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塞邊,颯颯寒霜驚戍旅;三冬江上,漫漫朔雪冷魚翁……
劉渙等人心有惦記,便是蹣跚睡去,翌日也能早早醒來,只因那怪異的洞府過于勾人心神。
哪知才出地道,便見得一個苗家漢子疾奔而來,大喊道:“行不通行不通……”
黑姨和魏伯走在人群后面,聽得喊叫,擠到人群前方來,問道:“大兄弟,不是叫你在那禁地旁盯著的么,你慌里慌張跑來干啥?”
那漢子喘氣道:“啊姐喲,那……那小劉哥的法子行不通了……”
黑姨正色問道:“哪個行不通?”
漢子支支吾吾了半天,見得渙哥兒便在跟前,怕少了他的面子,當下欲言又止,急得臉紅,久久才道:“哎喲,你們?nèi)タ戳司椭!?p> 聽得變故,幾人快步而去……
來到跟前,眾人才發(fā)現(xiàn),原來那灌入洞中的流水,盡又流了回了,但卻不是原路返回,而是朝著洞穴旁邊的三個大泉眼噴涌而出。
這本是寒冷季節(jié),卻見得那三處泉眼汩汩而作,像是夏天漲水一般。
劉渙不待眾人詢問,趕緊欺身觀察,他朝射手喊道:“老三,拿一根竹子過來!”
幾人大好的心情,一時間沉入谷底,遺憾而沮喪地盯著渙哥兒,希望還有解決之道。
只見射手拿了一根竹子過去,渙哥兒接過以后,往那泉眼之處斜斜插將進去……
天了,幾人定睛一看,但覺得那渙哥兒手中的竹子,少說也有十尺之長,此刻盡全部插入泉眼之中,卻似乎還未到底端。
劉渙問道:“師娘,這幾個泉眼以前可曾探過?所深幾何?”
黑姨道:“哎喲,這個可沒人注意呢,我只曉得打記事以來,這幾處泉眼便時而干涸時而噴涌,夏季雨水多,里面的出水量就大,而今冬季,谷中氣溫高于外界氣溫,大雪落將下來,還未著地便融化掉了,形成雨水,故而在寒冬時節(jié),也能見得這幾處泉眼冒水……可是,以往冒出來的水,便在枯水季節(jié),都是濃濃的褐黃色,雨水充沛之時,卻要淡了許多。孩子啊,我看這流出來的水,與流進去的水相差無異,確實是……確實是你那法子不靈了……師娘說話直接,你別往心底去。”
劉渙道:“哪里,師娘有話直說才好呢。若是如此,這洞穴必定大有文章了。師娘,不滿你說,我覺得這洞穴一定是人工開鑿的,而且還是二次開鑿。第一次形成了規(guī)模,構造了體系,第二次又被外人打開,可卻不知遇到了甚么變故,被迫停了下來……”
黑姨吞吐道:“你……你……莫要……亂說……這洞穴從祖先移居此地時便已存在了的。怎可能是甚么人工開鑿?還更遑論是二次開鑿了?!?p> 劉渙見得她尷尬,一時間醒悟過來,暗罵自己嘴真賤,一不小心說漏了。
他趕緊沉默皺眉,思索片刻道:“喲……那就不好說了……不過師娘放心,小子還有辦法的。”
黑姨見得他轉(zhuǎn)移話題,心中長長舒了一口氣,問道:“甚么法子?”
劉渙道:“還是相生相克的道理,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既然引進去的水流了出來,我們便把流出來的水再堵進去就是了!”
魏伯聞言罵道:“怎么堵?這已形成循環(huán)之勢了,堵進去,還不是要流出來!”
劉渙道:“師父,我們把泉眼堵住,讓里面的水流無可流,等洞穴被大水湮沒,淹它個十天八天,便是什么燃燒的東東,也該熄滅了。既然熄滅,便再不會產(chǎn)生那害人之氣?!?p> 魏伯這才醒悟道:“呵,你小子說話總不說全套。那個曉得了?既然如此,那便開始吧!”
