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琦幫著黃敘忙里忙外,出錢又出力,倒是新郎倌本尊黃敘看不到人影,不是在核算輜重糧秣,就是在評估大溪城進度預算,各項婚禮瑣事一概不管,連新郎倌禮服都是劉琦選定樣式后左催右促,才一臉不耐煩的從工地趕回來量了個尺寸。
這讓琦大公子不禁深感懷疑,到底是這小子結婚還是我結婚,怎么盡是用我的錢、出我的力,最后還求著他幫忙配合?
說歸說,氣歸氣,畢竟是好兄弟的婚禮,劉琦半點不曾馬虎,從迎親的鼓樂竽瑟,到婚宴的酒水佳肴,都一一過目把關。
到了迎親前三日,暌別近半年的張仲景張圣人突然在黃忠的陪同下出現,讓劉琦大為驚喜。問過方知,原來老父親黃忠這些日子雖然貓在當陽練兵,卻多方托人打聽恩公張圣人消息,前幾日得知圣人從荊山采藥歸來,在宜城一道觀掛單后,便立刻快馬加鞭趕了過去,將大恩人請了過來,作為佳兒佳媳婚禮上的主婚人。
張仲景對黃敘有再造大恩,對劉琦又何嘗不是如此。
劉琦如今的地位雖然比之年初已大有不同,卻依舊恭敬如初,執(zhí)晚輩禮跟隨左右、有問必答,衣食住行,但有所需,無不親自安排置辦。
張仲景見劉琦過于恭敬,遂笑謂道:“少將軍這幾月來所作所為,以及所立三大愿,老道都已有耳聞,在山中采藥時每每念及,亦大感欣慰。荊州有汝,實乃百姓之福,老道救汝,實乃天佑社稷,無需言謝也?!?p> 劉琦拱手揖拜謂道:“晚生只認這條命是張圣人您給的,什么天佑不天佑的又與我何干。孟子云: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晚生做事,向來只問真心,不問其他,既然有能力做對百姓好、對社稷好的事,那晚生自然便會去做。”
張仲景聞言,目露驚訝之色,撫掌嘆曰:“少將軍一顆赤子之心,實在難得也,老道修道多年,恐亦有所不及?!?p> 劉琦見張仲景心情不錯,遂趁機謂道:“圣人游走四方,尋藥治病,何不是為百姓求福祉。只是這次來江陵不知可否多留些時日,好帶您去各處新景致走走看看。”
張仲景并未應下,但也沒嚴詞拒絕,劉琦面帶淺笑,心中實則歡喜不已,看來自己的計劃有戲。
此后幾日張圣人白晝里為窮苦人家看病,晚上則在城中太一觀掛單。而劉琦忙著婚禮前各項雜事的最后準備,暫時還忙不到張仲景頭上。
到了七月二十六,迎親好日,如蘭天不亮就帶著婢女趕去了城北孫家,教小四涂脂抹粉、點腮畫眉,正所謂眼角桃花妝、口上含櫻桃,盤得花云鬢,斜插七彩簪,其中花樣之多,門道之繁,實在是超乎男人們的想象。小四貧寒出身,對此道也不精通,全聽如蘭安排。
一幫興致盎然的女人把小四團團圍住,在閨房內捯飭了整整兩個時辰都沒出來,轉眼已是日上三竿,孫家院外突聞鳴竽調瑟、鼓樂大作,原來黃家的迎親隊伍已經到了。
自有從人開得門來,但見門前已是車馬迤邐,人頭攢動,居然是少將軍劉琦親自來幫好兄弟黃敘迎親,另有文聘、李通等一幫充當儐相的軍中弟兄,皆鮮衣亮袍、披紅帶綠,看著好不喜慶。
大隊軍中好漢簇擁著中間一人,其身著紅袍、跨騎白馬、胸帶彩花、手捧銅雁,正是今日的新郎倌黃敘黃述遠。
經乾元大補湯調理后的黃敘身形修長、雙目有神,早已不復之前的病態(tài),圍觀者見了無不喝彩暗贊:好個容光煥發(fā)的俊俏郎。
黃敘入得院去,先與堂上孫福、張氏揖拜見禮,并獻上銅雁,另有牛羊酒米等諸般贄禮,自有從人送入院中。
少將軍親自前來,孫福當然不會為難,笑嘻嘻收下銅雁,接著領黃敘拜過祖宗牌位,這便算是認可了這門女婿。
接著便該是新娘出來,隨新郎倌共赴夫家了,劉琦、文聘這幫儐相早已等候多時,遂鬧哄哄的簇擁著黃敘來到小四房前,連聲呼喊:‘新婦子,催出來!新婦子,催出來!”
此時小四已妝容齊整,遂在千呼萬喚中打開房門,由婢女攙扶著緩緩走出。
只見其頭頂鳳冠、身披霞帔,臉頰緋紅,眉目流波,紅裙搖曳間環(huán)佩玎珰、步步生蓮,一顰一笑間皆是風情。
候在房外的眾人皆為之晃神,新郎倌黃敘更是瞠目佇立,剎那間院內竟是沉默一片。誰都沒想到向來素凈清秀的小四打扮起來后竟美得如此綺麗不可方物、幾如夏荷般縱情綻放。
小四平生頭次盛裝,本就覺得別扭,見狀更是大感羞赧,本能就欲退回房去,卻被如蘭一把擋住,失聲而笑:“哎喲,好妹妹,快站住咯,害什么臊啊,今日你是新娘子,就該這么美艷才對!”
說罷又沖著黃敘揚聲喊道:“愣在那干嘛,還不快把新娘子接回家去!”
黃敘這才轉過神來,按規(guī)矩上前與小四見禮,一同拜過岳父岳母。孫福囑咐了些日后要互尊互愛、相濡以沫的套話,張氏則抹過幾滴母女分別、不舍別離的眼淚,這才將小四送上婚車。
而后大隊人馬便抬起嫁妝、吹鑼打鼓,熱熱鬧鬧的穿過小北門,沿永安路往大槐巷而去。
此時大槐巷內早已是張燈結彩,從巷口一直延伸到院內,龐統、諸葛亮、王粲、韓驟等江陵一干文武早早便已列席相候。
馬車才到院前,便已有金童玉女上前將玉兒牽出,黃敘下得馬來,與玉兒一同入堂,向黃忠揖拜敬酒,而后便是仙風道骨的張仲景張圣人出場,抑揚頓挫吟誦起了贊辭: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又行過一系列復雜而繁瑣的禮儀,共沃盥、對席、同牢、合巹、解纓、結發(fā)六禮,禮禮不可馬虎。待六禮畢,才開始正式的拜堂。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最后夫妻對拜,童男童女將新郎新娘送入洞房,而作為夫家家長的黃忠則負責招呼來賓落座,上以酒菜好生款待,這一套下來已然是掌燈時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