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家人的前一天晚上,仲夏一夜翻來覆去失了眠,直到第二天一早才迷迷糊糊睡著。
天還漆黑一片的時候,木蘭就把仲夏叫了起來,無奈仲夏實在想睡,賴在床上不肯起來,木蘭又急又氣,生怕耽誤了時間,一把把仲夏的被子掀掉,硬生生地把仲夏拉了起來。
“仲夏,快點吧!你再不起來可就見不到家人了!你信不信我不管你了自己去了!……”木蘭看著仲夏還賴在床上,著急地嘰里呱啦說了一大通,一邊手還沒停,幫著仲夏穿好衣服,拉著她做到鏡子前,幫迷迷糊糊地仲夏梳好丫髻,用冷水冰過的帕子蓋到仲夏臉上。
冰涼的觸感一下子刺激到仲夏的神經(jīng),讓仲夏一個激靈就清醒了過來。
仲夏醒來之后,剩下的梳洗都是自己做的,速度一下子快了不少,兩人沒吃早飯,就急急忙忙地趕到與家人相見的地方。
宮女見家人的地方嚴(yán)格來說算是皇宮的側(cè)門,但縱使是側(cè)門也十分龐大。
仲夏和木蘭趕到的時候,門前已經(jīng)有很多宮女在排隊了,直到此時仲夏才認(rèn)識到宮女這個群體有多么龐大的人數(shù)。
今天門口的侍衛(wèi)翻了一番,后面又有宮女不斷趕來。
卯正時刻,厚重的宮門緩緩打開了。
宮女們翹首以望,但沒有人敢不守規(guī)矩往前擠。
家人們都等在門外,每次有大約二三十人隔著柵欄同時相見。侍衛(wèi)們按照家人的順序報著宮女的籍貫姓名,以此來喚人上前,每個宮女都有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和家人說話。
隨著侍衛(wèi)點名開始,不斷有人上前,而后又離開,也有很多家人的女兒在貴人宮中當(dāng)差,正好今天當(dāng)值,需要伺候人而無法前來,自有與其同宮的相熟的宮女向人說明,那家人也只有失望離去以待來年。
就在一切有條不紊地進(jìn)行的時候,有一個侍衛(wèi)報道:“江蘇常州封鎮(zhèn)章家村人士,章氏荷花?!?p> 這名字一報出來,先是一部分知道墨荷原名章荷花的宮女沉默了,后像是會傳染一樣,上千人一下子靜默了下來。
侍衛(wèi)們和門外的家人也感到不對勁,有人疑惑地問道:“章荷花人呢?是生是死給個話呀?我們還等著下一個呢!”
宮中常有宮人夭折,但鮮少有這么詭異的沉默存在。
這時仲夏看到繡蘭走到前去,對著墨荷的家人說道:“章家表姨,您還記得我嗎?我是春妮?!?p> 因為大家都在沉默,一時繡蘭聲音不大的話語仲夏都能聽得到。
一個中年婦女看著繡蘭連連點頭,說:“記得,當(dāng)然記得,春妮,你老子娘都在后面呢!我家荷花怎么樣了?怎么沒見人呢?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了吧?”
