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方搖搖頭:“那就不是本官所能管的了?!?p> 楊鶴聞言沉默半晌,終于慢慢點了點頭:“那卑職就按實數報吧。”
劉啟點點頭:“楊千總,關于你剛才說的奉熊經略和王巡撫之命堅守廣寧城之事,還望你能把經過詳細寫下來,本官好往朝廷上報?!?p> “卑職明白,只是不知熊經略和王巡撫現(xiàn)在何處?”楊鶴道。
劉啟笑道:“他們現(xiàn)在已被罷職候審?!?p> 說完,劉啟站起身,對徐方和邢慎言道:“好了,咱們回去吧?!?p> 徐方和邢慎言輕輕點了點頭,隨即站起身來。
待三人走到楊鶴身邊之時,楊鶴忽然低聲道:“三位大人,經撫一體,一損俱損,若要保下,須有替罪之羊?!?p> 三人聞言身體不由一震,同時深深看了楊鶴一眼。
楊鶴笑了笑,躬身施禮道:“恭送三位大人?!?p> 劉啟點點頭。
走了兩步,劉啟忽然停下腳步,轉身對楊鶴道:“這幾日本官還要在山海關巡查軍務,你把剛才說的遼東布局詳細寫下來交給本官?!?p> “卑職遵命。”楊鶴道。
劉啟擺擺手,與徐方和邢慎言出了軍帳。
將三人送出軍營,眼看三人上了馬車,楊鶴終于長出了一口氣。
“兄弟厲害?!焙谠弃Q和張明先齊聲贊道。
楊鶴搖搖頭:“運氣,若不是這次來的有韓初命,兄弟也無法過關。”
“嘿嘿,兄弟以韓初命阻擾熊廷弼增援廣寧城之事來咬定他是建虜的奸諜,這一手確實高明,這些人一下子就亂了陣腳?!睆埫飨刃Φ馈?p> 黑云鶴笑道:“朝廷那些人現(xiàn)在要想保住王化貞,就得同時保住熊廷弼,我估計韓初命肯定會被當做替罪之羊推出去了。”
“只怕沒那么容易,現(xiàn)在就看誰的關系更硬一些了。”楊鶴道。
“管他們保誰,咱們只要能保住自己就行?!睆埫飨刃Φ?。
楊鶴輕輕點了點頭。
回到營帳,三人分頭落座。
待親兵送完茶退下,黑云鶴笑道:“兄弟,這幾日辛苦了吧?”
楊鶴笑了笑道:“辛苦什么?我就是動嘴,事情都是大哥在做。”
黑云鶴笑道:“兄弟,你那是運籌帷幄,你這動嘴可比我們做事管用得多。”
“二哥,咱們自家兄弟,你就不要吹捧我了。”楊鶴笑道。
“這可不是吹捧?!焙谠弃Q笑道。
搖搖頭,黑云鶴笑著接道:“前兩天三弟連夜趕回來,讓我搜索軍營周圍可疑之人,你猜我們一共抓了多少人?十二個人,我們軍營周圍竟然有十二個人在監(jiān)視,當時真是嚇了我一跳。”
飲了口茶,黑云鶴接道:“兄弟,我就奇怪了,你怎么知道有人監(jiān)視咱們的軍營?”
楊鶴笑了笑,把趙梁棟跟自己聊天時透露的消息說了一遍。
黑云鶴聽了不由贊道:“兄弟厲害,僅憑這點消息就能斷出有人監(jiān)視咱們并作出應對,不瞞兄弟你說,當時這幫家伙帶兵搜查咱們軍營的時候,我對兄弟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你知道,要是被他們搜出那筆銀子,咱們就算說出大天來,他們也不會放過咱們,可搜不出來,他們行事就得謹慎些。”
楊鶴搖搖頭:“二哥,你沒明白這些人來這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說我們私吞軍餉,偷吃空額不過是借口,他們的真正目的是想打壓我們,藉此來減輕自己的罪責?!?p> “你是說王化貞和熊廷弼他們……”黑云鶴驚道。
楊鶴搖頭道:“不是他倆本人,是他們背后的派系。”
輕輕嘆了口氣,楊鶴接道:“丟了遼東,事關重大,無論哪一方都無法承擔這樣的罪名,要是王化貞承擔了這個責任,那東林黨必將遭到別的派系攻訐,同樣,要是熊廷弼擔了這個責任,那他所處的派系就會遭到東林黨全面打壓。但是有一樣,不管哪個派系被打壓,都沒有咱們好果子吃?!?p> “所以你就把罪過推到韓初命的身上?!焙谠弃Q恍然道。
楊鶴點點頭:“能不能抓住韓初命當替罪羊,還要看韓初命這個人屬于哪個派系,后臺硬不硬。不過韓初命的地位遠不及王化貞和熊廷弼,想來誰也不敢背著建虜奸諜的罪名去保他。”
“嘿嘿,我說兄弟一說韓初命是建虜奸諜,那幾個小子馬上就老實了?!焙谠弃Q笑道。
“現(xiàn)在看來,劉啟肯定跟韓初命不是一個派系的,徐方倒是有可能,只是不知道劉啟和徐方各自屬于那個派系。”楊鶴道。
“管他是哪個派系,只要咱們自己沒事就行?!睆埫飨鹊?。
楊鶴搖搖頭:“沒那么簡單,現(xiàn)在劉啟明顯是在向咱們示好,咱們如果不理他,必定要得罪他乃至他背后的派系,要是理會他,就會得罪別的派系?!?p> “咱們就是一個當兵的,哪管得了他們那些事?”張明先道。
“現(xiàn)在他們是拿咱們來點火,咱們想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睏铤Q道。
頓了頓,楊鶴冷笑一聲:“不過他們想燒著咱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二哥、三哥,你倆找找關系,打聽打聽劉啟和徐方是哪一頭的?”
