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瑰華

第十七章 歸京日

瑰華 溟無魚 5517 2023-05-10 22:34:22

  瑰里看似在賭氣,實則是在尋求安慰。這樣的招數(shù)在過去衛(wèi)騮并不能招架住,所以就嬌縱了瑰里,只要她一扭頭嘟嘴,衛(wèi)騮便會好言好語地哄她。一貫的行為使得衛(wèi)騮下意識地這樣做,他手已經(jīng)伸出了一半,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忽然將手又收回來,似是想看看瑰里的反應(yīng)。

  實際上,瑰里一直在用余光偷偷瞄著衛(wèi)騮。她早就發(fā)現(xiàn)此時的氣氛不如自己所料,在心中暗罵一番后便也沒有說什么,只是環(huán)抱著雙手,望向遠(yuǎn)方的天際。草原廣闊地不見邊際,這其中給人帶來的自由哪里是都城大京可以比擬的。平日里自己還可以去馬場發(fā)泄心中的煩悶,可她那向來安靜的阿姊自從出嫁便不怎出宮,生下孩子時又傷了身體,如今更是整日里在屋子里坐著。

  然瑰里忽然想到一事,忙轉(zhuǎn)頭問道:“你們是怎么如此快就找到我的?我一度以為我定要在云賀人手中送命了呢……”

  衛(wèi)騮見她面有哀色,忙道:“傻丫頭,他們將你作為人質(zhì),怎可能隨隨便便就將你殺掉?若是我們沒有及時在云賀西京攔下他們,他們會順著早已布置人接應(yīng)的路線回到輿都,那時便麻煩了。你也明白,主上同云賀主互相算計了多年,如今云賀主便想用你來威脅主上。若是他們成功了,恐怕除非云賀亡國……”

  他本要脫口而出“你才能回來”這樣的話,但想著瑰里剛剛回來,看著雖活潑無事,但那被驚嚇后一直緊緊繃著的心不知何時才能緩過來,便沒有說出口。衛(wèi)騮只是輕嘆一聲,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不料瑰里神色黯然地?fù)u了搖頭:“我不知道若是我被帶到了輿都,伯父會不會來救我。畢竟我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女孩,什么功勞都沒有,對于大琰也沒有任何價值。自古君王都是無情的,雖然我平日里錦衣玉食、受著萬般寵愛,但我認(rèn)為在這等時刻上,伯父可能不會選擇我?!?p>  縱然她這樣說,衛(wèi)騮也是明白她對于蕭鏗的意義的。她的父親是蕭鏗的雙生兄弟,又在與云賀的戰(zhàn)爭中殉國,蕭鏗也曾許諾要替弟弟將他的子女好生撫養(yǎng)成人。即便君王之心冷硬,被江山天下擠得只剩下計謀,卻怎也還有一角人世中的柔腸。無論有多難,蕭鏗都會保瑰里平安。

  衛(wèi)騮心中有些沉重,面上卻故作輕松地安慰著瑰里:“這是什么話,主上若是不想救你,他此次根本不用費時費力。再者說,那荎驍為何派了他寄予厚望的愛子帶著精銳和探馬離開輿都那般遠(yuǎn),來到云賀和大琰的邊疆?若是你并不重要,他又如何會在情感上對主上布局?”

  瑰里一怔,望著衛(wèi)騮有些焦急的雙眼,思緒瞬間散成碎片,久久不語。衛(wèi)騮也這樣看著她,輕輕用手撫了撫她紅潤的臉,聲音充滿同情和憐惜:“你讀過那么多書,應(yīng)當(dāng)了解荎驍。他雖擁有前無古人的政治鐵腕,卻相對應(yīng)地為人狠毒,便是無法避免手下對他效忠之心的動搖。此番主上抓到了一個荎坦的手下,嚴(yán)刑拷打下他供出了許多信息。阿兄卻發(fā)覺此人可能是荎坦最忠誠的心腹,裝作賣主的樣子只是為誤我們?nèi)肫缤尽W罱K在宗室與三族眾人集體的決策下,我們還是走對了,不然不知現(xiàn)如今會陷入何種困頓……”

  瑰里聽得后背發(fā)涼,后怕不已。她忽然想到在西京軍營中聽到云賀上將對荎坦和納蘭隗的匯報,急忙問道:“你們趕來之時,他們有一名將士報告說,前來的軍隊有姊夫的、令兄的,為何還會有我父親生前的國將軍?”

