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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日記

第一百七十六章 動靜

南宋日記 伯山子鴛 3099 2015-10-14 22:21:45

    轉眼到了農歷七月中下旬,天氣還是悶得慌,連惱人的蚊蟲也安靜下來,興許要下雨了……

  中都,燕京城里,有一個人不行了,此人便是去年剛剛被完顏雍封的金源郡王——紇石烈志寧。

  他而今再不復當年盛景,頭也昏,眼也花,臥榻在床,吃喝拉撒且成了問題。其妻兒親屬怎么也不會把這個干癟的病人與當年那叱咤風云的戰(zhàn)將聯(lián)想起來……

  完顏雍還算有情有義,三天兩頭跑來看望他的功臣。也算是君臣一場,且在完顏雍的心底,沒有紇石烈志寧,便沒有他的今天,他曾對皇子們說過:“天下無事,吾父子今日相樂,皆此人力也?!毖哉Z之中大贊紇石烈志寧??梢姡@個奄奄一息的“病鬼”在他心底的分量有多重。

  今日得空,完顏雍和往常一樣,要去探望紇石烈志寧??伤@一國之君卻有些悶悶不樂,愁眉不展。只因他早上剛剛聽得八百里加急,說是紇石烈志寧的兒子在許州被人殺了,同時損失了很多將領、戰(zhàn)馬……這些消息在往??磥恚⒉蛔阋员灰粋€國君放在眼底,可死的是紇石烈志寧的兒子,關鍵是,是何人所為且毫無頭緒,是國仇還是家恨?是宋人還是蒙古人?完顏雍一頭霧水,當場大怒!

  他來到郡王府,邁著沉重的步子去到愛將的病榻邊,支走了一干護衛(wèi)與服侍之人。

  紇石烈志寧側了身子,想要起來見禮,可他那身子已然不能任由其思維支配,完顏雍趕緊命他躺下。

  針扎一番,金源郡王無可奈何地睡倒下去,他嘆息道:“陛下,臣老了,要死了,不能再給你騎馬殺敵,南征北戰(zhàn)了,咳咳……”

  完顏雍聞言心中一痛,本來低落壓抑的心情,而今更是雪上加霜,他安撫道:“郡王莫要亂說,大金的列祖列宗會保佑你的,你早晚好起來,孤家備最好的烈酒、打最肥的黑熊等著你?!?p>  紇石烈志寧哀嘆一聲,道:“老臣謝陛下厚恩了,可老臣到底不中用了,再肥的熊掌也吃不下了,再美的烈酒也喝不了了?!?p>  完顏雍一連聽他嘆息,說了許多“了”字,真是英雄遲暮,蒼蒼老矣,這員大將,再不復當年了。其又回想起往事種種,再想及現(xiàn)今朝政,不由得落下淚來,哽咽一嘆,道:“哎,你走了,孤家怎么辦?大金怎么辦?”

  這完顏雍不知是真情還是假意?但此時此刻,對一個將死之人流出淚水來,又說這般話語,確實感人肺腑,或許這便是帝王家的為人藝術罷。

  紇石烈志寧見狀,一個掙扎,連連咳嗽幾聲,道:“我王莫再傷神,老臣是不行的,可老臣的兒子可以為陛下去戰(zhàn)斗,老臣的孫子長大以后,也要為陛下效勞!”

  聽得紇石烈志寧如此忠義,完顏雍再也忍不住,說出了心底話,卻道:“郡王,孤家對不住你啊!”

  紇石烈志寧聞言心底一驚,暗道這大金的皇帝,從不會對臣下說這種話的,他雖命不久矣,但思維仍然清晰,當下也不問緣由,反而道:“陛下,從來都是做臣下的對不起你,哪有天子對不住臣下的?陛下莫再折煞老臣了?!?p>  完顏雍心底糾結許久,暗道無論如何,一定要將那個噩耗說給他聽,人之將死,也得讓人死個明白。他等了許久才嘆道:“郡王,令郎……副都督……他……殉國了……”

  “殉國”二字如驚雷乍響,穿進紇石烈志寧的耳中,一時間將他那顆蒼老的心震得粉碎。

  現(xiàn)場霎時間安靜下來,這一主一仆二人,不敢相互對視,盡皆神思飛揚,不知在想些甚么?

  等了許久許久,紇石烈志寧突然哈哈大笑,道:“陛下,我兒為了大金而亡,死得其所,老臣心底高興得很,請陛下萬萬保重才是!”

  或是他紇石烈志寧悲極而喜,亦或是久經風霜的心早已堅如鐵石,過分淡然了……完顏雍也不知從何說起,只是好言安慰一番,還說了甚么報仇的諾言,再與老將寒暄幾句,打道回宮去……

  果然,當夜傍晚,天色忽地暗淡開來,黑壓壓的烏云籠罩在燕京城的上空。時人關門避戶,突然間電閃雷鳴,大雨如注……

  翌日凌晨,完顏雍聽得噩耗——那紇石烈志寧終于沒有挨過這個夏天,一命嗚呼,跟著他那短命兒子去了陰曹地府……

  當是時,燕京震動,完顏雍親自致祭,賻銀一千五百兩、重彩五十端、絹五百匹,為他辦理葬事,并賜謚號武定。

  這還不算,他甚至親派使臣出訪蒙古和大宋,使臣來到大宋臨安府,帶去了完顏雍的憤怒,要趙昚親命北邊的官員,查詢以往刺客之事。

  趙昚心底暗罵,這賊廝鳥唱的是哪一出?區(qū)區(qū)刺客小事,盡跑來與老子說。

  可他趙昚能忍常人之不能忍,臉上卻無甚么變化,而是疑問道:“卻不知是何緣由?”

