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接連痛失雙親,安銀霍眼淚滴了下來,只是快速的用袖子拭去,并不想被方雅歌看輕,方雅歌見此心中一嘆,他也是個可憐人。
“你是說太傅不曾去見你,卻是派了個管家去你的住處嗎?”方雅歌皺眉問道。
“是的,還留下了錢財,說太子身份尷尬,如果被人傳出和罪臣之子往來,實在難以服眾,恐怕會遭到朝臣的彈劾,我和母親也是知道的,因此不敢有怨言?!卑层y霍回答道。
不敢有怨言,并不是沒有怨言……人在脆弱的時候總是會記住別人對自己的好,但是也會記住別人的壞,并將這種失望的情緒放大。
方雅歌接著說道:“士為知己者死,安大人的事情多多少少都和太子以及太傅有關(guān)系,我不相信,太子哥哥是如此薄情的人。而且皇上并未對你母子三人有何處罰,與你們往來不會有什么不好的傳言……太子善待忠臣之后反而更能贏得人心,你覺得呢?”
安銀霍雖然知道方雅歌一定會替太子說話,兩人不光是親表兄妹,更因為安寧郡主也是依附于皇上生存的,又怎么會為了外人說皇家的不是?可是聽了這段話,安銀霍不得不承認,是有些道理的。
“此外,太子和太傅既然是不想和你們有牽扯,就要讓其他不相干的人去,或是其他心腹大臣的家眷,又怎么會派了府里的管家?”這件事情肯定是有問題的,安大人已逝,只剩孤兒寡母,頂不濟也應(yīng)該是派個嬤嬤,怎么會派個管家,于理不合啊。
安銀霍畢竟是男子,自然沒想到這一方面。現(xiàn)在想來,太子如果當(dāng)真不想管他們了也就罷了,既然管了,給了銀子,又何必說那些得罪人的話?不如說些安撫的話,才不枉出了這份力。
“聽郡主的話,的確是這樣的道理沒錯?!卑层y霍回答道。
“你放心,這件事情,我早晚給你一個交代……不管結(jié)果如何!”方雅歌決定這件事情還是盡早搞清楚,看來少不得要見一見太子哥哥。
“還有,我想知道你們兄妹昨晚為何會出現(xiàn)在春風(fēng)館中?”方雅歌問道。
“這個我實在不知,本來我們在小院中,晚上來了幾個黑衣人,將我們綁走了,是我磨斷了繩索,帶著妹妹跑了出來,如果不是遇到郡主,我們兄妹二人性命堪憂?!毕肫甬?dāng)時的兇險,安銀霍更是對方雅歌出手相救感激不盡。
“郡主救命之恩,安銀霍沒齒難忘,如他日郡主有所驅(qū)使,我安銀霍萬死不辭!”說著又起身給方雅歌行了一個禮。
方雅歌知道,安銀霍是個守信之人,今日既然這么說了,將來必將遵守承諾。當(dāng)年靳鈺是否就是看中了這一點才費勁心思將他招攬到了麾下呢?
“安公子言重了,你本是忠臣之后,我救你也是為了國家君王?!狈窖鸥柘M层y霍能將今日的情分記在舅舅身上,畢竟是舅舅殺了他的父親。
“郡主放心,我自當(dāng)秉承父親的遺志,忠君愛國,絕不受有心之人的挑撥!”現(xiàn)在安銀霍大概明白,父親的事遠比他想象的嚴重復(fù)雜。而且他也清楚,方雅歌在擔(dān)心什么。
“聽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安公子,你們兄妹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京城之內(nèi)我兄妹二人再無容身之所,此次得郡主相救,下次未必就有這樣好的運氣了……安銀霍厚顏,懇請郡主收留我兄妹二人?!?p> 安銀霍多么傲氣的人,可是為了給妹妹一個容身之地,沒辦法只得求方雅歌收留,說著就想跪下去。方雅歌卻是一把扶住了他。
第一次下跪是為了救命之恩,但是總下跪就會形成習(xí)慣,磨沒了人的傲氣。這安銀霍是把劍,不該被磨光了鋒刃。
安銀霍看著扶住自己的一雙小手,馬上退了一步,心中卻感動著。男兒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他又怎么愿意一而再的下跪,只是有求于人,無可奈何,如今郡主這一扶,給他留住了尊嚴。
“安銀霍逾矩了,請郡主海涵!”
“不必拘泥至此,男兒膝下有黃金,安公子不必如此。你們兄妹二人只管安心的留在我公主府即可?!?p> 說著看了一眼安銀芽,這個小姑娘一直安安靜靜,經(jīng)歷如此大事,十歲大的小姑娘被迫長大了。
“你暫時留在府中侍衛(wèi)所,我會讓莊凱安排一下,看你昨天的身手,想來也是懂些武藝的,我會抽時間讓紫蘇教你,也好有個自保的本事,你意下如何?”
方雅歌想著前一世安銀霍身手了得,應(yīng)該是學(xué)武的好苗子,這一世如果他愿意,方雅歌希望他能成為自己的左膀右臂。
“安銀霍聽郡主的!”