  衛(wèi)騮聽到這話,眼眸不禁一低,瑰里見狀卻愈發(fā)焦急,一把抓住他的衣袖追問下去。衛(wèi)騮只得拍拍她的手,低聲道:“只有一種可能,你想得沒錯。”

  瑰里心中似有許許多多的聲音在呼喊著,它們交雜糾纏著,卻始終都在講述一件事——是母親,母親出動了似乎永遠(yuǎn)也不會派上用場的國將軍,母親的心中總是伏著的危機使她拿出了那塊多年未面于世的兵符。

  衛(wèi)騮伸手拉她站起,道:“一切都過去了,回大京后好好休息,不要再去想此事了。”

  瑰里卻陷在此事的余悸中越來越深,她驚恐地問道:“這是不是意味著,大琰會絞進無限的陰謀與爭斗中,將來永無安寧之日了?這是一個序幕,是也不是?”

  衛(wèi)騮心中想著,成王敗寇,輸贏頃刻。她說的很對,但這似乎并不是她此刻應(yīng)該思考的問題。衛(wèi)騮搖搖頭道:“現(xiàn)在不要想這些,有主上這樣承上啟下的英君賢主,大琰之后的日子會越來越好過,說不定最后的萬里江山都會被我們爭下來呢!”

  瑰里忽然眼睛一亮:“真的嗎?”

  衛(wèi)騮失笑,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呀,天天想這些男人才要想的東西,將來若是不領(lǐng)兵打仗,還真對不起你自己?!?p>  但從衛(wèi)騮心底來講,他一點也不希望她上那刀劍無眼的戰(zhàn)場。他會將她領(lǐng)到未來屬于自己的軍營,同自己一起學(xué)習(xí)和實踐,但至多就是這樣。

  二人走著走著,忽然從身后沖出一匹健馬。馬上之人正是衛(wèi)驊,他忽一勒馬停下,指向遠(yuǎn)處一列長長的車輦講道:“馬車已經(jīng)備好了,你們?nèi)羰峭鎵蛄?,我們現(xiàn)在就回北山?!?p>  衛(wèi)騮看了看身側(cè)的瑰里,瑰里微笑著應(yīng)了聲,二人一同向遠(yuǎn)處走去。衛(wèi)驊跳下馬,視線卻還在背影漸小的衛(wèi)騮和瑰里身上,似在思索什么,眼神也變得溫和凄楚。他的心腹侍人辛乙見他愣神,忙在一旁低聲喚著他:“肅侯,肅侯?!?p>  衛(wèi)驊聞聲轉(zhuǎn)頭,對上辛乙有些擔(dān)心的神情,笑嘆一聲道:“無事,只是想到兒時在云賀草原上騎馬的經(jīng)歷來了。那時無憂無愁,仿佛天地間獨有我一人馳騁,同現(xiàn)在實在是不一樣啊?!?p>  衛(wèi)驊拍拍他的馬,拉著韁繩向馬場的方向走去。辛乙忙跟上他的步子,心中想著他的這句話,不禁搖了搖頭。主子此時,實際上是看到弟弟和瑰里小姐,而想到了昔年他和璴里小姐啊。

  多年過去,他還是這樣地重情,絲毫沒有改變。

  但他永遠(yuǎn)不會后悔,自己以肅侯名義所做過的事情。

  輿都郊外行宮,余暉蒼白無力。荎坦的雙臂被鮮血浸染,腿上中了兩只流矢,被這霞光映得更加觸目驚心。納蘭隗焦急地在行宮門口踱步,侍女們均不敢直視她的眼睛——那雙此時可以噴出烈火的眼睛。

