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右耳處還在滴著血,可知我那奮力一咬并不輕。現在看著真有些慘不忍睹。但我那份不忍之心很快就消失了,我可不會忘記他為什么會受這一咬。隨著時間的流逝,我漸漸從驚恐中回過神來。
“你果然夠狠。”岳政澤如是說。
“拜你所賜?!?p> 岳政澤沒再說什么。
“張虎!”一個人應聲進來,是那個給我松綁的人。
“岳少,您有什么吩咐?”
“時間差不多了?!痹勒煽戳艘谎鄞巴獾奶栕匝宰哉Z道,“把她綁在圓木上吧。”張虎先是愣了一下,立即反應過來,得罪了岳少的人終究沒好果子吃,何況還是使他受傷的人。
“是!”張虎蓄勢待發(fā)。
“讓她掙脫不開就行了,不用綁得太緊。還有,把嘴也封上。”
“是。”這回張虎糊涂了,但還是按命令照做。不只是他,我也有些糊涂,但我更關心的是“時間差不多了”這句話的意思。無奈處于被動的一方,無法究明原委。
我又重新回到那根圓木旁,手被縛住,嘴也被膠帶封住。
岳政澤命令把倉庫的大門敞開,似乎在迎接什么人。我回憶剛剛岳政澤曾說過的話,“我倒想看看姓穆的那小子知道你深陷險境,敢不敢一個人過來?!笔切∧?,他想引小穆一個人過來!他要做什么?!內心的恐懼又重新襲來。
“嗯……”我沒辦法說話,只能哼出聲引過岳政澤的注意。他的右耳已經簡單的貼上了創(chuàng)可貼,看到我急切要說什么的樣子也不予理會,只是說了句:“你就在這里好好等著吧。”就不在搭理。
我不敢往下想,現在只是希望小穆別出現,至少不要一個人來這里!
可是岳政澤要的就是他一個人來……
十分鐘后,原本站在門外的六個人一點點的退進倉庫里,沒錯,是害怕而倒退。張虎還顫抖的叫了一聲“岳少……”
“你們這群笨蛋,六個人還怕一個嗎?”岳政澤轉過身,在看到小穆時語噎了一下。
張虎等六個人在大門兩邊一邊排了三個,都警惕的看著門中間的光影,直到他一點點的走進來,我才看清楚,這些人為什么會怕他:小穆的手里舉著一把手槍,從進門起就直直的沖著岳政澤的腦袋。
我驚詫之余,一直沖著小穆搖頭,生怕他做出什么無可挽回的事情來!
小穆見到圓木旁的我,冷冷的對岳政澤說道:“叫你的人把她放了?!?p> 岳政澤“哈哈”一笑后說道:“穆梓深,你拿一把假槍想嚇唬誰?。俊蹦菐讉€人聽到后也都舒了一口氣。
小穆沒有和他爭辯,將槍指向那堆橫木,扣動了扳機,一聲帶有特殊震懾力的巨響劃過,射中一根木頭,那堆亂木應聲坍塌。
我和在場的幾個人都看驚了。岳政澤帶來的幾個人知道是真槍實彈更不敢上前一步了。
“別以為你拿把槍我就會怕你,”岳政澤說,但顯然底氣沒那么足了,怕真惹怒小穆,挨上一槍,這不是沒有可能的,我最擔心的就是這個。
“是嗎?”小穆一邊說一邊走到岳政澤的面前,手槍直直的指在他的腦門,臉龐掛著笑意而不是憤怒,更讓對方不寒而栗。
“嗯……”——不要,我的潛臺詞。
小穆看到原木上的我,用眼神指著張虎:“你,過去給她解開!”
張虎膽顫的看了一眼岳政澤,像是在向他詢問,岳政澤不置可否,張虎怕自己受牽連只好過來替我解開繩索。
手一獲自由,我立即撕掉嘴上的封條,跑過去握住小穆拿槍的那只手,急切的說道:“不要沖動!”
