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教授目光從談天的大花臉移到手中那張黃紙上,神色又沉重下來。
“同學你先過來坐?!彼麑φ勌鞌[擺手,指著那張黃紙道:“這個東西叫做符箓,算是道教的一種法術吧,現(xiàn)在山區(qū)農村里還有跡可循,城市里已經很少見到了?!?p> 他又補充道:“而且即便見到了,大部分都是打著道教的旗號招搖撞騙、違法斂財?shù)模瑢儆诂F(xiàn)在聯(lián)邦宗教法里要堅決取締的?!?p> 談天攥了攥拳把可樂噴臉引起的不快趕出腦袋,努力跟上周教授的思路:“老師,您能看懂上面寫的是什么嗎?”
“不難認,就像是融合了篆書加甲骨文加一點繪畫形成的文字,也很有藝術價值?!敝芙淌诜隽朔鲅坨R,食指自上往下劃過,一字一字念道:“輔天佐地,拔除不吉?!?p> 竟然和貼吧里那騙子說的一模一樣,談天大驚失色,結結巴巴問:“這…這是什么意思啊?”
“很簡單啊,字面意思?!敝芙淌谀抗庾谱贫⒅种械姆?,手指還一邊摩挲著紅色的字:“給天上玉皇、地下閻羅打工,幫他們鎮(zhèn)妖伏魔?!?p> “雖然簡單,但卻特別厚重。你注意到這方紅印了嗎?雖然已經有點模糊了,但還是能看出‘陽平治都功印’六個大字,的確是天師印?!?p> 談天有點發(fā)懵,撓著腦袋問:“陽平什么???”
周教授不耐地擺擺手:“等會兒回去你自己百度吧!總而言之,就像我剛才所說,平日里我們看到符箓多是為求學、求財、求子等等,而功用嘛,你可以想象成醫(yī)藥里的安慰劑——基本都是騙財?shù)?。?p> 說著周教授將電腦屏幕推到談天面前,百度出了密密麻麻的符箓圖片,基本都是黃紙、紅字,但畫紋卻無一與桌上那張相同:“符箓一般由頭、膽、腳三部分構成,可你仔細看看,這些有記錄的符箓沒有一張是蓋天師印的?!?p> 談天盯著屏幕搜索一番,確實沒看到和那張黃紙上相同的:“為啥呢?”
“這就像我們當老師的不會說孔夫子的不是,而做中醫(yī)的,也不會將華佗張仲景放在嘴邊。各行各業(yè)都有自己的祖師爺,即便是拿道家符箓騙錢的江湖騙子們,也不會冒大不韙偽造張?zhí)鞄煹挠。 ?p> 他輕拍拍那張黃紙:“更何況還是這種用于鎮(zhèn)妖伏魔的符?!?p> 鎮(zhèn)妖伏魔。談天眨眨眼,像是聽到神話故事般不可思議:“什么妖?什么魔?”
“這么說吧!”周教授嘆了口氣:“看過《西游記》嗎?孫猴子豬八戒就是妖。看過《白蛇傳》嗎?那白娘子小青就是精??催^《聊齋》嗎?那里面的聶小倩就是鬼?!?p> “那不都是小說嗎!”親耳聽到這位博士學位的大學教授講到這些東西,談天心中打鼓,不可置信地質問道。
“有科學證明嗎?”周教授攤開手:“沒有證明無法證偽,誰能說不存在?就連聯(lián)邦宗教局也只能說‘不輕傳不輕信’,不敢完全否定吧?!?p> 談天覺得委屈:“下午您還說我不唯物主義呢。”
“下午我也不敢相信,你手里有一張蓋著天師印的鎮(zhèn)靈符啊?!敝芙淌谝娬勌祗@訝的模樣狡黠地笑了,卻話鋒一轉道:“不過說起來,道教符咒也好,妖魔精鬼也罷,這些都是象征意義的東西,你不用太當真。我說沒人證偽,但更沒人證實過?!?p> 談天心里暗罵一句,心說這周教授竟然還有心思嚇唬自己,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地問道:“如果這是一張鎮(zhèn)靈符,那被符壓著的那張黑色床板,會不會是什么邪物?”
“不可能?!敝芙淌诜隽朔鲅坨R,掰著手指回憶道:“我在學校讀書那會兒,A2樓就是職工宿舍了,到現(xiàn)在至少也有三十多個年頭了吧,也沒聽說有什么奇聞異事?!?p> 他看了眼談天接著道:“要我說呢,那塊黑床板大概是用陰沉木之類的木材做的,工人不識貨,就加工成床板然后流轉到咱們學校來了。至于這符嘛···”周教授將符紙遞給談天,推測道:“雖然做工質感都很好,但我認為應該是仿制的,估計是被上一屆學生拿來惡作劇的吧。”
聽到這里談天的心放下不少,果然封建風俗都不過是些騙人的把戲。他長舒一口氣:“那我就放心了?!?p> “嗯?!敝芙淌谛χc點頭,看來他對自己成功嚇到對面的小同學感到十分滿意,但還是決定再補一刀,笑瞇瞇道:“不過對于靈鬼這類東西,人們常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你們年輕,都是小伙子住在一起,火氣旺啊,平常注意點兒,應該沒啥事兒!”
談天心中暗罵周教授為老不尊,一把年紀還嚇唬學生,卻也感謝他為自己解惑。正要道謝告辭,卻聽手機“叮叮?!钡仨懫饋恚统鰜硪豢词橇_子陽打來的,心道一聲“糟糕”,趕忙對周教授告辭道:“老師,晚上學生會開會我要遲到了,今天謝謝您!”
周教授點點頭,談天拿起桌上的黃符紙裝進包里便趕緊告辭出門。
回電話過去,秒接后傳來了整個假期沒聽到的河東普通話口音,電話里羅子陽語氣焦慮地壓低聲音道:“人呢?主樓526開會啊,整個學院就等你一個人了。”
“啊啊,五點半是嗎?我馬上過來了?!闭勌煲豢幢恚呀浳妩c三刻了。
“快點吧!導員已經火冒三丈了!”
談天來不及多想,緊了緊書包趕緊向主樓方向跑去。剛吃過飯不到一個小時,此刻的他又感覺到饑腸轆轆了。一遍奔跑一面擦掉額角的汗,談天心力交瘁,幾欲臥地躺平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