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下來的盜洞是傾斜向下打的,距離地面大概有十多米深。我第一次下鏟,手法很不利索,雖然是三個人,速度上比起范叔和秦雪狐還是慢了很多,中間太累,休息了一陣。
幾個小時之后,輪到我替換,當(dāng)我把鏟子打下去的時候,感覺手里的力道很輕,沒有那種插到土里的厚實感,我以為通了,興奮地用力刨了幾下,結(jié)果用手電光照過去的時候,大失所望。
那并不是有著藍天白云的外面,而是一條土道,與我們挖的這條剛好成垂直,琢磨了一下,我覺得那是一條盜洞。
郁悶地走回去,猴子問:
“出去了?”
我搖搖頭,沒力氣地說:
“不知道,你去看看吧?!?p> 猴子想了想就鉆到洞里,不一會兒,他探出身子招呼著:
“走吧,碰碰運氣。”
其他人也沒問什么,收拾好自己的東西,一個個進去。
猴子選擇了往左的方向。為了確定之前的猜想,我問他:
“這是條盜洞吧。”
“嗯,是近十年內(nèi)挖的,居然從那里路過了,呵呵?!?p> “通到哪里?”
“我怎么知道,總之不會是我們之前碰上的那兩個?!?p> “你的意思是。。。還有第三個墓?!”
“難說?!?p> 我沉默,不知道要說什么,有點累,每次不管是生是死,我總以為就是最后,但都不是,有種被耍的感覺,很不爽。
長時間地處在黑暗里,對時間的認知有些模糊,分不清到底是過了多久。
“等一等?!鼻匮┖蝗煌O聛碚f,“鬼影,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這條道很熟悉?”
“嗯?!惫碛邦D了頓,“這應(yīng)該是大前年我們挖的那條?!?p> “哈?”你們確定不是在開玩笑?
“怎么回事?”猴子在前面問。
“沒什么,繼續(xù)走吧,出去再說?!?p> 一邊爬我一邊想,秦雪狐他們真是陰錯陽差,找了那么多年,居然從旁邊路過都不知道,慘。不過話說回來,要是他們當(dāng)時就找到了,這次也就沒我什么事兒了,心情有些小復(fù)雜。
“秦雪狐,你們上次出去的地方是哪?”我說。
“我。。。我忘了?!?p> 忘了?不像,她的語氣有些遲疑,我也懶得再問。
沒過多久,前面的猴子停了下來。
“到頭了?!?p> 我看了看,果然,那里不再有路,沒辦法,挖。
因為這條盜洞本來就窄,才有一人多寬,僅夠人爬著走,所以沒辦法交替輪流,只能靠猴子一人挖了,后面的人幫忙散土。
挖了很久,猴子怒得罵了幾句,最后,一道不同于手電筒的光從前面透了進來,所有人的心情都一片明朗。
我們出去了!
這回是真真正正的結(jié)束了??!
外面大概是中午的時段,太長時間呆在地底下,一出到外面,眼睛就被明亮的太陽光刺得睜不開,過了好久才慢慢適應(yīng)過來。
我平生第一次覺得能夠活在太陽底下是一樣多么值得珍惜的事,有種重生的錯覺。
掃了一下我們在的地方,是兩座大山之間的一小塊平地,大大小小的石頭零零散散地隨意鋪著,有幾棵稀疏的小樹,一條小溪橫在我們面前,出來的地方在小溪邊的不遠處。
我們挪到了小溪邊,各自處理自己的傷口。
身心一放松,渾身都在叫囂地疼,好像在怪我把它們遺忘了似的。
疼歸疼,我還是很高興,第一,我還活著。第二,滿載而歸!
抄起小溪里的水,先把臉洗干凈,褲角拉上去的時候,看見自己的兩條腿上全是牙印,回想起當(dāng)時的場景還是一陣后怕,甩甩腦袋,繼續(xù)清理,最嚴(yán)重的地方是手,那死娃娃魚夠狠的!
小溪里的水很清,能把下面的石頭看的清清楚楚,偶爾還能發(fā)現(xiàn)一兩只小魚小蝦。
等等!我好像想到了什么!