  只見荎坦在幾人的攙扶下向行宮門口走去,一步步顯得艱難而漫長,納蘭隗邁開腿便向他沖去。荎坦的視野中恍然只剩下一個女子飛奔過來的身影,反手將劍插在地上,身子跪了下去。納蘭隗驚呼一聲,連忙也彎下了身,讓荎坦倚著自己。荎坦卻是個堅強慣了的,即便是持劍之手撐到顫抖,也不肯靠向納蘭隗溫軟的身軀。

  納蘭隗見到他這副樣子,硬是抬起頭將淚水憋進眼眶,只覺得四周都溫?zé)崮:黄?,前方僅剩下蒼穹暮影,含著無法言盡的悲哀。她低下頭,兩滴淚再也受不住束縛,順著臉頰淌下,落地。

  只聽得荎坦故作堅強的聲音:“蕭長霖的兵太多了,我們的人數(shù)根本不敵?!奔{蘭隗靜靜聽著,無所思考,只是想聽他說完。

  荎坦又道:“有人背叛了我們,和父主。”

  納蘭隗的淚水瞬間決堤。她用盡渾身的力氣將荎坦抱住,努力支撐自己不倒下,一遍遍安撫著他,卻只感到自己的無力。

  荎坦的一句話瞬間揭露了她內(nèi)心最不愿講出來的事實:

  “人你帶回來了嗎?”

  納蘭隗感到唇上一陣劇痛,原來是她自己下意識地咬緊了牙齒。先前她立在城頭上指揮交戰(zhàn),也經(jīng)常這樣咬著,來緩解她的緊張。此時她仰頭望著漸漸被黛色吞沒的夕陽,輕輕地講了一句:“對不起……”

  荎坦感得到納蘭隗手上的輕顫,可他卻不敢置信地聽到他一向驕傲的妻子說出這樣一句話,她這樣怎對得起他為此所受的傷?荎坦脫開納蘭隗的手臂,猛地站起,身上的劇痛使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納蘭隗垂首,光線映著她精致的五官和天鵝般無瑕的脖子,格外美而凄。她低聲道:“對不起,我自知那衛(wèi)驊在利用我,但我是云賀太子妃,也是母親。我不可憐人質(zhì),卻無法不選擇慧骨?!?p>  荎坦忽然眼前一黑,同樣負(fù)傷的下屬慌忙扶住他。而納蘭隗穩(wěn)穩(wěn)地在他腳下跪著,低目,神情決絕。荎坦只覺一陣血氣上涌,抬手就是一掌,納蘭隗倒在地上,一言不發(fā)。侍女侍衛(wèi)們皆轉(zhuǎn)過頭去,不忍直視。

  荎坦舉起那沾血的劍,劍鋒閃著寒光,直指納蘭隗。他看著她這一副模樣,咬咬牙將行宮環(huán)顧了一周,愈發(fā)將劍逼近了納蘭隗,吼道:“你這樣如何對得起我,還有為此喪生的云賀勇士?”

  納蘭隗慢慢抬起頭,直視著他:“為了慧骨已經(jīng)死了夷姑,她的家族世世代代奉獻云賀王室,如今她肝腦涂地,我便不能……”她的眼神忽然變得犀利,言語也變得強硬:“你曾對我說要令慧骨幸福,讓她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嫁給如意郎君,一生榮華無憂。將來的一國之君,難道就是這樣將他的女兒、他的諾言扼殺在搖籃里的嗎?”

