?!?p> “我呸死你個吝嗇鬼!”杜青宣沒好氣道,“我還道你只拿柳條給人畫眉已經(jīng)夠省的了,不料你省得更鬼斧神工——這些柳絮很美,你要不要考慮看看?”
樓疏若點頭,拍掌:“好主意!將柳絮理出絨來,襯在發(fā)簪或是步搖上,絕對很多人喜歡。”
杜青宣不過隨便一說,卻見他當(dāng)真彎下腰來收柳絮,偏偏那柳絮隨風(fēng)亂飄,難捉得很,樓疏若衣裳拖沓,又跑不快,杜青宣便只見他慢動作地追柳絮,口中還念念有詞:“別跑別跑,我會讓你們流芳百世永不腐爛……”
他忍不住抱著小煤一聲怒吼:“你別亂跑了,老子幫你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