  那使臣便將鄧州許州等地出現(xiàn)刺客的情況一一說了,期間還講到紇石烈志寧的兒子被刺殺的事情,但關于紇石烈志寧的商訊,他半點不提,深怕大金得力戰(zhàn)將作古,宋朝聞言或有舉動。

  哪曉得趙昚早已心知肚明,既然你要演戲,便奉陪到底,他“金口玉言”,假裝憤怒地允諾了使臣,送上金子美酒,打發(fā)其滾回北邊去了……

  那金人回到北邊不久,趙昚召見史浩、趙汝愚及一干武將,他道:“眾卿家聽聞了么?紇石烈志寧作古了,且金人兵營之中,騷亂不停,便在鄧州、許州等地,不知多少將領頃刻間被人刺殺。眾卿家說說看吧,這對我大宋是好是壞?”

  史浩第一閣道:“回陛下,老臣以為,還說不得好壞。便是那紇石烈志寧不在,金人也當有諸多名將武臣,無非是那紇石烈志寧在女真人心中分量重了一些,故而我大宋也另眼相看罷。至于女真兵營突見刺客,也不過宵小之作,或是女真人這些年來結怨太多,自作孽而已。可就算如此,也不見對我大宋有利有弊?故而臣以為,靜觀其變就好!”

  趙昚“恩”了一聲,算是答復。

  趙汝愚卻道:“臣倒以為,金軍已顯下滑之勢,他完顏雍卻要學甚么堯舜禹,恐對軍隊治理一事上有所忽視,此季正是我大宋奮發(fā)圖強之秋,臣只愿那金人越來越亂,喪失的將才越來越多才好?!?p>  趙昚道:“朕是在想,這等事情,到底是何人所為?愛卿以為呢?”

  趙汝愚深思片刻,答道:“回陛下,臣不敢妄言,但有一人或許知道。”

  趙昚道:“何人?”

  趙如遇道:“辛棄疾!”

  趙昚聞言一驚,道:“可是那歷城的辛幼安?他不是在信州督軍練兵么?怎可能知曉此事?”

  趙汝愚道:“這……臣只聽說,辛安撫使這些時日以來,訓出一支奇兵,和以往盡皆不同,他早在鄧唐蔡潁四州等地安插下耳目的,不曉得是真是假?!闭f完他才覺得不對,暗想這等不確信之言,不應該對君主說的。

  哪曉得趙昚聞言卻不惱怒,笑道:“子直也說起這等話來,哈哈,不過也好,本就是召眾愛卿來閑聊的,不必緊張,暢所欲言就好。至于那辛幼安是否知曉,也簡單得很,喚他一問就知?!?p>  史浩聞言反駁道:“臣以為不妥,是想,便連金人都搞不明白的事情,為何他辛幼安就知曉了?臣以為,這刺客一事,當不得甚么大作為,興許是金人內部作祟而已……”

  這幾人說來說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等了良久過后,趙昚多有不耐煩,便打發(fā)大家走了。

  回信州的路上,史浩對趙汝愚道:“子直,你且說今日陛下是何用意,盡對一個刺客感興趣起來?”

  趙汝愚道:“史相公所問,我也不知呀。不過陛下乃千古奇君,想法自然出類拔萃。再說我等做臣下的,怎好去揣度圣意?”

  史浩也不覺得失言,他自從親歷鵝湖山教學事宜以來,性子變得更加直爽,從不諱言。既與趙汝愚道不同,多說也是無益,他轉移話題打個馬虎眼,道:“對咯,子直,新一期的報紙寫甚么?要刊載鵝湖書院的文章么?”

  趙汝愚卻來個順水推舟,笑道:“史大人說笑了,趙國公才是報社的編輯呢,我近日來負責秋稅一事,忙得不可開交啊,哪有時間去過問報社的事情?!彼瞬幌肱c史浩糾結,只因這老頭無恥三番地找他,就是要刊載鵝湖書院的一些詩詞文章,他煩也煩死了。

  卻說臣下們走后,趙昚一個人徘徊在宮殿之中,心底自言自語:“刺客刺客……刺殺?殺的全是將領,全是首腦?對了,首腦……斬首?斬首行動……咦?這話在哪里聽過呢?”

  終于,趙昚想起了鵝湖山的劉渙以前曾呈過一篇文章給他,其中的特種戰(zhàn)法就講到了“斬首”一說。

  想及于此,趙昚不由得笑了起來,自言自語道:“劉渙啊劉渙,是你做的么?朕多希望是你做的!哎,但愿是你做的罷。這大宋朝啊,沉默太久了,沒點動靜,好個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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