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推開房門的一瞬間,她聞到了滿屋子彌漫的草本幽香!
她沖上二樓,看見神龕的香爐上插著三支剛剛?cè)既ヒ话氲南?,最左邊的一支歪斜一旁?p> 她立刻想到了夏駿受傷的左臂!
欣語緊接著查看了二樓的房間,不過情急之下并沒有發(fā)現(xiàn)其他什么破綻。
但是她的心里已經(jīng)明白了許多事情!
在火車上欣語一直懷疑夏駿的旅行帶里帶著些可怕的東西,但她還是不敢去相信。
在老爹的家里,夏駿的旅行包滲出濃一樣的液體。
有所感觸的欣語悄悄用紙巾沾起來聞。出乎她意料的是,那確確實實是泥螺的味道。
不過她很快想到了可能的原因。
她想如果夏駿為了證明滲出來的液體是泥螺罐頭,那他拿出罐頭來的時候就完全有可能故意滴一些在地上。
如果是這樣,那地上也許就不止一種液體!
她的猜測是對的!
她重新尋找,終于在地板上發(fā)現(xiàn)了與泥螺罐頭汁有少許差別的另一種稠液!她再次用紙巾沾了沾,放到鼻尖一聞,差點就把整頓晚飯都吐了出來!
這個味道和她那天晚上在“夢”里聞到的味道一模一樣!
至此,欣語才敢確信,那天晚上她“夢”到的事情是真實的,“夢”里的那個剖尸者就是夏駿,被他肢解下來的尸塊就放在他隨身的大旅行袋里!
欣語想,按照他的計劃,明天就是立碑建冢的日子,那么他應(yīng)該會在今天晚上就把攜帶的尸塊拿出來,偷偷進行安置。
所以欣語從入夜后,就一直在屋里耐心地等著他的行動。
事實上,夏駿在采藥回來之前,已經(jīng)安排人將棺木,假身,壽衣和墓碑都搬到了墳場,并且提前掘好了墓穴,立好了石碑。
何家的祖墳他在以前代師父回來祭祀過幾次,所以并不陌生。
他原本想今天晚上先偷偷把何九陵的尸身拼好放進棺木中,封蓋入穴。明天只等欣語她們過來培下土,燒點冥紙,就可以讓人封墓了。
但他沒有想到欣語會突然出現(xiàn)在墳場!
盡管欣語早就已經(jīng)猜測到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但是經(jīng)從夏駿的嘴里被證實,還是同樣令她震驚萬分!
“你覺得這件事情不可思議嗎?”夏駿突然問。
欣語并沒有馬上回答,她此時的內(nèi)心是矛盾的。
“你對我有怨恨?”他見欣語不說話,揣度著她的心思。
如果不是他對這些旁門左道的偏執(zhí)狂熱、三番兩次潛入寓所、施放蠱香、讓她日夜與一具僵尸共眠一室,欣語在上海的生活其實可以過得很平靜。他在給她的精神造成極大壓抑和痛苦的同時,也騙取了她對他的信任。
從這點而言,她確實怨恨。
但是夏駿如今所做的事情是為了完成爺爺?shù)呐R終囑托,既然是為了爺爺,自己為什么不能試著去理解和寬容呢?畢竟自己之所以能去上海,能擁有這么好的物質(zhì)生活條件,完完全全都是爺爺?shù)亩髻n!
“不。你這么做也是出于對我爺爺?shù)囊黄⑿?,雖然方法讓人難以接受?!毙勒Z淡淡地說。
“你能理解,真的很好?!毕尿E聽了顯得有些激動,他彎下腰看著她的眼睛說道,“你知道嗎?師父他老人家這次會很高興的?!?p> “為什么?”欣語見他沒往下說,好奇地問道。
“因為他老人家這次是全尸回來的!”夏駿言語中帶著神秘。
“啊?”欣語十分驚詫。
“你知道嗎?歷史上沒有一個趕尸人可以千里趕全尸,因為腔膛防腐這關(guān)太難了,除了我沒有一個人可以做到!”夏駿難以掩飾得意之情。
他的話猛然讓欣語想起在“夢”見到的、那個尸體腹腔上的大裂口,還有他扒開腹腔探下鼻子去嗅里面味道的情景。
她一陣惡心,“哇”地一聲在他面前吐了起來!
