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鄧義便將與諸蔡相會,共議取南陽之策,故特求計于劉琦,詢問當如何謀算蔡瑁,劉琦遂請孔明道出定計,并面授機宜。
鄧義聞言,凝眉沉思,少頃后抬眼看向諸葛亮,嘆服道:“孔明先生果不愧臥龍之名,此計洞悉人心,破綻難尋,蔡瑁必欣然而從之也。”
說罷與孔明、劉琦目光相對,暢然而笑,然甘寧在側(cè),左看右瞧,滿臉困惑,仍未能明,遂出言問道:“臥龍先生如此謀劃,豈非乃助蔡賊功成之策也?”
諸葛亮笑而不語,鄧義則耐心為愛將解釋道:“興霸有所不知,如今官渡戰(zhàn)事吃緊,南陽曹軍兵少且不精,如若我大軍以勢相略,平推向前,雖有苦戰(zhàn),終可下城??刹惕P闹袑Σ苘姵亚右猓磻?zhàn)便已怵了三分,有能不戰(zhàn)便不戰(zhàn)之妄念,故而臥龍先生讓我進此穩(wěn)扎穩(wěn)打之策,正乃是投蔡瑁之心意而出,故蔡瑁必將欣喜而受也?!?p> 甘寧亦乃有勇有謀之輩,聞鄧義之言,亦當下便有所明悟,遂朗聲笑道:“夏侯元讓乃慣戰(zhàn)之將,聞得聲勢浩大,更會有所防備。蔡瑁本應(yīng)集中兵力,直取宛城,分兵而進,看似來勢洶洶,但卻必露破綻,如我是夏侯,當選一千精銳,出其不意反守為攻,擊潰蔡瑁數(shù)路先鋒,便可讓諸蔡膽寒,進軍更是遲緩。而后囤積糧秣,或收兵待援,或退守葉縣,只要熬到秋后,曹軍在官渡得勝,大舉來援,便可盡殲來犯之諸蔡也!”
劉琦笑道:“幸虧蔡瑁不是興霸也,否則南陽必將被取,我輩只能早早俯首稱降?!?p> 眾人聞言,相視而笑,鄧義又謂道:“只是屆時蔡瑁敗后,必潰逃無狀,恐曹軍乘機掩殺,渡河奪城,當要有所準備,想個萬全之策才是,切莫方除掉蔡賊,卻被奸臣所乘?!?p> 劉琦頜首稱是,謂道:“鄧公所言,實乃老成持重之策,我腹中已有一計,只是如今江陵界內(nèi),魑魅未除,不能全力北進,故而頗為苦惱。”
劉琦言語間若有所指,鄧義遂笑道:“莫非少將軍已然明了蔡瑁禍心之所在?”
劉琦搖頭道:“我亦和孔明百般揣測,想來必和水脫不了干系,而太守韓玄亦牽扯其中,其余皆不明了,還請中郎指點。”
鄧義頜首謂道:“少將軍所料,已中大半矣。蔡瑁之詭計,乃請?zhí)仨n玄先以查緝長江水賊之名調(diào)動部下軍馬,再以準備平荊南軍務(wù)之名,引汝攜少量親隨去潛江水寨檢閱艦船。等從潛江回程之時,再由洞庭水軍扮做長江水賊,于大江之上攔舟截殺。如若僥幸逃脫,去了岸上,自有蔡龍麾下死士與韓玄兵馬埋伏在回江陵必經(jīng)之路上,三重殺機,確保萬無一失!待事成之后,一切皆推給水賊便是!”
劉琦聞言,大驚失色,喝罵道:“蔡賊之心,何其歹毒也,妄我父親還將其當做荊州股肱重臣,待之甚厚,如此無君無父之輩,簡直豬狗不如!”
罵完之后,又揖拜謂鄧義道:“如非鄧公忠肝義膽,冒著天大的干系前來報信,等事發(fā)之日,小子我糊里糊涂,必在大江之上葬身魚腹也!”