黑姨聞言也有道理,招呼眾人開始堵泉眼……
初始時,那泉眼的出水速度太快,堵也堵不急,劉渙叫人先斷了引水源頭,這才見得成效。
又是無休無止的奮戰(zhàn),歷經(jīng)一天時間,弄來粘合之物,眾人終于三口泉眼堵住。
只是很可惜,當再次引水入洞之時,那泉眼還是在很細小地流出水來,只是堪比以前好得太多了……
劉渙尋得黑姨同意,安排人分批“值班”,一絲不茍地盯著這洞穴周遭,看看到底有沒有什么變故。
想是老天幫他,三日過后,洞穴中的水滿了起來,形成回流之勢……
有人由來叫渙哥兒,說是否要阻斷飲水?劉渙急道不可!必須讓這水源一來一去,成循環(huán)往復之狀,保持洞穴之中水源不敗,才能澆滅那燃燒的怪物……
為了安全起見,他們足足等了八天。
八天時間,外間的雪越發(fā)大了,連這苗人谷所謂的“高溫”也不能奈何咆哮而落的風雪。
可眾人熱火朝天,心中好奇無比,都想揭開那洞穴的神秘面紗,盡冒著風雪,喝了烈酒暖身子,站在洞外等渙哥兒吩咐。
劉渙見得人齊,喊道:“鄉(xiāng)親們,見證奇跡的時刻就要來了,改變引水地勢、拆開泉眼,讓洞中之水回流而出……”
苗人們也不怕麻煩和折磨,扯起哨子,說干就干。
如此,在經(jīng)過一日時間,洞中之水嘩嘩而出……
期間盡有許多尸骨被沖了出來,辨不清是哪家的考妣和祖宗??伤勒邽榇螅娙艘仓缓妹爸L雪,將尸骨撿起,放在一個個大土壇子當中,埋在稻田的旁邊。
劉渙見狀再次納悶,據(jù)那黑姨所講,他們苗人不是還有“水葬”一說么?
其還在沉吟之中,卻見黑姨走了過來,道:“娃娃,師娘還有個問題要問你呢?!?p> 劉渙道:“師娘您說!”
黑姨道:“娃娃,就算如此,那你如何敢肯定,洞穴中的積水就會被全部排出了呢?”
劉渙笑道:“師娘,那洞穴中的積水一定會全被排出的。您看這三處泉眼,盡是出于低洼之勢,所謂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便是這個道理。再者,師娘你想呀,如果洞中的積水不被排出,那便說明里間一直以來都會有積水存在,可是,既有水,為何里面的東西還能燃燒呢?”
黑姨恍然大悟,喜道:“好孩子,你真是好聰明呢。若是當年我家祖先蚩尤大人得你輔佐,這九天十地早是苗家人的了?!?p> 劉渙聽她盡說了蚩尤出來,當即閃開身去,急道:“不可不可,師娘折煞小子了。蚩尤大人是天神,小子是凡胎,怎敢與他相提并論?師娘莫再取笑我了,被師父聽了去,要踢我屁股的。”
黑姨笑道:“你這孩子,怕他干啥。以后但凡他敢欺負你,你來說給師娘聽,師娘罰他一個月不許喝酒!”
劉渙一聽,這黑姨的語氣又開始溫和親切起來,不知不覺間,心中無比溫暖??刹恢@是真心之言,還是假意之話?
