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樓下,也在喝酒。
不過是,心里憋屈的東宮,與忐忑不安的皇衛(wèi),對飲。
這東宮太子平時(shí)對旁人都是耀武揚(yáng)威的,唯獨(dú)對秦氏兄妹,一貫好聲好氣。他吃虧受氣的地方,也往往就從這兩人處來。秦大人和秦四姑娘不僅長得像,欺壓東宮更是一壓一個(gè)穩(wěn)。
于是東宮心里積聚的不滿,就折轉(zhuǎn)往下屬這兒來了。
兩三名皇衛(wèi)陪東宮喝酒,面對可口的下酒小菜,卻如坐針氈。
席間只有東宮一人動箸,其他人,跟前的筷子擱在枕上,根本沒敢動過。酒倒是一杯接一杯地斟。
直到秦姒從二樓慢悠悠地走下來,眾人這才松了口氣。
抬袖示意諸位離開,秦姒落座于東宮對面,往小方桌上看了看,又新翻了一個(gè)杯子,倒酒。“三公子,該不會還在賭氣吧?”
“我才沒有!”
東宮飛快地否認(rèn),頓了頓,又說:“你家?guī)煚斝皻獾煤埽幌袷莻€(gè)靠得住的人物?!?p> “嗯、嗯。張大哥原本就是個(gè)輕佻的性子,做不了大事。我也知道,以三公子的學(xué)識,應(yīng)當(dāng)不會被他輕易激起才對?!鼻劓γ骺浒祫瘢Σ[瞇地招呼小二再添幾個(gè)熱菜,“早些休息,明日去縣里,到榮府上看看。”
東宮扒拉扒拉面前的豆子,默默點(diǎn)頭。
秦姒見狀,補(bǔ)充了一句:“我們不帶張師爺,留他在州府打探消息。怎樣?”
眨眨眼,東宮隨意地哼了哼:“隨你,我不管?!?p> “那就這樣決定?!?p> “好啊,反正我是沒所謂的?!睎|宮輕快地應(yīng)著,嘴角上卻勾出一個(gè)大大的笑意來。
他的笑容一直掛在臉上,到第二天出發(fā),抵達(dá)容府,也沒消失??吹们劓π睦锩?,心想下回還是不要故意討好他比較好。
不過,他這得意的笑,到秦姒扶容雁雙出來,就又垮掉了。
迎候的容家人不解:“秦大人,事發(fā)已有數(shù)月,為何還是要來府上查看呢?”
查就查了,沒給你全家封存已算對得起你,還敢問?
“察看藏書之處,方能心里有數(shù)。”秦姒回答。
眾人疑惑,將三人領(lǐng)入藏書閣內(nèi)。
“我掌管有藏書閣的鑰匙,亡父手里也有一把?!毖汶p說,“那日我半夜睡不著,就披了外著,過來想取本書看看……”
“你識字?”秦姒打斷她。
“嗯……認(rèn)得幾個(gè)?!?p> 秦姒隨口贊道:“真是難得啊,請繼續(xù)講……”
東宮蹲在書架旁邊,心想我也識字怎么就不見她夸兩句,對一個(gè)民間的小姑娘這樣好做什么?他越想越覺得不平,扭頭往書架上張望,瞧,也沒有什么名家名著嘛,識字看閑書有什么了不起。
那邊雁雙還在說:“……我就嚇得尖叫,也沒有注意別的,忙忙亂亂便逃走,去找人……”
“原來是這樣。”秦姒輕描淡寫地做了個(gè)總結(jié),也沒提筆記一記,又問,“府上的藏書處,有外人出入嗎?”
“亡父不喜歡別人動他東西,只對幾名年輕書生例外。”
不解秦姒問這個(gè)的目的,雁雙補(bǔ)了一句:“但那一天,是沒有別人作客的。”
秦姒暗忖:新科狀元早已飛黃騰達(dá),郭祥也已杖斃,這兩人應(yīng)當(dāng)不會到場。但,原本想調(diào)查的也不是這案子的始末,所以無妨。
“借出與歸還書冊,令尊可有記載?”
