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不要臉的東西!”王嬸呷一口老痰唾在愉悅臉上。
“讓我看看你們干了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背簍里怎么會有孩子哭!”幾位老婦圍過來。這年頭煽風(fēng)點火,落井下石的人真不少。
“老不要臉的!”愉悅伸手一推,那王嬸仰面朝天,四腳翻騰。
“殺人了!打人了!有人欺負(fù)我這老太婆?。【让?!”下一刻,幾雙蒼老的手抓住他,指尖陷進他的肉里。
“小子,你打人了!今天得給個說法!”
“是她自己倒的!愉悅可沒推到她!”知了立刻把愉悅拉到一旁。
“背簍里是什么!打開!”幾位老婦不依不饒。麻嬸帶著她那傻兒子撲過來。一看勢頭不妙,大仙扛著小骨架從背簍里翻出來,幾步竄進田里。
“是條狗啊!”一位老婦滿臉失望,好像失去了一種樂趣,她最大的樂趣就是抓住別人的把柄。
老姚把一條腿放在另一條腿上,換個姿勢抿口酒笑道:“打起來了!”
“你不去幫忙?”一位工友笑道。
“女人的事,男人少摻和。她們也是看知了一個人可憐好欺負(fù)。哎,誰讓知了那娃娃攤上這種事呢?”
“你說公示欄上那照片誰掛上去的?”
“不就村里那群小孩?整天嚷嚷著覺得有趣。在大人眼里這可就不是有趣了?!?p> “我的腿摔斷了,不能走路,不能干活!你們可不能走!今天你必須得給個說法!”王嬸嘴上嚷著,雙手卻抓著愉悅的褲腳不讓走。
“訛人是吧!”知了把背簍一扔,拉著愉悅坐下。
“我這,我的手,我的胳膊,還有我的腿被你們抓傷了。我不能干活!你們都得給我個說法?!?p> 幾聲狗叫,嚇得圍觀的婦人后退幾步,旺財怒目圓睜,也不怕麻嬸手里的鋤頭,頭一歪,把麻嬸胸前的衣襟扯下一塊來。
“瘋狗!”麻嬸。
幾位老婦人又后退幾步。那傻兒子撿起泥塊扔在旺財背上,見旺財追著他跑嚇得哇哇大哭。嘴里喊著:“媽,快救我!”
“死狗!你給我回來!”
旺財追著那傻兒子,麻嬸舉著鋤頭追著狗,田間地頭上下亂跳。
“別理她們!越不把她們當(dāng)回事,她們越不敢把你怎么樣!”知了說著。竟然側(cè)身躺下來。
愉悅歪頭看著她一臉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眼底卻是深不見底的哀愁。那雙手臂剛才因為拉他硬被抓出幾道血印來。
“哎喲!我的腿好疼,我的腿不能走路了!我還怎么干活啊!”王嬸趴在地上呻吟著,目光偷偷觀察周圍人的反應(yīng)。見沒人理她,面子上掛不住,也只能躺著哀嚎。
“死瘸子,你腿早壞了!關(guān)我什么事?”知了冷冷看著她。
“是啊!腿壞了,留著多礙事!”愉悅抓起鐮刀,柔聲笑著。
王嬸看著他,笑盈盈的眼里分明冒出嗜血的恨意。隨著他話語剛停,只見他手起刀落。王嬸只覺小腿肚一涼,鐮刀穿過褲管插在地上,刀柄還微微顫動。
“腿壞了就不用了?!庇鋹傂χZ氣依舊平和。
王嬸嚇尿了,整個人哆嗦著,看向愉悅身后,臉上更加慘白。
“對嘛!沒了腿。還有手可以爬的。”憶香拍手笑道。
“她就是殺人,犯!她殺人了!”王嬸見鬼一般,腰好了,腿也不疼了。爬起來就跑。
“王嬸,亂說話可是要遭報應(yīng)的,人家莽子哥活得好好的的!倒是你,小心栽了跟頭被小鬼索命!”
