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末日為萬物的終點
“多少年了？還記得嗎？”
“十幾年了，如果從最初的一代開始算起，有近百年了?！?p> “終于要結(jié)束了?！?p> “只是不知道誰能看到那一天?！?p> “在我們決定走上這條路的時候就已經(jīng)不能回頭了，無論生死。”
“是啊，就算曾經(jīng)質(zhì)疑過這一切是否真的有意義，但還是要繼續(xù)做下去，也許直到有了結(jié)果的那一天才有了答案?！?p> “敬我們共同的事業(yè)?！?p> 三人一飲而盡，不需要再有多余的話，各自起身離開。
獵人市場，一個充滿牛鬼蛇神的黑市網(wǎng)站，上面有來自世界各地的獵人，整天搜索著各種非法非理非人類的帖子和任務(wù)，沒人知道這個網(wǎng)站的背后是什么，只知道有一個神秘的網(wǎng)站管理員“nido”，就連nido也很少現(xiàn)身，除了在有人違規(guī)的時候發(fā)一封警告郵件以外幾乎沒有存在感。
而邦尼、克萊德、哈迪斯，都是這個網(wǎng)站最老的一輩人，在網(wǎng)站創(chuàng)立之初就注冊了ID，他們也是最早的一代獵人，但是他們在獵人網(wǎng)站里的等級并不高，因為他們接過的任務(wù)很少，事實上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他們只接過一個任務(wù)，做了十幾年，至今還沒有結(jié)束。
不過今年大概是最后一年了，龍王的集中出現(xiàn)，混血種內(nèi)戰(zhàn)開啟，一切都在向著終點前進。
在這個靜謐的夜晚，越來越多的人趁著夜色來到維爾霍揚斯克，有的入住到賓館里，有的拿著鑰匙打開一扇一年沒開過的房子，酒鋪的老板躺在門口的躺椅上，手里拎著一瓶伏特加，默默地看著街道上來往的行人。
“老板這么晚還沒下班呢？”
“還沒啊，這不是等著你來買酒么?！本其伬习迤鹕碛淤e館的老板娘，“要多少？給你打八折?！?p> “來二十箱吧，這么冷的天，總不能天天來進貨?！崩习迥锞o了緊衣領(lǐng)，“今天晚上就可以來了，老朋友都坐在一起喝兩杯?！?p> “好像今年的圣誕節(jié)來得很早啊?！崩习逦⑿?，“是那些人來了嗎？”
“是啊，每年最賺錢的時候就是這幾天了?！崩习迥镎f，“雖然不知道他們?yōu)槭裁疵磕甓紒磉@里過圣誕，但是他們玩他們的，我賺錢就行了?！?p> “是啊是啊，我也一樣?！崩习逦⑿?，心里想著他們當然不是來過圣誕節(jié)的啊，如果他們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天堂的話也不會做出那些事情來，只是這些都與你這個可憐的女人無關(guān)啊，在你還能置身事外的時候，就抓緊珍惜這些平安喜樂吧。
“今年記得狠狠宰他們一筆，”老板輕輕拍了拍老板娘的肩膀，“相信我，這幫人不差錢?！?p> “借你吉言了?！崩习迥镄πΑ?p> “哦對了，今天有沒有幾個亞洲人來？”老板突然問。
“你怎么知道？”老板娘問，“是有幾個，兩男一女，一路的還有兩個人?！?p> “因為是我給他們指路去你那里的啊?！崩习逦⑿?，“他們住在哪間了？”
“住二樓了?！崩习迥镫S口說，“那兩個亞洲小伙英文說得還不錯?！?p> “你的英文也不錯，”老板聳聳肩，“那幾個小子也不差錢，記得狠狠宰一筆?！?p> “知道了知道了，”老板娘笑，“你看有客人來了?！?p> “嗯，”其實老板早就注意到了出現(xiàn)在店里的那個年輕人，只是直到此時才轉(zhuǎn)身看向他，“要什么酒嗎？不過你要別的酒也沒有，我只有伏特加?！?p> “只是伏特加的話可不能辛苦我來一趟啊，”年輕人淡淡地說，“那一千年完了，撒旦必從監(jiān)牢里被釋放。”