“有的?!?p> 雁雙答應(yīng)著,急急忙忙去架上翻找,卻啊地一聲,發(fā)覺用作記錄的冊子已不翼而飛。她慌張地將附近書格都找遍,還是不見做記載的那一本,急得淚水在眼眶里打旋了。
“姑娘莫急,出事之后冊子在么?”秦姒問。
“不知,沒有留意過……”
東宮抄著手靠在一旁,看得不耐煩,插言:“有沒有備用的冊子???正本不見就不見了嘛!”
秦姒笑他:“三公子說笑,尋常人家誰做那么多備案?”
此時(shí)雁雙驚呼一聲,道:“啊,對了,去年名冊被弄污過,是我重新抄謄的……帶污漬的那冊應(yīng)該還在廢書箱里!”說著,她連忙去屋后尋找了。
東宮瞥回秦姒一眼,得意地昂起下巴:“看吧?”
秦姒笑笑:“……這、總有例外么,三公子說得對?!?p> 雁雙抱了一簍子殘破書頁出來,難堪地一張張排開:“都在這里了,實(shí)在是臟污得不行,這樣見人真是……”
書頁都是油漬,應(yīng)該是從縫線處拆開來抄謄的。
秦姒俯身,一頁頁觀看,往前年的記載看去,果然有那兩個(gè)名字。她指著兩人先后借閱的書名,問:“這卷書,能請容姑娘取出么?”
“嗯?!?p> 東宮坐到秦姒身邊,跟她咬耳朵:“我看八成又要找不到。”
秦姒心里也是這樣猜測,故贊同地略一頷首,促狹道:“咦,三公子今天莫非是要一顯鐵口直斷的神通?”
“哈哈哈,既然有這能耐,為何不呢?”東宮倒是不客氣,全盤接受下來。
兩人這邊聊天,另一面,容雁雙遍尋不著那冊古籍,急得直掉淚。秦大人是她唯一的救星,可他要的證據(jù)她一個(gè)也拿不出來,這樣要?jiǎng)e人怎樣幫她,有心也無力?。?p> 越想越絕望,她低頭看著自己被夾棍折磨得紫黑的手指,忍不住抽泣出聲。
“嗯?噓?!鼻劓D(zhuǎn)頭,望向里間。她喊到:“容姑娘,怎么了?”
“秦大人,找不到……”容雁雙像是得了赦令,起身出門,哇地一聲哭了開來。
秦姒嚇一跳,忙安慰:“唉呀,別哭!找不著是應(yīng)該的,找不著就對了。別哭別哭!三公子,你也來勸勸啊……”
東宮目瞪口呆地看著秦姒。
他還沒見過她手慌腳亂的樣子,更不知道,鄉(xiāng)民的群體跪求或者呼擁推捧大可令她手足無措。在官場混得油光水滑的她,居然最怕的是平民百姓的情感攻擊。
因此,東宮心里想的是——真羨慕啊……要不本宮也哭一個(gè)試試?
正在這時(shí)候,藏書閣的門突然被推開了,有人來報(bào):“請問誰是京城來的三公子,跟秦大人一道的?州府的差役大人有急事找!”
“我?”東宮納悶。
從衙役手里接過的,居然是邸報(bào)。
翻開邸報(bào),在“頭版頭條”的位置,印了四個(gè)大字:尋人啟事!
左面一列小字:與兵部郎中秦斯同游之三公子,見報(bào)即刻返京!速速速!
秦姒歪過頭來看:“三公子,邸報(bào)是做這個(gè)用的么?”
“或許不是吧……”東宮哭笑不得,“莫非子音嫌我離京太久?”
算算日子,邸報(bào)發(fā)出,是七日前的事情?!班拧慈談由砘鼐┌桑茨笕瞬幌袷悄蜜?bào)說笑的人。”秦姒低聲道。京里也許出事了。
不管怎么說,即墨君沒寫成通緝令,她已經(jīng)很驚訝了。=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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