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棱懸停的剎那，十七道星紋順著高雅書脖頸爬上右眼。
這個向來沉默的禁軍士兵突然發(fā)出野獸般的嘶吼，竟用染血的指甲生生摳碎凍結(jié)的冰棱，任由碎冰刺入掌心。
“狗賊！“他右眼迸出血霧，沾著冰渣的刀鋒直指黑衣老者，“還我兄長命來！“方云飛那句“不可莽撞“尚未出口，那抹癲狂的赤影已撞碎凝固的霧氣。
刀鋒與青銅戰(zhàn)靴虛影相撞的瞬間，二十年前涼州城頭的鐵馬冰河竟在冰窟四壁同時顯形。
黑衣老者左手維持著掐住蘇平的姿勢，右手凌空畫出的血色符咒突然暴漲。
高雅書每退一步，冰面便多出一道燃燒著幽藍(lán)火焰的腳印。
方云飛玄鐵刀柄的裂紋里滲出涼州城頭特有的火油味——那是他五歲那年，父親方天明帶他巡視甕城時沾染的氣息。
“天璇移位！“蘇平突然發(fā)出不似人聲的尖叫。
他體內(nèi)游走的金線在玉璽虛影中結(jié)成北斗圖案，被老者扣住的百會穴突然迸出七點金光。
方云飛瞳孔驟縮——那些金光排列方式，竟與太守府密室暗格里的北境布防圖分毫不差。
黑衣老者枯槁的面皮突然泛起黑氣，掐著蘇平的手腕浮現(xiàn)出雍州軍特有的玄鳥刺青。
方云飛破碎的刀鋒映出某個驚悚畫面：二十步外那尊剝落的星官浮雕，分明長著韓慕白副將的臉！
“就是現(xiàn)在！“蘇平突然咬破舌尖，血霧噴在玉璽虛影上的瞬間，整個冰窟的星圖突然逆旋三寸。
高雅書被震飛的佩刀恰好插進某處龜裂的冰層，地底傳來的龍吟聲讓黑衣老者踉蹌半步——正是三日前張老在柴房透露的“地脈龍睛“方位。
方云飛的肌肉記憶比思緒更快。
當(dāng)黑衣老者因龍吟分神的剎那，他旋身踏碎三塊帶有狼頭刻紋的冰磚，破碎的玄鐵刀竟在血珠牽引下重組為雙刃戰(zhàn)戟。
這是方家秘傳的“破軍式“，七年前大哥方云卓就是憑此招在葫蘆谷撕開胡人鐵騎的陣型。
戰(zhàn)戟與青銅戰(zhàn)靴虛影相撞迸發(fā)的火星，在冰壁上映出令人膽寒的畫面：林宇胸前的青銅羅盤裂紋里，分明浮現(xiàn)出鄧溫書手持胡笳的身影。
方云飛虎口崩裂的血尚未落地，就被某種力量牽引著滲入星圖裂縫——涼州城頭未燃的烽火突然在三百里外同時亮起。
“蘇平！
乾位冰柱！“高雅書突然噴著血沫嘶吼。
這個被擊飛七次的漢子竟用佩刀挑著自己脫臼的右臂，將黑衣老者逼向布滿星紋的冰柱。
蘇平顫抖的手指插入冰層裂縫，二十八個呼吸前張老塞給他的玉玨突然發(fā)燙——那上面沾著林宇書房特有的沉水香。
當(dāng)黑衣老者被雙刃戰(zhàn)戟釘在冰柱上的瞬間，蘇平手中的玉玨精準(zhǔn)嵌入星圖缺口。
冰層下的豎瞳發(fā)出碎裂聲，眾人耳畔同時響起玉磬第四聲清鳴。
方云飛看到自己懸停的血珠里，涼州城逆流的烽火終于沖破某個無形桎梏，在現(xiàn)實時空轟然炸開。
“不可能！“黑衣老者破碎的咆哮震落十丈冰棱，他胸口的玄鳥刺青竟開始啃食自身血肉，“你們怎會知道天機閣的......“
戰(zhàn)戟絞碎最后一道護體黑氣的剎那，高雅書染血的額頭重重撞在老者膻中穴。
方云飛嗅到了熟悉的鐵銹味——十四歲那年，他替四弟方云宇擋箭時，浸透鎧甲的正是這種混著火油的血腥氣。
冰窟穹頂?shù)男菆D突然坍塌，林宇倒退的身影被無數(shù)墜落的碎玉切割成扭曲片段。
當(dāng)黑衣老者化作黑霧消散的瞬間，方云飛看見那雙青銅戰(zhàn)靴的虛影正死死扣住某個緩緩開啟的青銅匣——匣內(nèi)半枚玉璽上的盤龍，左眼鑲著的正是北胡單于庭失傳百年的狼頭血玉。
冰霧散盡時，林宇的蟒紋官靴正悄悄碾過某塊帶血的碎玉。
他藏在袖中的左手摸向懷中，那里有張老臨死前吐出的半張符咒——繪著與青銅羅盤裂紋完全吻合的遁甲圖案。
