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城外,亂草叢中。三只疲憊的兔子抱團取暖。時幽倒是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枕著腦袋一聲不吭。
“你們不怕我這樣子?”
“怕?有什么好怕的?現(xiàn)在不都一個樣了?要不是夏蠻要來,我才不會管你死活。什么獵妖團?狗屁東西!人這玩意沒幾個好的?!?p> “這鬼天氣真冷,大晚上的這兔毛也不保暖?!碧煅耐男U身上擠。見他一臉嫌棄,笑道:“好歹也是過命的交情了,嫌棄什么?在獵場。你手里拿的是什么?突然瘋狂扒自己的毛?”
“積蓄點力量。這都出來了,你問這做什么?”
“嗯?”天涯看著他的爪子和自己一樣。心下苦惱。“這么下去也不是個辦法。你們說,我們不會一輩子都這樣了吧?不要??!”
“你別叫行不行?吵著我耳朵了。”
“我就叫,我高興!我樂意!不像你,想要回人樣就要回人樣。時幽,你教教我們唄?!?p> “現(xiàn)在我要有這能耐。我們還躲這破草叢?”也難怪她遭受老頭的毒打,斷了筋骨。已經(jīng)沒有能力恢復原樣了。
“去找追憶吧?!毕男U說。
“不行不行!”天涯立刻否決?!八潜┢饽阌植皇遣恢?。好久沒粘葷腥了,她只會提刀把我們剁了?!?p> “那也只會是你?!?p> “別小瞧了她。哼,吃不完不會腌起來?吃過腌肉沒?”
“行了,你別嚇她了。她又不是嚇大的。這樣下去橫豎都是死還不如去賭一把?!?p> “也對?!本退麄冞@三個傷殘兔子。明天天一亮準被路過的人發(fā)現(xiàn)。搞不好就上了桌。
“追憶,追憶。”
“追憶,起來了,看著我們可別激動?!?p> 追憶迷迷糊糊間聽見有人叫自己。坐起身四下查看,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東西。剛一躺下,那聲音又響起來。追憶這下醒了,警覺的手伸向枕頭下。
“追憶,是我們?!?p> “兔子?”追憶眨眨眼,門口臥著三只兔子。
“追憶,是我,天涯,你別怕啊……”
“可以開葷了!我這不是做夢吧?”追憶跳起來,握著亮閃閃的菜刀。
“你出的餿主意!她瘋了!快跑!”天涯跳起來。邊跑邊叫?!白窇?!是我??!天涯!我的聲音你聽不出來嗎?”
變成兔子,聲音也變了。也難怪追憶聽不出來。更何況是只會說話的兔子。換作別人早已經(jīng)嚇傻了。追憶可不怕。她只想著能美美的吃上一頓兔肉。
殺紅眼的追憶追著他們就是一頓猛砍。
三人嚇得慌不擇路,在破樓里上躥下跳。
時幽和夏蠻不哼聲,很快就躲過了追憶的追擊。嘴碎的天涯可好了。被追憶追著打?!斑@兔子還會說話啊?有意思。等我抓著你就把你燉了。看你還敢不敢來擾我好夢?!?p> “天涯!能不能先閉上你的嘴。你瞎嚎。她能不追著你打?”
天涯大口喘息著。追憶已經(jīng)點燃了蠟燭,借著月光搜尋他們的蹤跡。
“她才多大?。烤瓦@么猛?”
“廢話。你餓了,看見面前一盤香噴噴的燒雞你不激動?”
“……”
天涯吞吞口水,旁邊兩位貌似要把自己推出去。趕緊認慫。
追憶找了一會,失望的回房間去了。
“呼~這晚上太難熬了。差點把小命搭這。時幽,我突然理解你了,活著這不容易?!?p> “啊哈!我可逮著你們了。找著你們可不容易。這大晚上的覺也沒了。不過收獲還不小呢!”一張網(wǎng)把三只難過的兔子罩住。這下,三人更絕望了。
“追憶!是我們!我是天涯!”
“我是夏蠻!”
“時幽!”
“我一定是在做夢?兔子會說話?還會自報姓名?不管了,先吃了再說。這一定是個美夢。”
“你的私房錢在枕頭底下,墻后的磚縫里。你前天早上吃的腌蘿卜。我說不好吃。你還把碗摔了!追憶快放下刀!”
“你這兔子真是奇怪了,連我的私房錢,我吃的什么都知道?!?p> 追憶的刀落在天涯頭上,天涯的頭蓋骨哇涼哇涼的。她放大的臉真恐怖,真丑。天涯在心里想。這話要是說出來追憶非把他劈了不可。
“我知道這真的讓人很費解,但是,我真的是天涯,如假包換!”天涯苦口婆心勸導。追憶終是放下刀。嘀咕道:
“不會是那老妖婆找到我了吧?”
“什么老妖婆?”
“與你何干?還是說說你自己吧?!?p> 追憶沒想到到嘴的肉飛了不說,自己還得養(yǎng)活他們,是它們。這樣一想越來越氣,手里的力道也不由加重,砍得菜板當當作響。
“脾氣真差?!碧煅呐臁?p> “我還是吃草吧?!睍r幽說。
“我不餓。”夏蠻說。
三只兔子溜出了破房子。
時幽不愧是時幽,路邊的車前草,蒲公英,動動嘴也能吃得有滋有味。
“啊呸!真難吃!”天涯抱怨著。
“我們不會真的就這樣了吧。真難受。我好餓?!?p> “你閉嘴,就知道吵吵!這么多野草也不夠你吃嗎?”夏蠻咀嚼著茅草根。他也餓的不行。
“去你媽家吧?!?p> 夏蠻的眼神逐漸不悅和兇狠。一爪子拍得天涯兔毛滿天飛。
“大哥!沒必要這么狠??!一點就炸!小小年紀就心事重重。小心短命!我呸!我這不是咒我們?”