“他打你了?!”小穆看著我激動的說道,我忽然想起嘴角可能殘留著岳政澤的血,忙擦了一把說:“沒有,是他的血?!?p> 小穆也早就注意到了岳政澤耳朵上的傷。一秒后不但沒有放下槍,反而頂在了岳政澤的額頭上。
“小穆!”他看到我衣領處的樣子,加上我嘴角的血,岳政澤耳上的傷,一定明白了在他沒來時發(fā)生過什么。這比我挨打更嚴重。我怕他真的開槍,死死的握著他的手。
“我說過吧,你敢傷害她,我會和你拼命。”
“好啊,有本事你開槍啊,如果我死了,你也活不了,到時候她還是任人魚肉,你知道我說的并不是虛話?!?p> “小穆,你知道我最怕的是什么嗎?”我看著他說道,“不是這個人的重重手段和傷害,是怕再也見不到你。兩年前你就曾經那樣嚇唬過我,你忘了嗎?如果那時候你走了,你有沒有想過我會怎樣?難道現在還想讓我再一次承受那種痛苦嗎?記住,你的存在對我來說才是最有意義的,無論如何你都要保全自己!永遠別拿我最最珍愛的——你的性命——去做賭注?!蔽业穆曇舨淮螅肿昼H鏘。
小穆的情緒稍微緩和了一些?!澳銈兌汲鋈ィ验T關上,我雖然一時奈何不了他,對你們可就沒那么多顧慮了。”張虎等六人你看我、我看你,又轉而岳政澤似是在問要不要聽從小穆的要求,但岳政澤一言未發(fā),他們只好以性命為大,全都退了出去。
門“砰”的一聲被關上,大倉庫里只剩下我、小穆和岳政澤三個人。
“混蛋!”小穆迅速把槍裝進衣側口袋并狠狠一拳將岳政澤打到在地上,隨即又從地上拽起他,揪著衣領說道:“我讓你知道,她可不是你想欺負就欺負的,這就是你要付出的代價!”說罷拳如雨下。岳政澤用胳膊擋住頭部,饒是這樣還是被打的鼻青臉腫的,他沒怎么反抗,估計反抗也沒有用,以他弱不禁風的公子哥身體怎么可能抵得過小穆。
起初我也是想讓小穆出一口氣,可是到現在他還沒有停手的意思。
“小穆,別再打了,會出人命的!”我忍不住上前將他攔住。
“你別管,不給他一點教訓怎么讓他長記性!”又一拳落下……
“別打了,小穆!”無論我怎么喊他就是聽不下去。
門外的六人聽著里面情況不好,怕岳政澤真出了什么事自己擔不了責,所以一起沖了進來。那個叫張虎的人率先跑到了跟前將小穆從岳政澤身上拉開,還未站穩(wěn)的小穆便被后進的五個人圍住。五對一的拳腳激戰(zhàn)小穆能是他們的對手!張虎簡單問了岳政澤傷情后,也返回來和其他五人共同對付小穆。
“你們住手!不許打他!”我沖進去企圖將他們推開,卻不料自己反倒被張虎推倒在一邊。
“阿寄!”小穆一腳踢在張虎的胸口,他慘叫一聲騰空而起落在地面上。而小穆確因我分心也被人推摔在地上。
“小穆!”
“好好待在這兒,別亂動?!彼娢覠o礙,忍著臉上青紫傷痕的疼痛,笑著對我道。那五個人說話間又要迎上來,小穆只得重新站起來和他們拼搏。
“不要打了!你們不要打了!岳政澤!”我沖躺在地上的岳政澤大喊一聲:“快叫他們助手?。 ?p> 還未來得及得到任何的回應,在我看向小穆的時候,余光瞥到被踢倒在地的張虎蹣跚的向前走了兩步,撿起了那把手槍,是剛剛小穆摔倒在地上時掉下來的那把!張虎站直后將槍口對準了小穆!
“不要?。 毕胍矝]想就拼命撞了過去……一聲槍響,子彈傾斜著、擦過小穆的衣角,射進了墻壁中。手槍也被撞到了地上——在劫難逃似的,恰落在小穆的腳下,我當時根本沒有多余的時間去注意。
我和張虎隨著慣性紛紛摔倒在地。張虎見沒有射中小穆,憤怒的翻過身,怒吼了聲“賤人!”死死的掐住了我的脖子。
猝不及防,突然被截斷了呼吸。脖頸處被人掐的脹痛和無法呼吸的痛苦比起來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死亡的氣息無聲而濃烈。雖然拼盡了全身的力氣卻始終無法撼動脖子上那雙通向地獄的手。
隱約聽到誰用微弱的聲音喊道:“住手!張虎!”,然后一聲巨大的槍響劃過,掐在我脖子上的手登時沒了力氣。張虎痛的大叫一聲倒在一旁,我側起身大口地呼吸著空氣,伴隨著不由自主的咳喘。
下一秒,小穆就已經在身邊擁住了我,旁邊地上安靜地躺著他扔下的那把槍,似乎剛才的驚魂只是一場夢,什么都沒發(fā)生。
“沒事了,阿寄?!?p> “小穆……你……殺了……他……”我腦海一片空白,顫抖著問,與其說是問,不如說是陳述。
抱著我的那雙臂膀摟的更緊了一些,沒有回答。
“你殺了人……嗎?”
他將我扶起來,完全沒聽到我在說話似的盯著我,撫著我的臉頰道:“有沒有傷著你?”
