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府管家見機得快,一聲令下,打手們自身后抽出短刀兵刃迅速拉起防御圈將季迎祥圍在當(dāng)中。王忠和驚得大叫,指著管家:“你這廝好不曉事,還不束手就擒?!?p> 季迎祥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姓王的,枉我平日拿你當(dāng)?shù)苄?,好處拿了不少,沒想到你是屬白眼狼的。”一番話當(dāng)眾說出,王忠和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他咬牙道:“姓季的,我什么時候拿過你的好處,不要血口噴人。”
季迎祥不理會他,吩咐手下:“隨我打?qū)⒊鋈ィ灰裢砹舨幌挛宜麄兙蜎]有證據(jù),過了今晚爺自有轉(zhuǎn)圜之法。”眾打手初時還有些膽怯,但想到季老板平素的手段,況且場中除了一個鄭沛成,就是與自家老板糾纏不清的漕軍,也不再猶豫,兇悍之氣陡生。
眼見局面逐漸失控,王忠和道:“姓季的,睜大你的眼睛看看,不覺得我身邊這些爺們面生嗎?”季迎祥看向逼近的漕軍,適才他一直在緊張的狀態(tài)下,并沒有留心其他人。王忠和這一提醒,他下意識地看去,眼前的面孔均不是平日慣見之人,他疑惑地看向王忠和。王忠和露出個難看的笑容:“不要生事端,這些都是青州府的差爺們!”
季迎祥一個激靈,他看到鄭沛成慢慢走到防御圈外,在他的眼中明明是個柔弱書生的打扮,此時卻有種懾人的氣勢:“青州府請季老板就縛!”
東福樓二樓,田守業(yè)的眼光緊盯著城隍廟廟門口,小旗已被手中的汗水浸濕,對面的書生則好整以暇地看著他,此時日頭東升,二樓的人漸漸多了起來,田守業(yè)的神色逐漸焦急,他感受到書生的目光:“我臉上能看出花來嗎?”
書生也不動怒:“小兄弟面有貴相,并非池中之物。在下褚由賢,粗通相面之術(shù),不如我送你算一掛權(quán)當(dāng)交個朋友。”
田守業(yè)搖搖頭道:“我不信命?!?p> 褚由賢露出疑惑的表情:“那你信什么?”
田守業(yè)道:“我信......直覺,”左袖中下意識地握緊了短刀。
褚由賢嗤地一笑,隨即收起笑臉,他直視著田守業(yè):“你覺得直覺能救你的命嗎?”
田守業(yè)哼了一聲,轉(zhuǎn)過頭不再理會,城隍廟門口的石階上,閆亮的身影終于出現(xiàn),田守業(yè)身體下意識地前傾,閆亮未做停留,他在走下臺階后迅速向人群靠攏,同時向東福樓看過來。田守業(yè)的目光向他身后延展,果然看到了三個行色匆匆的人尾隨著閆亮。他抽出黑旗正待晃動,余光中寒光一閃,褚由賢手中折扇化作一道匹練直取田守業(yè)面門!
田守業(yè)幾乎是出于本能,左手在面前橫劈,只聽“當(dāng)啷”一聲,酸澀的鋼鐵相交之聲響起,他的虎口發(fā)麻,短刀脫手飛出。原來褚由賢的折扇實為精鋼打造,田守業(yè)慣使右手,左手僅能勉強招架。褚由賢一擊得手,手中折扇再次遞出,這次是橫削田守業(yè)太陽穴,電光火石間田守業(yè)身體向后仰,從木凳上向后摔出,連滾帶爬地向身后的樓梯口撤退,同時高聲尖叫:“殺人了!”
二樓幾桌食客初見變故發(fā)生,又聽他撕心裂肺的喊叫,頓時慌亂逃命。褚由賢再想進攻,勢必要繞過桌子,就這幾息的耽擱,給田守業(yè)爭取到了逃生的機會。褚由賢站在樓梯口,眼見田守業(yè)奪門而出的背影,并沒有追上去,他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玩味的申請。
田守業(yè)遇襲了!閆亮很快反應(yīng)過來這很可能是葛慶倫針對他設(shè)下的圈套,更早之前他已經(jīng)注意到了身后的三條尾巴,此時失去了田守業(yè)這個信源,他知道必須要靠自己了。烈日讓集市上的味道濃烈了起來,汗臭味、脂粉味、動物的糞便味、吃食味,他的鼻翼翕動著抬頭看了看太陽,忽然感到一陣眩暈,連日的奔波及傷口正在迅速降低他的體能。他憑著記憶在人群中極速穿行,目光過濾著經(jīng)過的攤位,他靠近了一處脂粉攤兩指在桌前一夾,身體未作停留但已將兩盒金粉袖在手中。后方三狼如影附形,向他迅速逼近。
財狼便是先前在將軍祠中被閆亮撞翻在地的人,此時他的眼中只有閆亮,擋在面前的行人被他用粗壯的胳膊粗暴地?fù)]舞開。雙方的距離在迅速縮小,不久便追到了閆亮身后,他獰笑一聲,伸手抓向閆亮的脖領(lǐng)。哪知閆亮不知使了什么身法,身體猛地向前一個彈射,右手向后揮出,財狼只覺面前迷蒙一片,眼中發(fā)澀被迷了雙眼,不待做出反應(yīng),閆亮回身,手中短刀劃了一道弧線,在豺狼小腹連戳數(shù)刀!
