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臨風問夜
杜顯彰生怕寧葉誠誤會，“我母親向來慈愛，從不強迫于人?！?p> 趙霽挑眉看他，卻又舉杯向?qū)幦~誠，“寧三爺，請?！?p> 寧葉誠正欲飲，一聲清脆的聲音傳來，“爹，你有傷，不能飲酒。”
寧仙兒頭發(fā)披散，走近時，衣衫上有褶皺，臉上也有睡痕，“爹，你不能飲酒?！?p> 寧葉誠放下酒杯，朝著趙霽歉意笑笑，“好，不喝。”
杜顯彰問她，“寧姑娘，餓嗎？”
寧仙兒搖頭，“我想喝水?！?p> 肆月趕緊將水遞上，寧仙兒與他熟悉，“謝謝?！?p> 寧葉誠讓她在身旁坐下，在寧仙兒看來，在座的，唯有盛將軍是陌生人。
還是個執(zhí)意為難她爹的陌生人，一雙眼睛總盯著他，“小丫頭，為何要偷跑出來?。俊?p> 寧仙兒覺得他又開始為難，“不高興，所以偷跑出來了?！?p> “可是你爹不給你買糖吃？”趙霽插話，因為飲了酒，白晰的臉變成粉紅色，像敷了粉，煞是好看。
寧仙兒好好欣賞了會，“算是吧。”
“這可不行?。 壁w霽又開始說教，“外面壞人可多呢！”
“最近渚州，怎么有這么多壞人??？”小丫頭嘟著嘴抱怨，寧葉誠怕她壞事，“你不亂跑，就不會遇見壞人?！?p> “小丫頭，你覺得這里坐著的，哪個最像壞人？”趙霽起頭挑事，寧仙兒卻入他的套，“夫子說了，這世間，真小人不怕，最怕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所做之事，皆為一己私欲，哪怕生靈涂炭！”
趙霽愣了，杜顯彰也愣了，就連盛將軍也看著她，若有所思。
大家心知肚明，現(xiàn)在的局勢，確實如此。
“夫子不是正教你千字文嗎？”寧葉誠見大家臉色有變，“你這又是在哪里胡聽來的？”
“夫子聽說盧氏之事后，有感而發(fā)的。”寧仙兒解釋，又因為自己莫名被人綁了，幸運被趙霽救出，回去的路上居然對方還不死心。
心中自然憤慨，“我覺得夫子說得極對，我若再年長些，定要讓這些偽君子顯露原形，永遠莫想達成妄念?！?p> 趙霽或許真有了醉意，“小丫頭，我?guī)湍愫貌缓?？?p> 寧仙兒轉(zhuǎn)頭看他，趙霽到底酒過半酣，不但俊俏的臉泛了粉紅，一雙上翹的鳳眼也透了水光，但注視她的眼神中，含著真誠。
“我相信你?！毙⊙绢^披散的頭發(fā)并不黑直，在火把下帶著棕色，細軟的發(fā)絲隨著夜風微微飄浮，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眸，閃亮看他，頗有志同道合之意。
杜顯彰說不清思緒，“三爺只此一女，哪里舍得她受苦。這種除暴安良的大事，是天下男兒的本份?！?p> 盛將軍莫名說道：“所謂治國平天下，那是圣上想的事。我等只要當好了差，盡快將渚州事平息，也就算盡了職。”
杜顯彰接道：“鄴城這亂局，二位大人，有何打算？”
寧葉誠有意退避，低頭輕聲問寧仙兒，冷不冷？
寧仙兒搖頭，她自認已不是三歲孩童，自己被綁之事，今日遇伏之事，都是她極想弄清楚之事。
盛將軍說道：“我看鄴城就交由劉千戶和縣丞慢慢整頓。先鋒使，不如就著今日之事，出城尋找盧氏余孽吧?！?p> 趙霽就著酒意點頭，“好，就依盛將軍。”
答應(yīng)得太過爽快，盛將軍一時意外，居然追問了句，“那明日就出發(fā)？”
趙霽搖頭，“好不容易尋了個會查上三代下三代的人才，自然不能放過?！?p> “那等粗鄙農(nóng)夫，說得清什么？”盛將軍擺手，杜顯彰抬頭，發(fā)現(xiàn)趙霽正似笑非笑倒酒，而寧仙兒一雙眼睛只盯著他倆。
二更鼓后，酒席才散，趙霽已經(jīng)醉得不行，肆月扶著他往外走，他卻直奔杜顯彰宿過的廂房，“瞎走什么，我不就住這院里嗎？”
肆月無奈解釋，“公子，今日不是讓出來給杜大人和寧三爺他們了嗎？”
趙霽仿似沒聽到，一把推開肆月，踉踉蹌蹌就入了廂房。
杜顯彰解圍道：“無妨，那屋是我在住?！?p> 盛將軍打著哈哈，“今日喝的是醬香，可不是前次的水酒。肆月小兄弟，好好服侍你家公子?！?p> 杜顯彰看著盛將軍的背影消失，回頭看向趙霽消失的廂房，有些摸不準，趙霽此舉，到底為何？
寧葉誠催促寧仙兒回屋，小丫頭好心對肆月說道：“熬些醒酒湯吧，明日醒來定會難受?！?p> 杜顯彰等院子里重歸寂靜，才輕聲問躺在床上的趙霽，“又打什么主意？”
床上的趙霽輕笑，“這要看人家打什么主意？”
“那兩個活口？”
趙霽轉(zhuǎn)過身，“你猜，他們是死是活？”
杜顯彰一臉不悅，“我給他的傷，并不致命。三爺動手素來仁慈，皮肉傷而已，更不致死?！?p> “你說說，這樣的身手，何時練就的？”趙霽夜色中的眼眸，因為窗外月色明亮，水汪汪的。
“你到底幾分醉？”杜顯彰說道，“待會若打起來，當心誤事。”
“酒是肆月倒的。”趙霽說完，杜顯彰豈能不明白，“自小就這樣，論耍詐，無人是你對手?！?p> “你不也一樣?！壁w霽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以手為枕看著帳頂，“嘉言，我覺得你變了。”
杜顯彰不想回答，示意他往里躺躺，“再變也搶不了你京城第一惡少的名頭。”
趙霽扭頭看他，“你真的變了?！蔽哪?，像極了快被拋棄的怨婦，杜顯彰無奈朝外轉(zhuǎn)身，“心中有事，豈能不變?！?p> “你說，事情會發(fā)展成什么樣？”趙霽在他身后幽幽問道。
杜顯彰默默嘆了口氣，“不但渚州，天下都永遠太平吧?！?p> “你許愿呢？”趙霽依舊看著帳頂，“又不是在廣福寺?！?p> “你如此盡力，老天要是長眼，就不能視而不見。”杜顯彰又嘆了聲氣，“睡吧?！?p> 不知過了多久，熟悉的口哨聲，讓兩人立刻驚醒，“還真是如我所料?！?p> 趙霽翻身而起的同時從床里摸出把劍，杜顯彰搖頭，“何時放在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