老姚眼里有了贊許:“這小子還不錯,有擔(dān)當(dāng)了,我還以為他要一直靠著人家女孩子過活?!?p> “你還想把他招進我們隊里?”
“也不是不可以。要用人的地方有的是。年輕人手腳才麻利。”
“得了吧,我們這行又臟又累的。年輕人可受不了?!?p> 老姚搖搖頭。心里有了主意,一定要把這小子拐進自己的隊伍里來。
“美女,你去哪,本人愿意為你服務(wù)。”毛英英走出村口,一年輕男子雙手插兜,緩步向她靠近。優(yōu)雅彎腰指向自己的車。
“一輛破寶馬有什么了不起。”毛英英小聲嘀咕,“我打車。”
“從這里到城里打車很貴的?!?p> “我等公交?!?p> “這里車少,你等也會等很久的,美女。賞個臉,讓本少爺送你一程?!?p> 聽他這樣說,毛英英這才抬眼正視他。只一眼她便想起個人來。“是你!臭流氓!劉牧!不對,就是你!賊心不死!”毛英英叫罵著,舉包就打。
“美女,我可沒對你耍流氓啊。只是認(rèn)識認(rèn)識。你不樂意就算了。”男子轉(zhuǎn)身準(zhǔn)備上車,毛英英緊追不舍,追了半晌兩人累的不行。隔著車子兩兩相望。
“我說,我怎么得罪你了?上來不分青紅皂白的就追著我打?”男子趴在車頭喘氣。
“看著你,我就覺得惡心!”毛英英怒視著他。仔細(xì)一看,她又覺得這張臉和劉牧,還有上次調(diào)戲自己的男子大有不同。除了眉眼有幾分相似。眼前這人看起來更高大強壯,氣質(zhì)儒雅。尤其是那雙桃花眼里含情脈脈。
“你是誰?”
“我叫易瓏。美女,很高興認(rèn)識你。”易瓏伸出手。
“你認(rèn)識劉牧,還有那……哦,對愉悅?”
“不認(rèn)識?”易瓏疑惑道。“看你剛才這反應(yīng)?你跟他們有仇?”
“不認(rèn)識?也對,姓都不同??墒沁@三人咋一眼看上去總給人相似的感覺呢?”毛英英小聲嘀咕。
“美女,要我送你一程嗎?”易瓏熱情拉開車門。
“走吧。去城里。貴了我可不坐?!泵⒂⒄f道。她一刻也不想在這村里多呆了。
“美女貴姓?你坐我車高興還來不及呢。怎么會收費?!?p> “毛英英。你不會想泡我吧?”毛英英坐上車,直言不諱。
易瓏輕咬嘴唇,邪魅一笑。說道:“男女之事都是你情我愿的。第一次見姑娘頗有好感?!?p> “我追著你打還有好感?”
