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順子不敢遲疑,待苒苒坐穩(wěn)后,揚鞭長驅(qū),直奔月城。一路上,三人各懷心思,沉默不語,誰都希望能有個奇跡,盡管這個奇跡十分渺茫。
由于全程疾奔,用了平時一半時間就趕到了月城,一進城門,苒苒便感到有種沉悶的抑郁,好像顧家的慘遇渲染了整座城的氣氛。
顧家在月城只有一座酒樓,如今早已關(guān)門謝客,路人看到有馬車停在門口也都忍不住側(cè)目圍觀。苒苒下車后,告訴阿財一個地址,讓他千萬必須把人帶來,自己隨三順子進了顧家的酒樓。
“苒苒娘子,這邊請?!?p> 酒樓的人不多,除了三順子,還有周管事一家,其他都是外請的伙計。苒苒看了走在跟前的中年男子,年紀(jì)比顧世昌要大五六歲,但是對她的態(tài)度也恭敬卑謙,顯然是多年的家生子才有這種習(xí)慣。
跟著周管事到了后院,地上一排尸體全部用白布蓋著,雖然沒親眼目睹遺容,但這個陣勢足夠讓苒苒難受得屏住呼吸。
這些人不久前還跟她見面聊天,如今卻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體。
苒苒哽咽了一下,沙啞著嗓子問:“都確認(rèn)了嗎?”
周管事面容肅穆凄哀,艱難地地點點頭:“確認(rèn)了?!?p> 苒苒從所有尸體跟前走過,每一個都停下來雙手合十,默禱一句阿彌陀佛。一邊走一邊數(shù)著人數(shù),數(shù)到最后發(fā)現(xiàn)人數(shù)不對,周管事忙走過來示意顧世昌夫婦的尸體被放在隔間里。
“死因是什么?”苒苒沒急著過去,多晚一刻確認(rèn),就能多抱一刻的希望。
“死于利刃,對方是有目的有組織的,而且人數(shù)眾多?!敝芄苁峦碎L子周午一眼,一個身高五尺四的男子走出來回答。
“何以見得。”苒苒抬起眉頭,直視周午的眼睛。
周午低頭避開視線,聲音平穩(wěn)得聽不出起伏?!八腥藥缀醵际且徽袛烂?,可見他們不是為了謀財,而是沖著顧家來的,只是下手如此毒辣,實在讓人匪夷所思?!?p> “顧家跟什么人結(jié)仇嗎?”
一招斃命?這得是多高明的身手才能做到的事,而且人數(shù)眾多,那就更可疑了。如果是來尋仇,要么就派一兩個武功高強的殺手,要么就派一群嘍啰,一群武功高強的人來對付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這未免太小題大做了。
除非顧家身邊也有一群武功高強的人在跟他們對抗,否則浪費這么多人力,還容易引人耳目,怎么想都不是一個明智之舉。
但是就苒苒知道的是隨從的下人除了體力好,根本沒有任何武學(xué)基礎(chǔ),否則就不會被顧連昭幾下三腳貓功夫追得到處跑。
“據(jù)我所知,老爺向來行事低調(diào),不喜交際,連要好的朋友都沒有,哪來的結(jié)仇?!?p> 周管事謹(jǐn)慎地回答苒苒的話,話音剛落,只見苒苒大步走向隔間,來到姚氏的尸身前,作勢要掀開白布,周管事不由得失聲喊道:“娘子且慢?!?p> “怎么了?”苒苒被他的音量嚇了一跳,手上的動作也遲疑了,回頭看他面上訕訕。
周管事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面色有些難堪,但還是好心提醒:“夫人的樣子有些恐怖,怕嚇著娘子?!?p> “人都已經(jīng)死了,再恐怖還能詐尸不成?!避圮蹖λ拇篌@小怪感到好笑,想她當(dāng)初也跟著法醫(yī)好友,見識過幾次車禍現(xiàn)場,難道還能比那更恐怖。
然而就在苒苒掀開白布的一刻,她差一點就沒忍住反胃,捂著嘴急忙沖出房間。周管事跟著出來,臉色也很蒼白,看到苒苒雖然表情難看,但還算鎮(zhèn)定,心里不覺大吃一驚。
想到姚氏臉上被亂刀砍得面目全非,幾乎是五官盡碎,苒苒渾身一個哆嗦,忿忿地瞪了周管事一眼,咬牙切齒地說:“你不是說一招斃命嗎?”
一個和周午面容相似,身高略低的男子拱手回答:“下人都是一招斃命,唯有老爺夫人幾乎慘遭毀尸,若不是我們認(rèn)得出老爺?shù)男醒b,差點不敢認(rèn)?!?p> “有沒有可能被掉包了?”苒苒腦海里靈光一閃,目光立刻飛向周寅。
“您的意思是這個人不是夫人?不可能!”周寅很快就領(lǐng)悟到苒苒的意思,他也和父親一樣對苒苒的思維感到吃驚,但又正色道:“我們或許認(rèn)不出夫人,但我們絕對不會認(rèn)錯老爺,當(dāng)時發(fā)現(xiàn)的時候,老爺護著夫人,背部被砍了好幾刀。若不是夫人,老爺為何要如此舍命相救。只可惜夫人也難逃一劫,最后是被一刀穿透,流血過多而死?!?p> 周管事一家跟著顧世昌多年,對顧世昌甚至比姚氏還要清楚,所以苒苒沒懷疑周寅的話。
“對了,少爺呢!”
苒苒這才發(fā)現(xiàn),院里地上一排人數(shù)正好合了隨從的人數(shù),加上顧世昌夫婦,正好少了一個。難道說顧連昭真的如她所愿被人救走了。
“回娘子,我們沒找到少爺,或許是被什么人救走了?!敝芤芪缧值苣瑢ν谎?,神色復(fù)雜。
“你確定是救走了?”苒苒不放心地追問了一句。
周午為難地看了哥哥一眼,周寅嘆了口氣:“我想應(yīng)該是。以對方下手的毒辣,若是少爺在場,絕對也難逃一劫,要不是被救走,要不就是被劫走。”
苒苒抿唇默認(rèn)了周寅的說法,連姚氏這種婦孺都能下得了狠手,又怎么會放過顧連昭。但不管是劫走還是救走,都當(dāng)是好消息吧。
“那報官了嗎,縣衙怎么說?!边@才是重點。
“已經(jīng)報官了,但縣太爺不肯管,畢竟人是死在外面的?!敝芄苁律锨盎卮穑P(guān)于這個他也感到費解。關(guān)鍵是平時對他客客氣氣的縣太爺竟然對他避而不見,直接稱病,連話都是師爺傳達(dá)的。
苒苒頓時勃然大怒,憤然咒罵:“死在外面就不是嗎?顧家在月城這么多年,難道他就沒收到一點好處!”這十幾條人命擺在這里,當(dāng)父母官的卻坐視不理,難道就不怕她抬著尸體去衙門前伸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