繡蘭看到墨荷的娘一副著急地樣子,安慰道:“章家表姨,沒事,就是您老的女兒半個多月前被皇上寵幸,現(xiàn)在是章采女了,她不能過來看您了。也許她讓人捎信給了您,正好錯過了?!?p> 聽到繡蘭這么說,仲夏真心覺得繡蘭真是一個好人啊,這么會安慰人,江蘇離這里有多遠(yuǎn)?若是派人報信不過兩三天的路,或者今天派個人告訴家里人一聲???怕是墨荷得了富貴之后把家里人都忘在腦后了吧?也是,本來就沒相處幾天,忘記也是有可能的。
墨荷的娘聽聞一臉的不可置信,茫然地被人扶了下去,自有人去通知墨荷不提。
一場好戲就這樣悄無聲息的過去了,不提報名字的侍衛(wèi)一臉吃了蒼蠅的表情,其余一切都算順利。
很快仲夏就聽到有侍衛(wèi)報道:“京郊白鹿鎮(zhèn)人士,柳氏仲夏?!?p> 仲夏應(yīng)了聲,就快速地走到前去。
在侍衛(wèi)報出名字之前。仲夏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到家中人都來了。
仲夏走到家人面前,隔著柵欄打量著近一年沒見的眾人一時無語。
柵欄外的父母兄妹也都盯著仲夏沒有眨眼,一時都紅了眼眶。
仲夏想到見面的時間不多,不想要就這樣干看著耗費下去,見眾人都沒有開口的欲望,只好開了口。
“我給你們帶些了東西。”說著打開隨身的包裹。
“這是我繡得帕子,爹娘你們拿去換些錢,還有小妹,這是宮中的胭脂,我一向不喜歡這些,你拿去平時用?!闭f著將帕子和胭脂分別遞到鐘氏和柳晚秋的手中。
而后又拉過柳初春,偷偷將十五兩銀子塞到他的袖子中,對他說:“哥哥平時文會什么的,還有筆墨紙硯都要錢,這些拿去,平時也闊綽些?!?p> 初春不想拿妹妹的銀子,和仲夏拉扯了幾下,仲夏無奈只有說道:“日后哥哥考上舉人再還我就是了,拉拉扯扯地給別人看到多不好?!背醮翰挪辉賿暝?。
仲夏一直記得當(dāng)初走的時候哥哥塞給自己的三兩銀子。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
柳榮華看到仲夏這般,悲從心來,哽咽道:“孩子,你受苦了?!?p> 鐘氏和晚秋聽聞此言都小聲哭了出來。
仲夏聞言壓下眼淚,對柳榮華道:“苦什么?吃好睡好的。”又轉(zhuǎn)頭對鐘氏和晚秋說:“這宮里不能見眼淚的,快憋回去,別惹了麻煩?!?p> 鐘氏聞言拿衣袖抹了抹眼淚,抽咽著道:“這是什么道理?連哭都不準(zhǔn)哭嗎?”
仲夏看著鐘氏無奈解釋道:“宮中的規(guī)矩,除非有主子過世,否則是不給見眼淚的。”
隨后不再糾纏這個話題,而是問道家中這些日子如何。
柳榮華回答道:“家中這些日子還和以往差不多,你哥哥今年過了院試成為秀才老爺了,而且還考到白鹿書院里去了,院長對他也頗為賞識,就是家里在愁著他的親事,高不成低不就的。我和你娘還有晚秋都還是原來那樣?!?p> 仲夏聞言驚喜地對著柳榮華說:“我聽聞白鹿書院的院長學(xué)問極好的,朝中很多人都是他的學(xué)生,哥哥如果能拜到他的名下,日后能多了許多助力。至于親事,不著急,待明年秋闈哥哥考中之后,還害怕沒人看上嗎?到時候那些看不上我們家的都不夠格嫁我哥哥,讓他們后悔去!”
“你自小就是個有見識的,我們聽你的。”柳榮華對著仲夏說。
仲夏聞言點點頭,接著說:“趁著今年可以見面,我把話說完,以防明年有什么變故。至于妹妹,在哥哥考上之后你們就給她定個親事吧,不求大富大貴,只要家中人口簡單、公婆和善,孩子知道上進(jìn)就行了?!闭f著壓低聲音,示意柳榮華等四人圍過來,悄聲說:“不要貪圖人家家有余財嫁入工商之家,最好選那些耕讀傳家的,近些年朝廷或許會有大動向,一是商人前途未知,二是如果哥哥要做官,家中親屬或許會成為升遷的拖累?!?p> 四人聽聞仲夏此言都嚴(yán)肅地點點頭,連晚秋都是一副認(rèn)真地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