  納蘭隗說完便輕輕閉上了雙眼,仍端端正正地跪著,猶如決絕待死,卻也倔強。她既這樣得罪了荎坦,便不敢想自己猶能活著。

  不料荎坦將劍收了回來,仰起頭望著天空,良久恨恨地道:“衛(wèi)驊這個狼子野心的,小心將來我叫你死敗涂地!”說罷,他用盡力氣狠狠將劍向地上摔去,大步向馬場走去。經(jīng)過納蘭隗之時,他停頓了一下,便頭也不回地離去了。他此時,實是有殺了她的沖動,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氅衣掀起一陣氣息,貼著納蘭隗的臉龐而過,納蘭隗睜開眼睛,神情深邃。

  侍女見荎坦走遠(yuǎn),連忙跪下來勸著納蘭隗:“納蘭妃,我們回行宮休息吧?!?p>  納蘭隗不改神色,轉(zhuǎn)頭道:“主上知道此事嗎?”

  侍女左右為難。荎驍擁有最強勁的探馬,出了此事也有一段時間,他定是早就知曉了。太子妃正是脆弱之時,侍女不敢將實情告訴她;但若是向她隱瞞,那便是欺主,而且不知他們回宮后太子妃會受到何種懲罰……

  她只得自我安慰,太子妃是主上精心挑選的兒媳,應(yīng)當(dāng)性命無恙。

  納蘭隗凄然一笑,搖了搖頭,站了起來,向馬場的方向走去。侍女心中驚慌,忙也跟了上去。幾個人影湮沒在昏昏欲墜的暮色中。

  此次從東北行宮至北山的行程不算短,瑰里卻顯得比任何一次秋獵都精神?;蛟S是她的確長大了,又或許是這幾日受到的驚悸使她些許鍛煉了心志。這一路上馬車顛簸,她總會掀開車簾望向遠(yuǎn)方,真正看到了大琰的壯美河山。有繁衍生息的河流、廣闊的草原、連綿的群山,還有茫茫的大漠,令她敞開胸襟,真正將自己置身于天地之間,流連忘返。

  有一次停歇是在草原。瑰里的腦袋倚在衛(wèi)騮的肩頭上,聽到有悠揚的牧歌和琴聲正回響,便驚喜地笑道:“真好聽,像是灑脫不羈,又像是歡樂無限?!?p>  衛(wèi)騮也只是笑而不語??吭谒缟系氖擒涇浀念^發(fā),瑰里的頭壓著,雖并不重,但在他心中卻應(yīng)如同寶物一般珍視和愛惜。

  一個個白色的帳子映入眼簾,排得整齊有序,頗有王家風(fēng)范。那便是河川祭禮的營帳了。當(dāng)瑰里看到這一片白色的那一刻,她努力做出的一副矜持、亦或是快樂的模樣就已經(jīng)破碎。瑰里的手緊緊按在車窗上,眼淚已止不住地留下來,一旁的衛(wèi)騮看得也很是酸澀和不忍,卻也無法做些什么。

  當(dāng)車子停下來之時,瑰里近乎是有些暴躁地甩開車簾,不顧侍人給她搭上短梯,一躍便跳下車。當(dāng)她看到遠(yuǎn)處站著的白衣女子正向她這邊盼著時,邁開腿便向她奔去,口中不停地哭喊著:“母親!母親——”

  衛(wèi)氏纖長的手指抹掉了一滴淚珠,一瞬之間將飛奔過來她的女兒迎在了懷中。聽著瑰里頭也不抬地哭得撕心裂肺,她也默默留下了兩行淚,手上一遍遍撫著瑰里的頭發(fā),道:“不哭了,沒事了,所有的都過去了。都怪母親沒有把你看好?!?p>  瑰里是何等敏感之人,她早已察覺到衛(wèi)氏的聲音不對,便掙開她的臂彎,用紅紅的眼睛看著她道:“母親不讓我哭,可自己卻哭了。不怪您,是我自己亂跑,害的大家都為我擔(dān)心?!?p>  這是瑰里生平為數(shù)不多的一次看到這樣堅強的母親落淚。上一次,應(yīng)當(dāng)是四年前在正堂里的那一次吧。那一次,她因蕭拾蘭之事數(shù)落了自己,又將自己抱在懷里安撫,如同現(xiàn)在一般溫柔。

