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就在朱一赴宴的同時。
寧王府。
忠義祠非是寧王府祠堂，而是老王爺下令為戰(zhàn)死的麾下將士所建。
煌煌燈火之下，數(shù)不清的牌位橫陳林立，這些都是為國捐軀，戰(zhàn)死沙場的寧家軍。
今天，又添了上千新的牌位。
昨夜一場突襲，寧家軍和紀城軍成功匯合，雖然打退了偷襲西安府的韃子大軍，但兩軍皆有傷亡，寧家軍更加損失三百騎兵。
涼州衛(wèi)，乃至整個西安府，在編在冊的騎兵不過一萬之?dāng)?shù)，這一折損就是三百，事后打掃戰(zhàn)場，現(xiàn)場之慘烈，不比月牙嶺好多少，老王爺現(xiàn)在想起，都還渾身發(fā)抖。
站了一會兒，老王爺忽然一掀身上的華服，跪地，深深拜了三拜之后，轉(zhuǎn)身離開了忠義祠。
老穆在忠義祠外等著，見老王爺出來，猶豫了一下，還是稟報道：“王爺，您命屬下去查的事情，有消息了。”
老王爺背著雙手，步履沉穩(wěn)的邁入沉沉黑夜，“講?！?p> “郡主說的那個朱一，似乎是南直隸來的一個富商，昨天以低于平價糧的三四城賣糧，救了不少百姓，因為是賣低價糧，惹怒了柳晁，柳晁帶人把他抓回涼州衛(wèi)大獄，是周徹出面，把人提回了北大營?！?p> 老王爺皺眉，“周徹親自出面？那昨夜府衙民眾聚眾，又是怎么一回事？”
老王爺雖不過問政事，卻對城中一切消息都了若指掌，牢牢掌控著整個西安府的中樞消息。
老穆把昨夜的情況仔細說了，老王爺聽后，也開始對那個叫朱一的年輕人好奇起來。
“今夜，丁知府和柳家家主在家中宴請朱一，請城中紅袖招最有名的花魁海棠赴宴，看來丁知府和柳家，都想攀上朱一。”老穆分析著。
老王爺瞇了瞇眼，聲音聽不出喜怒，“繼續(xù)盯著，一有消息，立即來報，還有……”
“是?！?p> 老王爺抬頭望天，背上陳年舊傷隱隱作痛，“盯著官道，最近朝中恐怕會有大事發(fā)生，無論朝中傳來什么消息，第一時間來報，有些事，本王不想再有第二次了?！?p> 老穆正色，道：“是，王爺！”
老王爺擺了擺手，“你也下去吧?！?p> 老穆欲言又止，最后還是默默退了下去。
老王爺站在長廊檐下，風(fēng)聲呼嘯，他站了好一陣，才忽地小聲唱了起來：“……頭通鼓，戰(zhàn)飯造，二通鼓，緊戰(zhàn)袍，三通鼓……”
他一邊唱，一邊用手比劃，臃腫的身影，在廊下卻顯得十分的行云流水，毫不拖沓。
“……刀出鞘！四通鼓，把兵交……”
……
丁家。
柳湘等人的目光，也都匯聚在了朱一身上，等著朱一開口。
他們連翻示好，甚至不惜請動城中最有名的花魁赴宴，不過就是想借這花魁之手，要朱一一句話。
只要朱一愿意跟他們合作，今晚的目的就達到了。
如果朱一無視他們的示好，他們也不會袖手旁觀，就算拼個魚死網(wǎng)破，也要讓朱一付出代價，灰溜溜的離開涼州衛(wèi)，畢竟涼州衛(wèi)是他們的地盤。
臥榻之側(cè)，其容他人酣睡？
“丁大人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朱一放下酒杯，手卻不怎么老實，在海棠手上捏了兩把。
海棠聽到這句，目光一亮，“醉翁之意不在酒？朱公子這一句，絕佳之作?。 ?p> 丁知府是文官，自然也懂詩詞音律之道，即使不精，聽到朱一這一句，也大為震撼，心道不愧是南直隸來的富賈之后，隨隨便便出口一句就不得了。
