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公開拍賣
帖子雖是由她來寫，署名卻是渚州府衙，猜到了御史大人的用意，寧仙兒也并未點破，他如此熱情，定然有他的打算，只要不是算計自己，何必去計較。
埋頭在他書房內(nèi)寫了半日，忍不住活動酸麻的右手，看在眼里的御史大人，“有勞寧四姑娘，后日還需勞動姑娘費些口舌?！?p> “大人于民女有恩，盡管吩咐便是。”寧仙兒略微點明，自己并不傻，只是報恩而已，“只是，民女言輕，如何能當大任？”
這事超出了她的認知，還是回避些好。
御史大人略稍揚了唇，全當沒聽到，“剛才我去看過，土炕都已建成，依寧四姑娘之見，善堂如何取名為好？”
寧仙兒暗暗咬牙，自己明明推拒，他卻還想趕鴨子上架，但仍淺笑施禮，“大人，民女并未正經(jīng)求學，腹中哪有錦繡，大人當今文之魁首，就莫取笑民女了?！?p> “你如何得知我的來歷？”御史大人話音一變，寧仙兒立刻抿緊了唇，因為世子爺提及過，她一時嘴快，看來是說漏了嘴。
“坊間聽來的?！狈磻^來后，覺得這事應該不算秘密，她知道不稀奇吧？
“哦？那都是怎么傳的？”御史大人放下筆，饒有興致地看她，寧仙兒卻苦了臉，看來還要繼續(xù)編下去。
“和戲文里差不多?！辈荒芑乇?，只能硬著頭皮編。
“是么？”沒曾想御史大人又追問了句，寧仙兒隱約覺得自己闖了禍，難不成這事是個秘密？但都編到這份上，只能點頭為自己狀膽。
“看來寧府對你尚可，戲園子尋常女兒家可不敢去?！?p> 聽到這里，寧仙兒心下一松，自己是白緊張了，“聽府中下人閑聊得知的?！?p> 御史大人終于沒再計較，一一翻看過她寫的帖子，“取成德堂如何？”
寧仙兒一聽，忍不住叫好，“積善成德，好名字！”
御史大人于帖子中抬頭瞅了她一眼，“你還藏了哪些拙？”
寧仙兒搖頭，不敢再嘴快，心中打好腹稿后，“大人，民女不敢欺瞞。”
御史大人眼光停留在她身上，看不出喜怒，“也罷，你我互幫互助，通力合作，將此事辦成了，上奏的折子不會抹滅你的功勞?！?p> 寧仙兒趕緊從桌后走出來，跪在他的桌前，“民女心中所想，公堂之上皆已說明，如今大人做了主，民女再無妄念，只等成德堂辦妥，即刻就去廣福寺，每日焚香拜佛，誦念《平安經(jīng)》?！?p> “不必如此戰(zhàn)戰(zhàn)兢兢，聽命行事即可?！钡葘幭蓛禾ь^，他已經(jīng)埋頭書寫，毫不理會她眼神的探視。
“大人，民女并非逃避，只是后日，要如何說？”這是她的真心話，前幾日的披荊斬棘是世子爺?shù)墓?，還有她的臨場發(fā)揮。
“你竟不知么？難不成前次公堂上所說，不是你自己所為？”探究且?guī)е┺揶淼难凵褡寣幭蓛合乱庾R撇開了臉。
幸好她仍舊跪著尚未起身，態(tài)度恭敬回答：“大人，日前所說，皆是民女遭遇的實情，照實說出來就行。后日，茲事體大，民女也從未經(jīng)歷過，難免不知所措?！?p> 御史大人又微揚了唇，卻不再逼迫，“待我寫好，你盡快記下?！?p> 成德堂中搬出來的家俬都成套擺在府衙前的坪地上，不但分了組，還分別貼上了名稱。
寧仙兒站在府衙的側門處，靜靜觀望。
接到御史大人帖子的，倒是來了個齊全，畢竟這個人情不能不賣。
其中有她熟悉的寧府中人，也有她見過卻不熟悉的林府之流，祟王府來的依舊是那日觀審之人，與世子爺有幾分相似，但比他年輕些，想來是兄弟之類。
不見她視為恩人的世子爺，寧仙兒有些失望，自那日城門外一別，半個月過去，再無緣得見，她欠他一個道謝。
眼見入座的人越多，她越發(fā)緊張，憑著幾分意氣將事做到這份上，已超出了她原本的認知。
涂園出現(xiàn)在她身后，“寧四姑娘，公子請你過去，即刻就要開始?！?p> 御史大人依舊一身官服，于前庭和府衙諸官閑談，寧仙兒將心中的緊張強行按壓下去，忽略掉眾多打量她的眼神，前幾日那樣的狼狽，她都挺過去了，現(xiàn)在又有何懼。
見她面色坦然，御史大人沒再多話，招呼各位大人與他同行，寧仙兒自覺落到最后。
盡管如此，剛出府衙大門，還是感覺諸多射向她的眼神格外凌厲，寧府自不用說，想必寧府親近之人也在此列。
她不想表現(xiàn)出無所畏懼的模樣，到目前為止她算是贏家，該有謙虛的氣度。
所以她只是安靜坐在下首，眼眸低垂，不去打量任何人，直到被御史大人提及，才起身走到臺前，開始照本宣科。
“得蒙各位大人垂憐，寧府同族體恤，讓躲過五年前兵亂的孤女寧仙兒善念得以實現(xiàn)。”
“唐突拿了幾件舊家俬，更厚顏請了各位鄉(xiāng)鄰，寧仙兒所做一切，皆為成德堂中暫時容身的孤寡，亦為渚州城尚且飄零的百姓?！?p> “寧仙兒不過一介弱質(zhì)女流，就算捐盡家財，也難以成事。唯有求助各位鄉(xiāng)鄰，同心協(xié)力，才能讓成德堂真正成為孤寡容身之處，讓渚州仍在受苦的百姓不必四處祈求三餐和擋風之所，各有所倚，安居樂業(yè)！”
這些俱是御史大人的意思，不過借她的口說出來而已，任務完成后，重重施了一禮，就打算退回座位，卻聽到巴掌聲響起，循聲望去，差點失態(tài)。
剛才明明不在的世子爺，此刻仍舊裝成了癱子，出現(xiàn)在祟王府的隊列中，還出格地拍起了巴掌。
掃過一眼后，寧仙兒即刻低下頭，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心中祈求老天爺保佑，千萬不要被他看穿自己認得他，否則這恩人就會變成仇人。
御史大人輕輕揮了手，涂園會意，立刻高聲叫賣，“紫檀八仙八寶紋頂豎柜、紫檀雕螭龍紋多寶閣、紫檀平角條桌，紫檀鑲理石靠背椅，共四件，八成新，作價200兩，價高者得，有意者盡可出價！”
場內(nèi)一片安靜，有眼神閃爍的，也有暗自打量四周的，更有抿嘴藏起心中想法的，就是無人出價。
寧仙兒知道有無數(shù)人在看她的笑話，可她認為這些人都有眼無珠，但凡有些見識，也該看出這不是她的意圖，所以她低頭不語。
一直端坐的御史大人竟頭一個按捺不住，端起茶盞輕咳了一聲，涂園又高聲說道：“若有感興趣的，盡可派人上前仔細查驗。”
可臺下依舊無人當這個出頭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