“我剛開始碰尸體的時候也這樣,習(xí)慣了就好?!毕尿E冷冷地說。
“你碰過幾具尸體?”欣語剛才已經(jīng)吐得差不多了,現(xiàn)在也就是干嘔。
“就這一具?!毕尿E說。
“在上海的時候你說過,這次來湘西除了給我爺爺立冢,還為了辦一件事情,而這件事跟六十年前的耿彪事件有關(guān),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了嗎?”欣語直起身來坐在棺木上問他,她想趁這機會問問他平日里不愿意說的事情。
“是。這件事情我本來計劃明天告訴你的,我和程浩凡其實都沒有要瞞你的意思。只是這件事情很大,不僅是我們,包括知情后的你,從此都得小心謹慎,才能保大家的平安?!碧崞疬@件事情,夏駿的表情嚴肅。
“什么事情這么可怕?”欣語從他的言語里感受到了無形的壓力。
“不是可怕,是重大?!毕尿E更正道。
“重大?”
“是。事關(guān)六十年前的那件事,也關(guān)系到我們的將來?!?p> “關(guān)系到我們的將來?”不問還好,這一問欣語更是如同墜入云里霧里。
“是。師父在他最后的日子里,除了希望我能帶‘他’返鄉(xiāng)外,還給我交代了一件重大的事情?!?p> “哦?”
“他讓我去祁嶺找一個人?!?p> “祁嶺?”欣語很驚訝,那是當(dāng)年耿彪夫婦神秘失蹤的地方。
“是。師父交代只要找到這個人自然就能揭開六十年前的秘密,而且還能得到一樣?xùn)|西?!?p> 說到這他停下來,警覺地看了看四周,然后一字一句地說道:
“一箱價值數(shù)千萬的金條!”
一箱金條!
欣語清楚地記得在《湘西阿??h地方志》里的那段記載:
“此役之后,有各種傳聞,數(shù)日后戰(zhàn)場清理時發(fā)現(xiàn),獨立團團長耿彪尸身未得蹤跡,戰(zhàn)場僅留其一斷臂,因此不利耿之推測甚多。據(jù)傳尚有一箱緝毒繳獲之金條同時神秘失蹤……”
沒想到竟然真的有一箱金條!有根有據(jù),夏駿并不是在騙她!
她的心里涌動起一股熱流。
“師父對程浩凡很信任,把這個秘密也告訴了他,并且立了遺囑,將這箱金條一分為三,你、我和他各得一份?!毕尿E說。
“看來程浩凡和爺爺?shù)年P(guān)系不是單純的客戶關(guān)系呀。”欣語感慨地說。
“是。否則師父不可能把這么重要的事情托付給他,也不會給他三分之一的份子?!毕尿E說。
“難怪他會舍下上海的業(yè)務(wù)和我們一起來湘西呢。”欣語喃喃。
“師父說這件事情有難度,靠我一個人做不成,需要找一個可靠的人做幫手,他認為最合適的人選就是程浩凡?!?p> “原來是這樣呀?!?p> “在這件事情上,師父跟我和程浩凡分別做了交代,并且再三叮囑我們不準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訴對方?!?p> “哦?”
“師父跟我交代的是進入祁山的路線,并且告訴我如何找到一個人和那個箱子,他說箱子里的‘一點東西’由我們?nèi)齻€人平分,但我并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箱子里的東西他只跟代程浩具體做了交代,并讓他確保我們?nèi)齻€人都能得到自己的份額?!?p> 何九陵的安排是煞費苦心的。
他知道祁嶺環(huán)境險惡,變數(shù)頗多,這筆錢要想單獨憑借夏駿的力量去拿是很困難的事情,他經(jīng)過交往和考察,給予了為人正直的程浩凡高度的信任。最終決定委托他與夏駿一起去完成這件事情。
畢竟這筆錢財數(shù)額巨大,只要平平安安到手,哪怕每人只有三分之一,也理應(yīng)知足。正是出于這樣的考慮,所以他并不在乎程浩凡的加入。
不過,何九陵依然擔(dān)心在金錢面前,人固有的奴性和道德防線的脆弱,他不得不防止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產(chǎn)生私吞金條的念頭。
他將這個秘密一分為二,一個只知道路線不知道具體的目標物,另一個只知道目標物卻不知道路線。
這就像是一張撕開的藏寶圖,讓夏駿和程浩凡各揣一半,這樣他們誰也離不開誰。
當(dāng)然,何九陵如此煞費苦心,最希望的無非是想讓欣語那一份萬無一失地落入她的手中!