“妙！妙！妙啊！”丁知府一連說了三個妙字，有刻意吹噓，也有真正的欣賞，說到底，他骨子里還有一點文官的傲氣，“本官從未聽過這樣的佳句妙句，朱公子大才??！不過本官之意確實不在酒，在你?！?p> 一晚上了，丁知府終于沉不住氣，上鉤了。
朱一放開海棠的手，有些意猶未盡的樣子，笑了笑，“丁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不過我初來乍到，家父又擔(dān)心路上遇到山匪危險，所以這一路過來，家中所給的銀錢不多……”
柳湘一聽，微微皺眉，他是商人，做生意講的是真金白銀，若是沒錢，一般的小商戶，柳家根本不看在眼里，不過他也很快就想通了，朱一身份特殊，只是一時沒錢，而不是一直沒錢。
只要能跟朱一身后的勢力攀上關(guān)系，錢這東西，還不是源源不斷？
無論如何，只要朱一肯跟他們合作，這就是一個很好的開始。
“哦，原來朱公子沒什么錢財，怎么好意思坐在這里，享受我柳家……”柳緒咧嘴一笑，自認為頗有風(fēng)度的搖著折扇。
柳湘差點一口血噴出來，總有一天，他一世英名，都要毀在這個草包身上！
奈何柳緒是柳家長子，自古立嫡立長，老二又沒什么心思做生意，這爛泥就算是硬扶，也得要扶上墻去！
柳湘咬牙，當(dāng)著眾人面，也不好過多貶低柳緒，只不高興的打斷柳緒，道：“你給我閉嘴！再在這胡說八道，就給我滾出去！”
柳緒冷哼一聲，要不是柳湘逼著，他才不會來赴這種無聊宴會，當(dāng)即便站起來，“你當(dāng)我愿意來？不過是個沒錢沒勢的外人，誰知道他那一套身份是不是編的……”
柳湘臉都黑了，怕他再說下去徹底得罪朱一，也顧不上別的，抄起一個茶杯就砸了過去。
柳緒堪堪躲過，也生氣了，怒道：“爹！你竟然為了一個外人打我？我要回去告訴阿娘！”
柳湘怒不可遏，氣得臉都扭曲了，一手捂著心口，大口喘氣，喝道：“滾滾滾！你給我滾！”
柳緒抓著折扇，撂了幾句狠話，真就離席走了。
飯桌上，氣氛有點尷尬。
朱一臉色也黑了下來，冷笑一聲，“丁大人，柳老爺，這就是二位所謂的誠意？看來這宴席本公子是無福消受了，告辭！”
朱一說完，真就站起來，徑直往外走。
海棠若有所思的盯著朱一背影，眼底一片興味，今夜來赴宴，她也只是想來看看這個昨夜能讓全城百姓聚集在府衙門前的，究竟是何方神圣，見到本尊之后，她倒沒覺得什么好奇，但那一句“醉翁之意不在酒”，卻是令人驚艷。
柳緒看不起朱一，多次言語激辱，也在海棠預(yù)料之中，柳緒平時怕他老子得很，今晚幾次三番的違逆柳湘，招惹朱一，其實都是海棠安排的。
柳緒喜歡海棠，全城皆知，她甚至不用刻意多說，撩撥幾句，柳緒就神魂顛倒，言聽計從了。
不過，朱一的反應(yīng)出乎她的意料，在這涼州衛(wèi)，誰敢直接甩臉色給丁知府和柳湘看，還直接離席，朱一到底是有所依憑，還是……怕了？
真有意思。
更有意思的，丁知府和柳湘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神情緊張，連忙追了上去。
主角都走了，她再留在這里也沒什么意思，整理了一下衣衫，海棠也離開了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