安銀霍因為父親掌管科舉的原因,根本就沒有參加過科舉,否則很可能被人說成父子徇私舞弊。安興邦為此常常覺得虧欠了兒子,所以請了個拳腳功夫教授安銀霍武藝。只是那個師傅自身才能有限,早在幾年前辭別了安府,如今能有個身手了得的人教授自己,安銀霍求之不得。
“銀芽年紀還小,我的院子里丫鬟多嘴雜,不適合她,就去我弟弟的院子里,當(dāng)個大丫頭吧,弟弟今年才八歲,院子里的事情有嬤嬤管著,我交代一聲,那邊的丫頭也就十歲的樣子,銀芽到了那里就負責(zé)管理院子好了。”方雅歌想著她自己的院子未來必定是多事之地,安銀芽放在這里不合適。
“你們兄妹在我公主府避難,對外稱是賣身公主府,對內(nèi)我們平輩論交,自稱你我,切不可奴才奴婢的亂叫,我對雅荷苑的丫頭也會如此吩咐下去。你們只管放心的留下,如果以后有機會,或有了更好的去處,盡管離開。”
方雅歌如此說是知道,人心最難收買,以權(quán)勢壓人是下下策,用恩情要挾中策,真心以待才是上策。現(xiàn)在方雅歌對待安銀霍就像對待自己的朋友一樣,當(dāng)然未來還可能成長為她的得力助手。
……
紫蘇將安家兄妹送出了院子,在廂房見到了莊凱,說道:“郡主吩咐,安公子先和你回侍衛(wèi)所,對外就稱是新收的侍衛(wèi),但是安公子身份特殊,并不曾賣身公主府,要以禮相待?!?p> 說著看了一眼安銀霍又說:“我教人一向嚴格,希望安公子扛得住才好,以后每日的晚飯后我會去找你?!闭f著頭也不回的走掉了,想著又是教郡主又是姓安的,她這當(dāng)師傅的任務(wù)什么時候是個頭啊。
莊凱聽了紫蘇的話當(dāng)然不敢怠慢了安銀霍,一拱手說道:“安公子以后若有什么事情,吩咐莊凱就好?!?p> “莊兄不必如此,我如今已然托身公主府,郡主器重稱我安公子,我卻不能妄自尊大,以后我們兄弟相稱如何?”
莊凱見安銀霍說的真誠,也就不再客氣,再次拱手:“既然如此,我就托大的稱你一聲安兄。安兄,以后時日還長,我們兄弟總會知道彼此的脾氣秉性,若有不到之處,還請安兄告訴我?!?p> “如此當(dāng)然好?!闭f著二人一起回了侍衛(wèi)所。
方雅歌又安排人將安銀芽送到了方雅醇的屋子里,只說是郡主從外面為弟弟尋來的得力大丫頭,以后掌管方雅醇的院子。原有的小丫頭石竹和扁兒看安銀芽舉止得體且年歲大自己一些,加上是郡主派來的,自然不敢怠慢。就是方雅醇也讓安銀芽管的服服帖帖,這都是后話。
……
“波斯國位于青澤以西……”方雅歌已經(jīng)在書案條幾上寫了兩個時辰了,一天就在不知不覺中過去。她答應(yīng)給神秘男子的書其實是有名字的,在青澤叫做“波斯國游記”,說白了就是坊間流傳的話本,給平頭老百姓看的。
當(dāng)年逃亡之時,方雅歌和林明曾想著逃到波斯國去,可惜實在是語言不通,幾年的時間下來,因為無人教授,他們也只學(xué)會了皮毛。那時候方雅歌就經(jīng)常看這本波斯游記,看了無數(shù)遍,以至于現(xiàn)在閉上眼都能默寫出來。只是現(xiàn)在,她在其中多加了一點東西罷了。
方雅歌將最后一頁紙上的墨跡吹干,讓白芷拿出去裝訂,她吩咐紫蘇:“你把這本書送到春風(fēng)館,就說原版我還要留著,這個是手抄版本。還有這是一千兩的銀票,你放好了。”
方雅歌將一沓子銀票放入紫蘇的手中,“告訴元娘,這是買花娘的錢,讓她幫我把人好好的看管起來,每過一個月的時間我們就會派人去接……還有,你告訴她,如果讓我發(fā)現(xiàn)她敢私下威逼利誘這些女孩接客,我絕對饒不了她!”
“是,紫蘇明白?!?p> “此外,你讓元娘再辦一件事情。我不想知道是誰讓他們綁架了安家兄妹,但是我想知道,他們要將安家兄妹送到哪里?這件事情如果她做不了主,你讓她問問她家主子,要是能告訴我一聲,我還有謝禮?!?p> 方雅歌想知道到底是誰在幕后搗鬼,如果能查到什么蛛絲馬跡,也不至于讓對方打個措手不及。方雅歌總覺得這件事情后面應(yīng)該還有陷阱,否則為何對方要費勁心力去綁架一對根本沒什么威脅的兄妹?
“紫蘇,最后你問問元娘,她們可是接我的生意!如果我想讓他們一個不查綁錯了人,找了一對和安家兄妹情況很像的人,但是他們卻沒有發(fā)現(xiàn),還是將人交給對方。問問元娘需要多少錢?”方雅歌決定要順藤摸瓜。
紫蘇詫異的看了方雅歌一眼,心道,郡主好細密的心思,面上卻不漏聲色,回答道:“郡主請放心,奴婢一定辦好此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