“可是,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了那是一箱金條。你們沒有守住自己的秘密?”欣語不解地問。
“是。不過這不能怪程浩凡,是我猜到了,所以他也就不得不說了?!毕尿E低著頭說。
原來,何九陵和夏駿相處的那些年里,對祁嶺走腳一事時有提及,但具體發(fā)生了什么始終不肯向夏駿言明。他總是說要等到自己快死的時候才會告訴他。
夏駿是個好奇心很重的人,再加上性格倔犟、孤僻自閉,所以凡事他都有一究到底的習(xí)慣。
他背著何九陵對當(dāng)初祁嶺發(fā)生的事情展開了調(diào)查研究,最終在湘西的地方志里找到了一些線索。
在地方志中,有一段關(guān)于祁嶺阻擊戰(zhàn)的記載特別引起了他的注意,在那里他第一次看到了有關(guān)一箱金條的說法!
何九陵臨終前的交代讓夏駿產(chǎn)生了聯(lián)想。他猜測,師父讓找的那個人也許就是耿彪,而那件要拿來分的東西很可能就是那箱傳說中的金條!
“我不想讓師父擔(dān)心,所以當(dāng)時我也沒有說穿。師父死后,我才找到程浩凡證實了我的猜測?!毕尿E說。
“原來是這樣。”欣語點點頭表示理解。
“明天師父的衣冠冢立好了,你的任務(wù)就算完成了。我和程浩凡動身去祁嶺,你就不必去了。”夏駿突然說。
“為什么?”欣語很驚訝。
“這兩天我仔細想過,你最好還是別去。這一路上會很辛苦,而且荒郊野嶺可能還會有危險?!毕尿E說。
“你不是說去完祁嶺還有事情要去湖口,正好順便帶我一起回去的嗎?”這商量好的事情說變就變,欣語著急中帶著嗔怒。
“這……,直接翻越祁嶺去湖口是不繞道的,如果不帶著你,我和程浩凡辦好事情再折回來接你,那就等于繞一個無比巨大的圈子。帶著你呢,我又擔(dān)心不安全。”夏駿解釋道。
“不!我要跟你們一起走!我已經(jīng)有十年沒回去了,我想我爸爸、媽媽,還有我的奶奶……”欣語說著,心里一酸,兩行淚從眼角流了下來。
“好吧,那就一起走吧。”夏駿做了讓步,其實他也并不是真的想說服她。
“來的時候做了這么充分的準備,我想應(yīng)該沒有什么太大的問題。再說,我也跟你們一樣,非常想第一時間就知道六十年前在祁嶺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毙勒Z抹了把眼淚,寬慰他說。
“能告訴我你們要去湖口做什么嗎?”欣語突然問,她在上海的時候并沒有得到過答案,不知道今天晚上夏駿肯不肯說。
“現(xiàn)在……我也不確定,要等上了祁嶺找到東西才知道。”夏駿還是閃爍其詞。
“哦?!毙勒Z知道他還是不肯說,沒有再問下去。
“不管是什么,只要是師父的安排,我都會竭盡所能去做,否則我這輩子良心都會不安!”夏駿的語氣冷峻而虔誠,他的思緒陷入到了回憶之中。
“師父不僅是外公的生死之交,對我也有再造之恩、重生之德!”
“1966年我父母剛結(jié)婚就趕上了*,因為外公的黑社會背景,一家人都受到了造反派的羈押和批斗。外公年老體弱,折騰沒多久就死了。父親為了保護母親不受屈辱,和他們發(fā)生了沖突,被打成重傷,最后死在醫(yī)院里?!?p> “那個時候母親剛剛懷上我,外公和父親的死對她是毀滅性的打擊,在當(dāng)時那個環(huán)境下,她沒有任何活下去的勇氣。”
“最后是師父出面,把母親從那幫畜生的手里救了下來,并且悉心照顧她。”
“可以說,如果沒有師父,就絕對不會有我的今天!”
夏駿兀自追溯著往事,淚留滿面。
欣語第一次看見他這么動情,心里既害怕又傷感。
“所以你要知道,師父想做的事情,我就是豁出命也要去做的。”夏駿最后盯著欣語一字一句地說了這么一句話。
欣語的心頭噗通噗通直跳,她覺得他的話里有話,但又不知道他想暗示什么。
她沒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