時光飛梭,容不得世人眨眼,在等幾日過后,瘋狂的大雪初初停滯,太陽公公笑嘻嘻地冒出頭來……
劉渙叫黑姨召集全村人馬,帶上再次改良過后的“口罩加竹管”,浩浩蕩蕩地朝洞穴而去……
這次他沒有一開始就帶著“口罩”,而是找來好多蠟燭,備了好多火種,在腰間拴了繩索,將口罩搭在肩上,另一頭是長長的通氣換氣的竹管子……
一切就緒,二人小心翼翼地朝洞穴靠近。
射手膽子大了起來,驚道:“渙哥兒喲,那以前的炎熱的感覺消失了呀,里間燃燒之物一定被大水澆滅了,哈哈哈……”
劉渙一把拉住他,急道:“且慢,去找一根枯竹子來,將一頭點著,伸進洞穴里去。若那竹子燃燒不滅,這可長身而入。若竹子熄滅,便要帶上那勞什子的口罩加竹管……老三,我們以火光探路,火光能進去的地方,我們便能進去。”
射手沒有聽懂渙哥兒前半段,只聽清了最后一句,可還是不解道:“可是渙哥兒,以前里面也有燃燒,既有燃燒,便必定有火光,為何那時我們不能進去呢?”
劉渙道:“你傻呀,以前燃燒之時,造成里間空氣減少,便是外面的空氣也被吸納進去。以前的人并非不能進去,但越往里走,吸入的毒氣多余沒毒之氣……”
射手道:“哦,你的意思是說,毒氣不能燃燒,便不能產(chǎn)生火光,能產(chǎn)生火光的空氣,都是能呼吸的空氣,對么?”
劉渙懶得和他啰嗦,嘆道:“你何時變得這般好問起來?”
射手嘿嘿一笑道:“誰叫你總說我像黑娃的……”
兩人點燃蠟燭,踩著被水浸泡后濕滑的泥地,緩緩而入……
果然如劉渙所講,火光不見熄滅減弱,人便安全無疑,二人心中也越發(fā)淡定起來。
可到底是年稱長久的洞穴,里間總有一些難聞的味道。
那味道刺進射手的鼻口之中,顯得很不適應,他問道:“渙哥兒,這氣味是毒氣么?”
劉渙道:“非也,或許是尸體糟朽的味道吧……”
射手道:“你如何敢肯定?”
劉渙道:“你……老三,我突然間很希望你變成原來的樣子……嘿,別瞎扯了,你看這洞壁?!?p> 射手聞聲看去,驚道:“我的乖乖!渙哥兒,你說得沒錯,這洞穴是被人工開鑿的?!?p> 二人再朝前行,還是不見把口罩戴上,洞外的人更加放心下來。
黑姨心中暗暗感嘆,“想不到這一個不起眼的漢家兒郎,盡然能做成這件事情……”
劉渙與射手再走片刻,到了那日的斜坡之處。
劉渙道:“老三,從這個斜坡開始,里面的形勢便不得而知了,多加小心!”
老三也不多言,第一個下身而進……
還真如渙哥兒所講,到了斜坡里面,在走二十幾丈開外時,前方盡出現(xiàn)一個折轉(zhuǎn)的拐彎。
劉渙舉步待進,忽聽得射手一個驚愕,道:“哎喲,渙哥兒,快看快看!”
劉渙差點被他嚇死,回身過來一看,卻見得地上有一小堆煞白煞白的東西……
二人趕緊俯身下來,借助燭光觀察。
射手問道:“渙哥兒,這是甚么?”
劉渙拿在手上,剝?nèi)ツ嗤粒钟靡路⌒牟潦酶蓛?,舉到眼前一看,答道:“我日他個仙人,怎么可能?”
射手急道:“你先別急著日他仙人,快告訴我這是甚么?”
劉渙道:“貝殼!”
射手埋怨道:“去!貝殼而已,你大驚小怪作甚?”
劉渙道:“你這呆子,你懂個逑!在很早以前,人們便是用貝殼當做錢來使用的。這洞穴的最深處,到底是甚么呢,越來越有意思了?!?p> 射手驚道:“很久以前?那得多久?”
劉渙待要答復,卻見得他和射手腰桿上的繩索拼命地晃動起來……
射手急道:“不好,外面出事了,咋辦?”
劉渙道:“反正這洞穴中危機排除,先出去看看吧……”
可誰也不知道,他們這一出去,盡險些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