“你明知道那是餐館,還去下鍋?!?p> “也是,你家……那阿姨,也不是什么好貨色。像我們這漂亮的兔子還不往鍋里撈?”
“你能不能別用兩條腿走路?”時幽看不下去了。
“怎么了?我還蹦呢。這個子太矮了,真不習慣?!?p> “兩條腿走路,真的很……騷,氣。”
天涯不說話,默默把兩條前腿放下來。
夏蠻笑得露出兩顆尖牙。
“拜托,我一個人做飯真的很煩??!你們還在外面吵吵,我受不了了!”追憶提著刀走出來。三只兔子乖乖閉嘴。很懂事的跑進廚房去燒火。
天涯叼著小樹枝搖頭一甩,穩(wěn)穩(wěn)甩進灶里。他很得意自己的杰作,連著甩了幾次。
“沒想到,這兩顆門牙還有這用處。”天涯一高興,用力一跳,輕松跳上灶臺??粗窇洸粦押靡獾哪槪怨蕴降厣?。
“你招惹她做什么?多活幾天不好嗎?”
“我想起來了,不遠處有一樹李子。你們跟我去。”
“你一只兔子還能上樹?太危險了。叫追憶去吧。”
追憶臉上不悅?!案星槲页赡銈兊膫蛉肆??”
天涯倒是執(zhí)拗,沒人去他就自己去。追憶不待見的眼神讓他分外難過。他不信,一只兔子就沒生存能力。
“救我啊?。∩?!”
外出不到半刻鐘。天涯殺豬的尖叫聲讓房間里的三位生物發(fā)愣。
“好像是蛇。”時幽說。她眼尖,早已習慣了這些場面。天涯在草叢里跳了幾下,不見了影。
“真是!沒一個省心的!”追憶提著豁口菜刀出門。
天涯被蛇死死纏住。勒得他直翻白眼。追憶咬著牙不敢靠近,哆哆嗦嗦看著纏在一起的玩意。這世上沒有比蛇更恐怖的東西了,丑,惡心,還有毒。
“再晚點他就死了?!睍r幽沖上去分散紅腹蛇的注意。蛇頭吐著信與她對視。
“去死吧!”追憶閉著眼扔出刀。蛇被砍去一截尾巴。吃痛下放開了天涯。
天涯眼淚汪汪,不知是感動還是害怕。那刀貼著他屁股劃過。骨頭都是痛的。
“追憶,快拿棍子!它跑過來了!”
紅腹蛇發(fā)怒,滋溜滋溜滑過來。追憶撿起樹棍一通亂舞。紅腹蛇挨了幾棍,也沒能近身。見討不著便宜。只得狼狽離去。
“天涯翻白眼了,他不說話了!”
“??!他快死了!”
“他的腿流血了,烏黑烏黑的?!?p> “快擠出來!帶他去看看!”追憶說。
“去哪?”時幽問。
“還能去哪?寵物醫(yī)院??!”
天涯哆哆嗦嗦,張張嘴,追憶湊近一聽,他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我的……錢”
“守財奴!都要死了!還惦記你那三瓜兩棗!”追憶一巴掌,嚇得夏蠻心臟噗噗跳。天涯吐出一口烏血。不知是被毒暈還是被打暈了。
“好貴?。∫?,我們把他抵押在這吧?!弊窇浛鄲?,寵物就是比人精貴。天涯那點私房錢還不夠進門費。更別說術前術后的費用了。
“什么!原來做寵物這么好?我可沒享受過這么高級的待遇!”時幽真是開了眼界。寵物醫(yī)院還有美容,按摩,洗浴。萌寵小課堂。與其說他們把寵物當孩子養(yǎng)。更不如說是祖宗級別的待遇。在這里,吃穿用度一切以寵物為中心。
“瞧瞧這些動物過得什么日子?唉,還做什么人啊,找人領養(yǎng)算了。五位數(shù)啊,我真沒有?!?p> “你?算了吧。”時幽嘲笑?!俺蟛徽f了。人家喜歡互動性強的寵物,你,配不上?!?p> 時幽正打算挖苦夏蠻,見他眼都看直了,盯著某個方向?!鞍Γ@么快就傍上金主了?”時幽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門口,一小男孩抱著他的茶杯犬靠在門邊。白衣襯衫,褐色短褲。白靜的皮膚。溫文爾雅。又不失小孩的天真可愛。一看就是有愛心的孩子。
“夏蠻!你還真去???不要啊!天涯還在醫(yī)院躺著呢。這隊伍真的要四分五裂了嗎?”時幽叨叨著跟上去。夏蠻充耳不聞。眼神懷念又傷感。
下一刻,時幽卻改變了主意。她看見男孩身邊的父母穿金戴銀,脖子上手上都是亮閃閃的項鏈,鐲子。激動道:“你快去!說不定,能給天涯掙點醫(yī)藥費。”
夏蠻依舊不聞。
等那男孩轉(zhuǎn)過身來。時幽真正看清他的面貌。不由呆住。像,真的,太像了。他很像逝去的暮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