  只聽得一個少女的聲音由遠(yuǎn)及近,瑰里順著聲音看去,那正是蕭海斤正在飛奔而來。海斤見衛(wèi)氏行了一禮,便拉起瑰里的雙手,焦急地道:“妹妹無事吧?我也實在是考慮不周,那日真應(yīng)當(dāng)讓阿兄送你回去的?!彼o緊地將瑰里抱住,良久才松開,抓著她的雙臂將她上下檢查了一番,才松了一口氣,可眉頭卻還是擰成一個結(jié)。

  瑰里勉強擠出一個微笑,寬慰道:“我這不是好好的嗎?云賀人不敢冒著與大琰交惡的風(fēng)險殺掉我的。”

  海斤還是擔(dān)憂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衛(wèi)氏見瑰里的心情已經(jīng)好轉(zhuǎn),才走向一旁看著這一切的衛(wèi)騮,屈膝盈盈一禮,正色道:“肅侯與衛(wèi)三郎君今日救小女之恩,季衛(wèi)當(dāng)記于五內(nèi),來日相報。”

  衛(wèi)騮聽著瑰里同她說出相同的話,心頭不禁一顫。這是他生平首次受到一個長輩對他的感激,還是先國將的妻子,他如何能受下這禮?衛(wèi)騮一時不知該怎樣回答,慌忙道:“衛(wèi)夫人客氣,這是我與阿兄的職責(zé),我怎能受您的禮?”

  站在瑰里身邊的海斤看了一眼衛(wèi)騮,神色莫測。但瑰里只是抹了一把眼淚,沒有注意到她眼色的變化。三人望著衛(wèi)騮再次登上馬車,由車夫駕著駛向肅侯的營帳去了。

  衛(wèi)氏拍了拍瑰里,道:“你叔父最是關(guān)心你的安全,快去和他會一面吧。”

  瑰里看了一下海斤,便與她們二人辭別了。

  蕭海璋駐守大琰邊疆已有多年,此番蕭鏗準(zhǔn)許他回大京生活一段時間。念著他近年御敵有功,若他想在大京謀個軍隊統(tǒng)領(lǐng)的職位,蕭鏗定是答應(yīng)的,甚至他盼望蕭海璋能夠?qū)⒆约旱能娛虏湃A運用在前朝。但海璋講是自己習(xí)慣了草原的生活,回來怕是不適應(yīng),所以便攜著海斤在大京待上一段時間便回北疆。

  蕭鏗也只是無奈地笑了笑,年輕人心中天地廣闊,此時受不住大京城邦的束縛,或許過上幾年便希望在朝堂為官了。

  但蕭海斤聽到他的決定,不由得有些郁悶。這意味著,她蕭瑰里或許又是一載才能見到兩面了。這一年年看著她不斷向窈窕矯健的少女成長,還不知下一次她會是什么樣子呢。

  海斤也希望,下一年,他還會來……

  瑰里臨行前辭別海斤之時答應(yīng)她,這一年她一定練習(xí)摔跤,爭取在下次河川祭禮之時有能力同她較量伯仲。

  此番迎接瑰里回來,衛(wèi)氏沒有帶上定南,無非是因為怕他思念阿姊太深哭昏了頭腦,也怕因小失大延誤了回京的時間,那就不知該如何賠罪了。

  這樣一來,在馬車上的時光就是瑰里最不能脫身的時候。一路上定南都緊緊地拉著瑰里,生怕她會又離開他了似的,眼角似還留著哭過的痕跡。在瑰里見到衛(wèi)氏的那一刻,那種被云賀人脅迫的恐懼感就又包繞周身、深入骨髓,使她全程都安安靜靜的,止不住地去回憶、又與回憶對抗著。

  迷迷糊糊似是睡了一覺。待她被女淑叫醒時,那肅穆紅墻上幾個大字“元和門”又呈現(xiàn)在了她眼前,如夢似幻。這是大京的宮門,瑰里心中說不清是悲還是喜。

  大京,我回來了。

  被云賀人劫走的日子是否過去了?我未來會怎樣?你未來又會是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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