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倍徘嘈а狼旋X道,“我喝孟婆湯前肯定記得讓黑白無常跟你好好聯(lián)絡(luò)一下感情?!?p> 樓疏若歪過頭,饒有興致地看著他,仿佛是第一次認識他一般,把他從上打量到下,再從下打量到上,直把杜青宣打量得腸子都發(fā)癢,不等杜青宣質(zhì)問出來,他已經(jīng)笑道:
“以前嘛……我是覺得你這人老實了些,笨了些,不過今日終于知道你笨到什么程度了?!?p> 他將杜青宣手中的酒碗倒?jié)M,道:“你難道沒有覺得事情太過巧合了一些?你恰巧地推了人一把,恰巧地那人死了,恰巧案發(fā)時人多擁擠,根本沒辦法細查,恰巧尸體還被燒掉了……這么多的恰巧,難道不像有人刻意安排?難道你不覺得這像典型的栽贓嫁禍還連帶了毀尸滅跡?”
杜青宣啞口無言,半晌道:“那又如何?”
“如何?”樓疏若搖頭嘆道,“到這份上依然不開竅的大約也只你一人了。這樣的事,要么就是有人看你杜青宣不順眼要除了你,要么就是他自己犯下了事要找你這個替死鬼。鑒于我們杜大人平日也是溫良厚道,真把人得罪到非除掉你不可的境界也比較困難,那大概就是后一種可能了。但是,這兩個可能,無論哪一種——”他看著杜青宣,眼里充滿玩味,搖了搖手指道:
“你都不用想洗清冤情了。俗話說得好,有錢能使鬼推磨,俗話也說得好,官字兩個口,俗話又說得好,民不與官斗。你這人嘛,雖然不太討厭,但是平日為人一板一眼,水潑不進,在旁人看來,可是礙眼得很了。如今反正沒有確實證據(jù),可是羅大少爺一口咬定你是兇手,羅家雖然不是官家,卻有人在朝中,加上家大業(yè)大,吳大人不愿輕易得罪,而你這位捕頭本來就不是很得人歡心,兩相比較,是個人都會作出同樣的選擇。”
杜青宣被他說得再也無話,垂著頭許久,才道:“那你說該如何?”
“那就看你想英年早逝還是奔波勞碌了?!睒鞘枞粢琅f是那樣理所當(dāng)然的語氣,仿佛他說的一切話都是天公地道、萬般有理的,然而說完這句,話頭又急轉(zhuǎn)到了不知哪里,“過幾天,我要去北方一趟?!?p> “嗯?”
“去北方找一位故人,談?wù)劷K身大事?!?p> “?。俊倍徘嘈芍?,“當(dāng)真?”上下打量,你這樣的妖孽變態(tài)霉星瘟神也會需要談終身大事?也會有人愿意跟你談?
“怎么每個人都問我是否當(dāng)真。”樓疏若搖頭,“我一向不說假話,我是的確要去找一位故人談終身大事,若有半句虛言,叫我……呃……一輩子打光棍?!?p> “噗。”杜青宣含在口里的一口酒再次噴了出來,“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的意思是說,我是真的有要事才去北方,而且是塞北邊陲?!睒鞘枞艋沃揲L的手指,好像突然對自己的手感了興趣,“那里荒涼又人煙稀少,甚至很少有人會認識你……于是我的意思是,杜大人要不要試著逃個獄看看,在塞北躲幾年,風(fēng)頭過了再回來?”
“……”杜青宣腦子轉(zhuǎn)不過彎,“逃獄?”
“最多就是這一路上辛苦一些罷,說不定會有追兵,或者真有人來殺人滅口?!睒鞘枞衾^續(xù)說,“但是能逃過的話,總比坐在這里等死的好?!?p> “那我要怎么出去?”杜青宣終于決定探討一些實質(zhì)性的問題。
樓疏若手一揚,一點閃光落下,著地時發(fā)出微小的金屬聲,杜青宣伸手拿起,卻是一把銅鑰匙,他驀然抬頭,再次瞪著樓疏若。
“目前我還有一些雜事沒有準(zhǔn)備好,行李也沒打點,而且疏影閣被人一把火燒掉了,我也得趕緊想辦法攢點銀兩來做盤纏,這些都算下來,大約要再過五六天才能出發(fā)。今天我來探監(jiān),雖然沒有人看見我,但是我跟你平日關(guān)系好,如果你今天逃的話,多半會懷疑到我頭上,吳大人來盤問我今夜去了哪就麻煩了,加上到時我離開京城,就更惹人注意,對你我都不是好事。所以你最好等到明天晚上再逃,戌時前后都可以,逃走之后就一路出京城,不用回頭,京城郊外二里有一塊墓地……其實就是亂葬岡……”
杜青宣聽到這里終于忍不住了:“你要我躲在死人堆里?”
樓疏若依舊理所當(dāng)然:“你不覺得躲在那里最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嗎?反正那里都是死人,死人可比活人安全多了,活人會害人,死人不會害人……總之你到了墓地里,就找一座名字叫趙……趙海苑的墳……”
“趙海苑?”這名字聽著有點熟。
“……出海的海,苑囿的苑。然后你就可以把那座墳挖了……”
“挖墳?”干瞪眼。
“……那里面是空的。我很久之前在那里布置過,這么久沒人去過,大概也就灰塵多些,不會很臟,是個很好的藏身地,應(yīng)該足夠你安全等到我去跟你會合?!?p> 樓疏若說完,手中酒也恰好飲完。他站起身來,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塵土,道:“事情就是這樣了,其實你逃不逃對我來說并無所謂,反正五六天之后我肯定是會離開京城,若你愿意便捎帶上你,若你不愿意就算了。牢房的鑰匙我剛才從牢頭那里摸來了,也給了你,一切隨你自己?!?p> 杜青宣思考,一直在思考,樓疏若也好耐心地等他思考,卻聽他憋了半天,問道:
“疏影閣燒掉了,你現(xiàn)在住在哪?”
樓疏若“哦”了一聲,完全沒有不好意思地道:“因為某間房子的主人,遭人陷害下了大獄,一時半會也用不著,所以我隨手拆了大門鎖,將就對付著住上幾天?!?p> 杜青宣呻吟一聲抱住頭:“你敢動我的積蓄我就殺了你!”
“別這樣?!睒鞘枞羯焓?,很有義氣地拍他的肩,“好朋友有難同當(dāng)嘛,你想我這么些時間也給你白吃了不少,雖然每次給你的都是做得最失敗的次品……”
“我就知道!”杜青宣吼了一聲,隨即又平靜下來,笑道:“不過算了,其實我也常常偷你私藏的梅花酒喝……”
“沒關(guān)系?!睒鞘枞粜Σ[瞇道,“我每次都知道你去哪里偷,所以在那里等著你的都是兌過水的?!?p> 他說完就轉(zhuǎn)身慢慢走了出去。
杜青宣要愣一下才明白他說了什么。
“樓、霉、星?。。∥揖驼f怎么今天這酒比平時的味兒厚那么多!老子我他媽要殺了你啊啊?。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