豺狼慘叫一聲,壯碩的身體撲倒在地上,大量的鮮血從身下流出,濃烈的血腥味提醒了身周的行人四散逃命,一時間狼奔豕突,場面混亂不堪。閆亮將還在滴血的短刀袖起來盯著豺狼身后,土狼也不答話,腰間長刀出鞘的時候人已經(jīng)奔至面前,借著奔跑之勢長刀自下而上倒挑,閆亮咬緊牙關(guān)奮起格擋,土狼的打法將軍祠中閆亮已經(jīng)見識過,所攻盡是下三路,出招極為陰損。閆亮一個不留神,被土狼用刀背磕在腳踝上,這一擊勢大力沉,閆亮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土狼大喜,揮刀向閆亮猛剁,閆亮邊向后挪動,邊將刀舉過頭頂?shù)謸跬晾堑倪M攻,行人的包圍圈在他們行進的路徑上像潮水一樣散去,塵土飛揚中鋼鐵相交之聲不絕于耳,一下、兩下、三下......
閆亮的虎口已經(jīng)滲出了血,他的肩頭在劇烈的抖動。忽然破空聲自腦后呼嘯而來!閆亮來不及格擋,一個懶驢打滾身體向旁邊翻滾,木狼一刀走空,刀頭磕在地面。原來他在豺狼與閆亮纏斗時便已經(jīng)悄悄地繞到了閆亮的身后伺機偷襲,志在必得的偷襲落空,他的表情不見變化,拖動刀頭,向閆亮再次席卷而來!
閆亮應(yīng)付土狼便已是強弩之末,此時再加上木狼更是難以招架,他勉強應(yīng)了兩招,被土狼抽冷子一腳踹翻,他的身體在地面上滑行數(shù)丈,短刀脫手飛出,背后的錁子攤被撞翻,激起塵土飛揚,顯見這一腳力道之大。他勉力坐起,感覺喉頭發(fā)甜,忙運力彈壓,但心中氣血翻涌,終是一口血吐了出來。此時敵方二人對視一眼,同時彈跳而出,虎撲上來!
閆亮雙手在地上急劃,急于找到趁手的兵器,卻抓到了一個炸熟的錁子。這玩意在北邊叫“卡拉其”,是一種羊奶為主料的油炸面食。此時的情況已經(jīng)不容他思考,他扔出錁子,一個翻滾站起時面前便是滾燙的油鍋,此時店家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他雙手持住鍋耳,大喝一聲“起”雙臂一較力端起油鍋,熾熱的刺痛感讓閆亮的臉上變得異常猙獰。此時敵方二人已沖到面前,見此大驚失色,閆亮帶著痛苦的呼喝再次響起,伴隨著一聲“去”,滿滿一鍋熱油潑向二人!二人急忙向兩側(cè)變向躲避,但液體打擊面甚廣,部分熱油還是濺到了他們的頭上、臉上,二人摔倒在地,痛苦地打滾,但即使在這種切膚之痛中,二人還是保持著沉默。
閆亮神色復(fù)雜地看了二人一眼,撿起地上遺落的短刀,向城隍廟看了一眼,心中打著盤算急步離去。
從城隍廟的后門離開后,尹世籌便在副官的引導(dǎo)下穿過崎嶇的小路,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間終于回到了街面上,此去再向南行經(jīng)兩個坊便能出城了。兩人同時舒了口氣,副官道:“將軍,還撐得住嗎?”
尹世籌雖在軍伍中卻已很久沒有上過戰(zhàn)場了,他喘著粗氣:“我還能堅持,前面不遠便是城門了。這里人多眼雜,咱們還是低調(diào)行事,盡快出城為妙?!?p> 副官低聲道:“咱們的馬留在了城外的云來客棧,便是不想在城內(nèi)過于招搖。將軍再堅持堅持,出了城咱們便可乘馬回營?!?p> 尹世籌點點頭,他環(huán)視四周指引著副官走下主路,進入坊中穿行。四周都是民居遠不如市井喧鬧,卻不虞被人偷聽,他壓低了聲音:“這次褚由賢特意將我叫到城內(nèi),顯然對抓捕閆亮一事極為看重。他們?nèi)说貎墒?,此事確實不便。你回去暗調(diào)人馬,助其一臂之力。切記不可走漏了風(fēng)聲,否則咱們都得掉腦袋。”
副官機警地打量著遠處的行人,聞言點了點頭。
身后的不遠處,一身傷痕狼狽不堪的閆亮將身體隱藏在街角,他的眼睛追隨著前方二人的移動。大路上眾目睽睽不好動手,此間行人稀少卻是動手的良機。他從腰間抽出短刀,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從街角走出。忽然一只手自他身后探出扣其口鼻,閆亮大駭,想也不想短刀向后揮出。身后之人反扭其關(guān)節(jié),同時右手發(fā)力,一把將閆亮拖回巷中。
幾乎是同時,尹世籌和副官停步回身,身后空無一人,兩人對視一眼,尹世籌搖搖頭。
平德坊,小耗子一路小跑著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稚嫩的臉上掛著做完大事的興奮之色。在城隍廟中交換完信息后閆亮便告誡他不得耽擱速速回家,但無法將成就分享給他人令其頗為遺憾,這種心情讓他決定在廣場中逗留了一小會,似乎在這里他還能回味到剛才的那種感覺,緊張刺激心跳加速的同時又有一絲得意。
忽然他停下了腳步,前方不遠處金狼從巷中轉(zhuǎn)出,橫在道路中央靜靜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