我木然地搖搖頭,向腳下看去:張虎趴在那里一動不動,右肩膀處一片殷紅,血流了一片,在灰色的地面上顯得那么觸目驚心。
初時,所有的人都被這一幕驚呆了,及至反應過來,與張虎同來的另外五個人爭先恐后的向外跑,想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然而霎時間,警車的鳴笛聲從四下逼近,他們還未來得及跑到門口又都被嚇了回來,看到衣衫臟亂、滿是血痕,已從地上站起來的岳政澤就像看到了救命的稻草:“岳少,警察來了怎么辦?。?!”
“慌什么慌,一群廢物,頂多進去待個幾年?!痹捳f的氣若無力,那高高在上的公子氣倒絲毫沒減弱。那些人一聽更加惶恐了,求著岳政澤救他們。
我的恐懼比他們任何一個的都沉重??粗∧?,顧不上已經肆意下落的眼淚,只是一個勁兒的問他:“怎么辦?警察來了……怎么辦?……”小穆則一直幫我擦拭。不敢想象,小穆將來面對的會是什么,坐牢,無期徒刑,還是,償……命!
“怎么辦?怎么辦?……”我靠在他肩上失聲痛哭。好害怕,比自己剛才直面死神還要害怕一萬倍。什么都不想想,什么都不愿顧,現在腦海里盤旋的唯一一個想法是小穆會不會有事,怎么樣才能沒事……
“沒關系的。”他拍著我的背,安慰道。
“怎么會沒關系?!誰讓你這么魯莽的?!”一邊痛哭,一邊拍打著他的后背。
四五個警察推門而入,個個手里都持著槍。
“都別動,警察!我們接到舉報說這里有人打架斗毆。”說話的人是周旭警官,他看了看倉庫里的狀況說道:“你們都跟我回警局一趟?!?p> “是他開的槍跟我們沒關系啊!”那五人指著小穆異口同聲的說道。
“事情是怎么回事,我們會查清楚的?!敝芫僬f道,其他的幾位警察會意拷上了那五個人。周警官走過來拿著手銬站在我和小穆的面前。
“周警官,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這樣子!”我無法控制情緒,激動的說。
“我們會秉公處理。”語含無奈,周警官因為之前的案子多少也了解了小穆的為人,但事實擺在眼前,他只能按程序辦事。
冰冷而刺眼的手銬無情的拷在了小穆的手腕上。
“有需要的話,我們會傳喚你們的?!敝芫倏戳搜墼勒伞?p> “阿寄,別擔心,不會有事的。”這個時候還拿虛話騙我,笨蛋,你真把我當笨蛋了嗎?
我哭著搖頭,他也語噎。
“走吧?!敝芫僬f。
小穆還是被帶上了警車。
救護車緊隨著趕到,將張虎抬了進去。
“你感覺怎么樣,跟我們去醫(yī)院包扎一下吧!”一位護士對岳政澤說,岳政澤擺了擺手:“我自己會處理的?!弊o士無奈不再管他。
我還呆呆的望著警車揚塵而去的背影,憎恨在心底蔓延。如果不是岳政澤,就根本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
大倉庫過了多久,又恢復到無人時的死靜。右后方,遲緩的步伐在一步步的拖近,直到停在我的面前。
岳政澤眼神里仍舊是一貫的無所謂,但我的——直比利劍。
“我知道你恨我,這本來就是一場賭博,沒想到穆梓深竟然會帶著槍來,呵,反倒給我增添了籌碼?!?p> “岳政澤,這次所有的事都是因你而起,單單是綁架一條你也脫不了干系,你等著,警察局見吧?!北缓抟庋蜎],我只想讓岳政澤得到報應!如果,小穆有什么事的話……岳政澤一定要為此付出代價。
“如果沒有安排好的話我會這么魯莽行事嗎?就算我爸是市長,我也得顧全面子??!實話告訴你吧,警察也是我讓陳塞引來的,原本沒想鬧的這么大,要怪就怪穆梓深他自己了——持槍殺人,這罪,應該輕不了吧?”
盡管強壓著怒火還是因為最后一句話而忍無可忍!我抬起的手被他狠狠地抓在胸前:“這一巴掌我不會再受了,這一身的傷原本也沒必要有,算我還給穆梓深的。今天的事,局是我設的,但禍是他闖的。也許,不久的將來,你還會來求我?!?p> “哼,”我掙脫開自己的手腕,“你做夢?!?p> “你以為我今天是白玩的?你,云寄,一定會求我,因為只有我能救他?!?p> 看著一瘸一拐走出去的岳政澤,我的眉頭凝成了結。心頭鎖著沉重的不安,不安的那頭系著的,是小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