遂據(jù)此共議對策,商定各自當如何行事,既要讓韓玄那廝授首伏誅,又要借此剔除洞庭水軍中諸蔡心腹。鄧義提及那日蔡瑁酒后所說四管其下之言,其中蔡龍麾下死士、洞庭水軍及韓玄兵馬皆已明了,唯有最后一項“冬藏逢夏而出”反復(fù)思量后仍難解其意。
劉琦聞言也是茫然,諸葛亮略作沉吟后謂道:“所謂冬藏逢夏者,當乃蟬是也,只是這蟬是何意,吾亦不明?!?p> 蟬?劉琦腦海中有光閃過,卻并未道出,而是默記于心。
直至二更時分,諸人方議罷諸事,約定屆時如何如何,待回江陵后,遣影衛(wèi)入潛江,以通消息。
為避人耳目,鄧義攜甘寧從后門連夜而去,劉琦執(zhí)手送別,雖是今朝才投,卻感貼心如斯,兩相難舍也。
鄧義方走,劉琦便將之前在江陵查明有暗樁以蟬為信物之事告知諸葛亮,諸葛亮聞言大驚,稱道:“這名埋伏在東營的暗樁必是以蟬為名也!蟬者,冬藏于雪,逢夏而出,一鳴驚人,諸蔡謀算公之日,便是此蟬顯身之時!”
是夜劉琦又與孔明密議諸般事宜,直至更深,均覺時間緊迫,而頭緒眾多,當速回江陵,匯合龐統(tǒng)等眾將后,再分頭行事。
于是翌日清晨,劉琦便去州牧府拜別劉表,而后與孔明、玉兒以及眾近衛(wèi)拍馬出南門,取了候在山間的李通所領(lǐng)飛鷹騎后,徑直投江陵而去。
一路驟馬趲程而行,到了江陵后,劉琦當夜便急召部下心腹文聘、黃忠、黃敘等在簪花別院內(nèi)宴飲議事,并引諸葛亮與眾人相見,諸葛亮執(zhí)禮甚謙,言語從容。
除龐統(tǒng)與諸葛亮是襄陽舊識外,其余眾人皆只聞臥龍之名,未曾看過真人。今日一見,相貌堂堂,氣宇軒昂,皆甚喜之,推杯換盞間,相談甚歡,唯有龐統(tǒng)神情間隱有落寞之色。
劉琦看在眼里,心中憂慮,遂召孔明、龐統(tǒng)與自己并席而座,笑謂道:“二位先生臥龍鳳雛,世間奇才,得一而可安天下,想我何德何能,竟能兼得之,真乃天佑漢室也。還望二位同心協(xié)力,助我匡扶社稷,平靖天下,方不負滿胸才華也!”
龐統(tǒng)知劉琦乃為寬慰其心也,心中感動,暗覺愧慚,胸襟一開,便再不復(fù)落寞神色??酌髟缫芽丛谘壑?,遂舉盞前來相敬,言語甚謙,龐統(tǒng)與孔明執(zhí)手交杯,展顏而笑。
宴畢劉琦與諸心腹密議襄陽諸事,請孔明在列。孔明將諸蔡即將借平荊南之事謀害劉琦一事告知,眾將聞言皆大忿,文聘更是以手擊案,森然斥道:“韓玄這廝,本意給他當個太平官,卻不料自己作死,既然如此,我這便領(lǐng)軍從東門連夜殺入城中,奪了他太守之印綬!”
黃忠亦是起身,怒目謂道:“飛鷹騎兒郎正欲尋人廝殺,西營韓德所部,一鼓可殲之!”
卻見諸葛亮凝眉謂道:“兩位將軍奮勇可嘉也。只是韓玄乃本土望族出身,在江陵頗有根基,不可蠻力奪之。所謂捉賊要捉贓,不如反其計而行之,以拿實據(jù),方可無后患。只是若謀劃不詳,有所疏漏,讓他走脫,屆時再反誣我等,恐江陵士族百姓不服!”
劉琦以目視龐統(tǒng),揚眉笑道:“孔明大可放心,韓玄但有異動,盡在士元股掌之中也,絕不容其有絲毫走脫之可能也!”
諸葛亮大奇,忙問為何,劉琦遂告訴他龐統(tǒng)手下影衛(wèi)早已滲入韓玄身邊,一舉一動皆有信報,諸葛亮聞言,大為佩服,自嘆弗如。龐統(tǒng)連聲自謙,但得臥龍如此相敬,內(nèi)心實則喜不勝收,些許芥蒂,亦告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