黑云鶴和張明先忙道:“好,我馬上找人打聽?!?p> 楊鶴點點頭:“我有些累,我回營帳歇一歇?!?p> “我讓人帶你去?!焙谠弃Q道。
楊鶴聞言笑道:“我自己的營帳難道不認識?還用得著別人帶路?”
“給你換了個位置?!焙谠弃Q笑道。
“換了個位置?換位置干嘛?”楊鶴疑惑道。
黑云鶴笑道:“你就別管了,去了就知道了?!?p> 說著喚來一名親兵,讓他帶楊鶴回營帳。
楊鶴的營帳的位置原本在黑云鶴的營帳旁邊,位于軍營中心的位置。不過現(xiàn)在卻被搬到了山腳下,與柳氏母女比鄰而居。
看到黑云鶴等人把自己的營帳搬到這里,楊鶴不由大搖其頭。
這算什么?近水樓臺先得月么?可自己現(xiàn)在哪有那些心思。
進了營帳,只覺營帳里甚是溫暖,楊鶴看了看放置在營帳中間的火盆,只見炭火燃燒的正旺,照營帳里的溫暖程度來看,估計把營帳搬來以后,帳內的火盆就一直沒有熄過。
想及那幾個無家可歸的婦人冒著嚴寒砍柴燒炭,楊鶴不由輕嘆了口氣。
搖搖頭,楊鶴把目光轉到床上,只見行李疊放的非常整齊,顯然不是那些大老粗士兵所為。
轉眼又見自己從關外帶回來的幾只裝滿書籍的箱子整整齊齊地碼放在營帳的一角,上面竟然沒有一絲灰塵,不用說,那些親兵是決不會有這樣的耐心擦拭箱子的。
琢磨了一會兒,楊鶴問道:“營帳是誰收拾的?”
士兵忙道:“是柳小姐的丫鬟和千總大人救的那幾個婦人收拾的?!?p> 楊鶴輕輕點了點頭。
“千總大人,你看還需要什么,小人幫你取來?!蹦鞘勘鴨柕?。
楊鶴掃了一眼床邊的桌子,見桌上空無一物,楊鶴道:“給我取筆墨紙硯來,別的不用了。”
“是!”士兵應了一聲,躬身出了營帳。
少頃,士兵將筆墨紙硯取來放置在桌上。
見硯臺里尚有墨水,楊鶴皺了皺眉道:“你這些東西哪里拿來的?”
士兵笑道:“在書吏那里拿的。”
“胡鬧,你把他的筆墨拿來,他用什么?”楊鶴斥道。
“讓他再買一份唄,不然小人上哪找筆墨紙硯。”那士兵道。
楊鶴聞聽不由愕然,這才想起軍營里全是一幫大老粗,除了書吏那里,別人根本沒有筆墨紙硯。
搖搖頭,楊鶴道:“你把書吏的筆墨拿來了,讓他如何書寫?把東西送回去吧?!?p> “那大人用什么?”士兵忙道。
楊鶴輕輕擺了擺手。
那士兵見了,只好把筆墨紙硯收拾起來,給書吏送了回去。
士兵走后,楊鶴輕輕嘆了口氣,也不知李衛(wèi)和趙梁松回來時,能不能把張鳳奇送自己的硯臺和筆墨帶過來。
正沉吟間,忽聽帳外士兵說道:“啟稟大人,柳夫人那邊派人送東西過來了?!?p> 楊鶴聞言一怔,隨即說道:“讓他進來吧?!?p> 隨即便見營帳門簾拉開,一個俏生生的女孩子款步進了營帳。楊鶴定睛一看,卻是柳小姐的丫鬟香茗。
見了楊鶴,香茗屈身福了一福:“奴婢香茗見過大人。”
“無需多禮,柳夫人如何知道我回來?”楊鶴奇道。
香茗笑了笑道:“我們在旁邊的營帳聽到大人說話聲,因此得知大人回來了?!?p> 說著起身把攜帶的盒子放在桌上,然后把里面的物事一一取出擺好。
楊鶴見了不由一怔:“這是……”
香茗笑道:“夫人在旁邊營帳聽了大人的話,便命奴婢把我家老爺使用的筆墨用具給大人取來?!?p> “夫人有心了,勞煩你回去跟夫人說一聲,就說楊某這邊謝謝了?!睏铤Q忙道。
不想香茗并未馬上就走,而是鋪紙研磨,待墨水研好方道:“大人若是沒有別的事情,那奴婢就告退了?!?p> 楊鶴苦笑了一下,說了聲慢走。
香茗福了一福,方才出了營帳。
待那丫鬟離去,楊鶴苦笑著搖了搖頭,心里暗說黑云鶴糊涂,這營帳也不隔音,兩座營帳距離如此之近,自己在帳中說點什么事情,還不全讓人聽了去。
有心想讓黑云鶴給自己換座營帳,又覺不妥,人家剛把東西送來自己就要換營帳,明顯是防著人家。
想了想,楊鶴終于打消了換營帳的念頭,反正要不了多久就要搬家,到時就沒這么多麻煩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