林宇的蟒紋官靴碾碎最后一塊血玉時，冰窟穹頂轟然墜落。
方云飛反手拔出插在冰柱上的雙刃戰(zhàn)戟，飛濺的碎冰在高雅書染血的睫毛上凝成白霜——那霜花里竟映著十七道潰散的星紋。
“攔住他！“蘇平突然捂住心口跪倒在地，指縫間滲出的血珠在半空結(jié)成北斗形狀。
林宇袖中甩出的遁甲符咒尚未燃燒，就被方云飛戰(zhàn)戟尖端殘留的幽藍(lán)火焰燒成灰燼。
那些灰燼飄落的方向，恰好指向三百里外未熄的烽火。
高雅書脫臼的右臂發(fā)出令人牙酸的聲響，他竟用牙齒扯斷半截衣袖，將佩刀死死綁在手掌。
刀鋒橫掃帶起的寒風(fēng)里，二十年前涼州城頭斷裂的軍旗竟在冰壁上顯形。
林宇踉蹌后退的腳步突然頓住——他后頸不知何時貼上了蘇平染血的玉玨，那上面沉水香混著星圖碎屑，正灼燒出北境特有的狼煙紋路。
“尚書省的手令保不住你?！胺皆骑w戰(zhàn)戟橫拍在林宇膝窩，骨裂聲與冰層下的龍吟同時響起。
破碎的玄鐵刃口劃過對方官袍時，帶起一縷泛著青銅銹色的血絲——這味道與三日前兵部文書上的火漆印如出一轍。
林宇栽進冰碴的瞬間，袖中滑落的青銅羅盤突然發(fā)出嗚咽。
那些裂紋里滲出的黑霧尚未凝聚成鄧溫書的虛影，就被高雅書用刀柄砸進星圖裂縫。
蘇平顫抖著扯開衣襟，胸口游走的金線竟與玉璽虛影同時指向林宇眉心。
冰窟外傳來禁軍鐵甲碰撞聲時，林宇突然發(fā)出夜梟般的慘笑。
他折斷的右手小指深深插進冰層裂縫，涌出的血水在眾人腳下繪出半幅皇宮布局圖?！澳銈冋娈?dāng)贏的是自己？“他染血的牙齒咬碎某個玉質(zhì)機關(guān)，吐出的黑血里浮著半片金箔——上面竟拓著御用監(jiān)的暗記。
方云飛戰(zhàn)戟壓住林宇咽喉的剎那，冰壁上所有星官浮雕同時睜開左眼。
高雅書突然捂住右耳——那里滲出的血珠正沿著某種陣圖軌跡滾動，最終在冰面凝成“天機閣“三個篆字。
蘇平懷中的玉璽虛影劇烈震顫，將林宇懷中飛出的半張符咒釘死在龍脈方位。
當(dāng)皇帝親賜的鐐銬扣住林宇手腕時，這個素來陰鷙的權(quán)臣突然盯著方云飛戰(zhàn)戟上的裂痕發(fā)笑。
他腫脹的嘴唇開合間，漏出的每個字都帶著冰窟回響：“你以為方云卓當(dāng)年在葫蘆谷遇到的真是胡人鐵騎？“
審問室的燭火突然爆出七點火星。
刑部尚書剛舉起烙鐵，林宇腕間的鐐銬突然浮現(xiàn)出北斗圖案。
方云飛按住腰間的玄鐵令牌——那上面新添的裂痕，竟與天牢磚縫里滲出的黑霧走向完全一致。
“北境三十八座烽燧...“林宇被拔去三枚指甲的手突然指向西北，“每處狼煙升起的位置...“他染血的官服內(nèi)襯突然無風(fēng)自動，露出半幅刺青——竟是縮小版的涼州城防圖，但甕城位置多了個朱砂繪制的玄鳥標(biāo)記。
高雅書突然踹翻火盆，飛濺的炭火在墻面燒出雍州軍旗的輪廓。
蘇平手中的玉玨應(yīng)聲而裂，碎片排列方式赫然是御書房窗欞的樣式。
方云飛盯著林宇嘴角突然凝固的黑血，想起父親書房暗格里那封沒有落款的密信——火漆印的紋路，與此刻刑部尚書的官印竟有七分相似。
當(dāng)林宇終于吐出某個帶著冰碴的稱謂時，窗外驟起的狂風(fēng)突然掀翻了案頭卷宗。
方云飛扶住晃動的燭臺，發(fā)現(xiàn)淌落的燭淚在案幾上凝成半枚盤龍印痕——龍尾卷曲的弧度，與那夜冰窟中青銅匣里的玉璽分毫不差。
燭火倏然熄滅的剎那，刑部大牢深處傳來鎖鏈崩斷的脆響。
方云飛握緊戰(zhàn)戟回頭時，看見林宇凝固在驚恐中的瞳孔里，最后倒映出的竟是御前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腰牌的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