“秦雪狐。”我喊了一聲,不遠處的人回過頭來,“你們上次出來的地方是不是這里?”
秦雪狐開始一愣,然后定定地看著我,最后移開視線,沒答我的話。
她說謊!她又說謊!她說她找不到那條小溪!她還說那大媽的老伴兒不肯帶她去!
我拿了她的錢,她要我做什么我自當(dāng)盡力,至于對我說這種不輕不重的謊嗎?不想告訴我的話直接跟我說甭多事兒那也成!
煩!很煩!
范叔出來后就猛地點起一根煙,一口就吸去三分之一,完了馬上又點起第二根,好像犯了毒癮一樣,眼睛通紅。即使后來吸得沒那么猛,嘴里也沒停下。我懷疑在火車上看到的那堆高成小山的煙屁股就是他造出來的。
休息了一陣,我把自己包里的東西全吃完了,懶得再去想那些麻煩事兒。
回去的時候,是秦雪狐帶的路,轉(zhuǎn)了兩座山,就能看見我們一開始打盜洞的半山腰那兒。
上去把洞填了,臨走的時候我站在上面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山腳下那片異常茂盛的草有些眼熟,我拉了拉衣角,說:
“哎,你們看,那塊地兒下邊兒是不是那個殉葬坑啊?”
他們打量起那片草,表情恍然,看來我猜對了。
“難怪我會看到那些不干不凈的東西。”
我跟范叔借了支煙,點燃后放到那片草的前面,又插了三根樹枝,心里默念,安息吧,都是命。
回到村子里的大媽那才知道,在地底下呆的那段時間,僅僅只有三天半,原本我還以為有半個月那么長。
之后一整天,都沒再和秦雪狐說上一句話,晚上睡覺的時候也沒有看見她,實在累得不行,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醒來的時候,是大媽上來叫我去吃飯,飯廳里只有秦雪狐一個。
“他們呢?”
“走了?!?p> “哦?!蔽見A菜扒飯。
“吃完飯我送你回BJ。”秦雪狐說。
“嗯?!?p> 好像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我無意間把筷子捏重了一些,手上傳來一陣刺痛,有東西從我腦子里閃過,我馬上抬起頭看著秦雪狐。
她正在吃飯,對!她左手抬著碗在吃飯??!我艸!她左手沒系繃帶地抬著碗在吃飯?。?!
難道她骨頭斷了是我的錯覺?
“你的手好了?”我抽著嘴角問。
“嗯,好了?!鼻匮┖f完還特地把碗放下,左右擺擺,上下甩甩。
我下巴差點沒掉到地上,她看了看我,淺淺地笑著說:
“我身體素質(zhì)好,恢復(fù)的快?!?p> 行!誰來解釋下手斷了的人在第二天就可以完全恢復(fù)到活動自如這種神奇的事只是因為身體素質(zhì)好?。。?p> “抱歉,蝎子,有些事我并無惡意,只是想讓你安心?!?p> 我知道她說的是什么。
秦雪狐人不壞,甚至可以說是一個好人。在墓里就看得出來,她照顧著每個人,盡自己所能確保我們的安全。
“我知道?!?p> 她沒再說話。
對于秦雪狐,我真挺想交她這個朋友,雖然她莫名其妙地出現(xiàn),插手我的生意,又莫名其妙地給我錢,最后還莫名其妙地把我拉去過渠,但有一點我看在了心里,而且有那一點就足夠了,她沒有害人之心。
可是我有預(yù)感,如果再和她牽扯上,這一切才只是開始。
“那些土貨要我?guī)湍愠鍪謫??”秦雪狐問?p> “不用?!蔽蚁肓讼胗终f,“那50萬你是要現(xiàn)金,還是要東西?”
“50萬?”