“我想剛才只是誤會而已。從你的眼神我可以看出來?!?p> 毛英英沒吭聲。
“毛英英,好名字?!币篆嚊]話找話。主動搭訕。
“你要是覺得悶的話,可以開窗?!币篆囌f著,搖下后車窗。
“你是遇到什么煩心事了嗎?怎么一個人出來玩?還是有個伴好。熱鬧,安全?!?p> 毛英英趴在車窗上愣愣出神,想著傷心事,瞬間紅了眼眶。眼前的景色突然慢了下來。易瓏停下車,柔聲問道:“毛英英,你怎么了?要是不舒服,我可以把車開慢些。”
“?。∥覜]事!沒事!你開吧!我不暈車?!泵⒂⒒剡^神有些語無倫次,慌亂掩飾自己的不安。
易瓏微微一笑,靠在車外看著她,從兜里掏出紙巾遞給她。安慰道:“哭吧,女孩子有委屈就得哭出來才好,憋在心里多難受?!?p> 紙巾清香柔軟,毛英英看著那雙溫柔的眼睛,忍不住哭出聲來。憋了好久的委屈在這一瞬仿佛得到釋放。
“謝謝?!彼舆^紙巾。眼眶,鼻子紅紅的。她看著易瓏陽光健碩的肩膀,莫名有了依靠般,覺得他值得信賴。
一個溫柔細(xì)心的人總能讓她感動。盡管平日里她總是張牙舞爪,骨子里還是個懦弱執(zhí)拗的女孩。
“可以告訴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嗎?如果你愿意,說出來會讓你好受的話。我樂意做一位傾聽者?!?p> 易瓏蹲下來,直視她的雙眼。他的目光太過深情,能看透一切,又能釋放出讓人沉迷的溫柔。毛英英紅了臉。
“開車,開你的車。”
“好?!币篆嚥辉賳?。不過他開得很慢,路上的花草樹木緩緩向后移動。毛英英心里更暖了些。深吸一口氣,平復(fù)自己不安的情緒。
易瓏從后視鏡里看著他,又遞上一包紙。
毛英英終于打開了話匣子。
“其實吧。我第一眼看你特像我前男友,還有一個惡心騷擾過我的人。”
“我可沒有女朋友,也沒騷擾過別人?!币篆囆Φ馈?p> “你可比他們好多了?!泵⒂⒉敛聊??!拔夷乔澳杏堰€騙了我一條項鏈沒有還我,那可是我很重要的東西。我以為我們能走到一起……可是呢,后來他還是拋棄了我。盡管他給我很多錢作為補償??墒俏腋胍匚业捻楁?,他說弄丟了。可是那天,我看見它戴在他妹妹脖子上!那可是我最重要的東西,我爸送給我唯一的東西!”毛英英越說越激動,握緊拳頭。
“可笑的是我要不回來,我被當(dāng)成小偷,搶劫犯!”
“我媽病了。我好多年都沒見過我爸了。他一直做著一個不切實際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夢。他拋棄了我們。我恨他!可是我媽想見他,我怕這是他們最后一面,我怕。我不得不到處打聽我爸的消息,盡管我不愿那樣做?!?p> 易瓏的車開的更慢了,他很認(rèn)真聽著。毛英英被這一舉動溫暖了,很多年,或者說從來沒人會認(rèn)真聽她講話。當(dāng)她只是個傲慢無禮,非主流的女孩而已。
“可笑吧,人家都是來旅游看風(fēng)景的。我是來找人的。還沒找著?!?p> “你得學(xué)會放下,你盡力了,何必把自己搞那么累?女孩子嘛,就得對自己好點。要不,我?guī)湍阏??我城里朋友也不少?!?p> “謝謝。我真怕等不了那一天。但愿他有點良知,能回去看看我媽。”
“會的。一日夫妻百日恩嘛。夫妻一場會有心靈感應(yīng)的?!?p> “真的?”毛英英覺得把心里的委屈說出來,渾身輕松許多。兩人天南海北聊著,不時相視一笑,毛英英對他好感逐漸上升。
“是真的。”
“你要相信世間冥冥之中注定的緣分,再說,你爸是道長,心靈感應(yīng)比普通人強得多,就看他能不能放下?!?p> “放下,他早就放下了。這么多年都沒找過我們?!?p> “流連紅塵中,怎能沒有羈絆?或許他匆匆離開就是趕著回去見你們呢?”
“會嗎?”毛英英憧憬著。
“對了,這是我的名片。”下車前,易瓏遞給她一張卡片。
“看不出來你還是房地產(chǎn)老板?。 ?p> “業(yè)余業(yè)余。我更喜歡跑跑腿,開著車到處玩。”
“有緣再見。”毛英英揮手道別,轉(zhuǎn)身鉆進人群中。她躲在石柱后,車開遠(yuǎn)了,依舊望著它消失的地方出神。就好像送別一位老友,現(xiàn)在,她又一個人孤零零的走在人群中。心里頓覺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