“嗯,我會還你,然后。。。我不會再下渠了?!?p> 秦雪狐放下碗,看著我笑了笑,說:
“行!那咱按道兒上的價來,不計較杜夫人的抽層,我的價兒是20萬,鬼影的是10萬,加上之前的50萬,一共80萬,要現(xiàn)金。”
“你大白天搶錢呢你??!”我怒。
“沒有,按規(guī)矩收費而已?!?p> “如果我不給呢?”
“三天內(nèi),包你在BJ呆不下去,至于買賣,你就準(zhǔn)備好改行吧。”
“你?。?!”
“蝎子?!鼻匮┖蝗皇掌鹦Γ荒樥?jīng),“你沒得選,我也沒得選?!?p> “為什么是我?!”
“這個你不用管,該你知道的時候你自然會知道?!?p> 我不想再說話,低下頭繼續(xù)吃我的飯,一切全沒了味道,像吃石頭一樣。
之后回房間收拾,我把那些土貨之外的東西全還給了她,反正我也用不著,她也沒說什么。
秦雪狐在北京西站拿到的那個很沉的書包,里面放的原來是子護。
和大媽打過招呼后,我們就到高速公路邊等,接我們的還是那個送我們來的人,看樣子是秦雪狐在河南的路子。
坐火車回到BJ,外面等著的,還是那個沒有護欄的出租車司機陳師傅。
到店門前的時候,秦雪狐手撐在門板上又提:
“你那些東西真不要我?guī)湍愠鍪??我能幫你拿個好價錢?!?p> 看著被鎖了三道的門,轉(zhuǎn)了轉(zhuǎn)鑰匙,我還是答應(yīng)了。
個別幾件我自己留了下來,其它的全扔給秦雪狐。我當(dāng)然不是亂扔,那些就我初步估價,也就50萬左右,我沒理由完全相信任何人,正如她所說過的,即使她是好人。
秦雪狐明白我的意思,她只是笑了笑,一臉欣慰的樣子,讓人看了就想揍。
“去不去吃飯,我請客。”
“走!”
這次去的是KFC,我挑的。
“你怎么就吃這些沒營養(yǎng)的!”她只點了杯原味咖啡。
“小時候窮,吃不起。”我看了看全家桶,還剩一只翅膀,抓起來繼續(xù)吃。
“你家窮?”
“怎么?”
“沒什么?!?p> 大吸了一口可樂,居然就見底了。
“你父母呢?”
“你那手是不是真好了?我看看?!?p> 我擦了擦手,抓過她的手臂細細地看了一遍,果然是好了,甚至是那些牙齒的咬痕都已經(jīng)很淡。
“你真NB?!?p> “呵呵?!?p> 吃完后,我們就各自散了,秦雪狐留了她的地址給我,讓我有時間去找她玩,還能見見鬼影。我記了銀行的帳號給她,讓她東西出手后就把錢給我打來。至于下渠,她說到時候會聯(lián)系我。
從墓里出來才三天不到,身上盡是傷,還不能到醫(yī)院去看誠誠。
我回了一趟店里,挑出那塊在墓里就很中意、也沒舍得給秦雪狐的玉鏡,打算拿去給謝叔看看,那老中年這輩子,就許給古董去了。
謝叔的店和我就隔了兩站路,我慢慢地搖了過去。
敲開他店里的時候,他正在擺弄一套鼻煙壺。
“謝叔,我看你來啦!”
“喲,回來啦!言言,快過來看看,我今天收了套好東西!”
謝叔頭發(fā)有些花白,穿著件陳舊的藍絲綢長褂,戴著半邊眼鏡,兩眼大放光彩地招呼我。
“哎不急,我給您帶了件兒東西,絕對夠您看一星期的!”
“是嘛!可別是個泥螺貨?!敝x叔笑著從高桌后走出來,我有些得意地把玉鏡送到他手上。
泥螺貨,假貨的意思。
他先扶著眼鏡看了看,又嗅了嗅。
我突然有個想法,便問謝叔:
“謝叔,你聽說過秦雪狐這個名字嗎?”
謝叔猛地抬起頭,接著朝后退了一步,把我從頭看了一遍,臉色頓時陰冷下來。
啪地一聲!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臉上一陣火辣辣地疼??!
謝叔他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