“他不是客人，”老板的臉色微微一變，神情晦暗下來，低聲對老板娘說，“你先回去吧，我晚點把酒給你送過去。”
“好?！崩习迥镫m然有些不明所以，但也看得出此時的情況不太對，那個年輕人說了什么奇怪的話，而老板似乎聽懂了，如果繼續(xù)好奇的話大概會涉及隱私。
看著老板娘的背影消失在街的盡頭，老板轉(zhuǎn)身關(guān)上門，走到柜臺旁邊的椅子坐下。
“誰派你來的？”
“我自己啊?！蹦贻p人輕笑著說。
“不可能?！崩习鍞嗳环穸?，“我所知道的人中絕沒有你這么年輕的家伙?！?p> “好吧好吧，”年輕人笑著舉手，“是我家家主派我來的，該把東西還回來了?！?p> “你家主是誰？”老板翻了個白眼，“還有，那本來就不是你們的東西，為什么要給你們？”
年輕人的臉上依舊掛著一絲輕笑，他把頭湊近老板的耳邊，輕聲說了一個詞。
“太子?！?p> 老板的瞳孔驟然放大，猛地伸手去拉柜臺的抽屜，但他還沒摸到抽屜就被一把抓住了手腕，年輕人的手干凈白皙，看上去像個文職人員的手，但卻異常的堅固有力。
“我只是個秘書而已，至于這么緊張么？”年輕人的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微笑，拉著老板的手按在桌面上，“我知道你用過的名字，也知道你是誰，你的ID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被注銷，所以你還能活下去，前提是你要老老實實的?！?p> “你們這群混蛋！”老板怒聲道，“你們要的東西我早就扔到北冰洋里去了，有能耐自己去撈吧！”
“你覺得我們會相信？”秘書歪了歪腦袋，“我們都不是白癡，你知道你把它隨便丟掉的下場比交給我們還要更可怕?！?p> 老板的拳頭驟然攥緊，手背上青筋暴突，但是他還是無法掙脫年輕人的手，甚至連稍微動一下都做不到。
秘書微微一笑，一把匕首突然頂在了老板的下頜。
“我知道你不想死，想好好活著，把那個東西給我，我們會給你極其豐厚的報酬，足夠你好好過完這輩子。你知道的，我們不缺錢。”
“那東西真的不在我手里，”老板嘶啞著嗓子喊道，“你殺了我吧！殺了我就再也沒人知道它在哪了！”
“我怎么會殺你呢？”秘書搖頭輕嘆，“不過我有臨床醫(yī)學(xué)的博士學(xué)位，在我的刀下，我可以確保你不死?！?p> 簡直是赤裸裸的威脅，隨便在你身上最敏感的地方捅幾刀又確保捅不死你，叫你受盡折磨生不如死。
但是老板也是硬脾氣，“你要是敢我就敢咬舌自盡！”
秘書無奈地搖了搖頭，“你都這么一把年紀了，怎么就這么不知道珍惜自己呢？”
刀光一閃，老板的領(lǐng)子已經(jīng)被劃開，就連里面的襯衣也被一并撕裂，露出下面的皮膚。
“好手法?！崩习迕娌桓纳@個秘書低估了他的硬氣，眼前發(fā)生的這一切和他見過的大風大浪比起來屬實不算什么，他可是被子彈擦過頭皮的人，從真正的死亡邊緣活下來的人，何況他清楚這個秘書絕不會真的想殺他，只有他知道他們要的東西在哪里。
“喂，”秘書對這個老家伙的硬氣有點感到無奈了，“你可要想清楚，就算我不能完成任務(wù)，捅你幾刀泄泄憤總是可以的吧？”
“你敢？”老板眼睛一瞪，“你可要想清楚，是你來求我辦事！”
“好吧好吧，”秘書聳聳肩，“說實在的我屬實不知道你在堅持些什么，按我的了解你可不是什么正派的人?！?p> “你們太低估那個家伙的力量了，”老板深吸了一口氣，眼神變得幽深起來，“每天晚上，我都活在它的壓力下，不知道什么時候也許他就會復(fù)蘇，而那種力量絕不是我們所能駕馭的！”
“只是你不能而已?！泵貢p聲說，他的聲音就像是美人隱秘的低語，具有極其誘人的魅惑力，“交給我們，你想要什么，我們就給你什么?！?p> “說得好聽?！崩习鍑@了口氣，“你們還是太年輕。”
冷冽的光在秘書的眼底一閃而逝，他剛要動作卻又突然停住，轉(zhuǎn)身看向窗外，臉上露出一絲迷惑。
“怎么又有亂入的人來了......這次就先放過你?！泵貢狭舜昂煟瑥牧硪贿叺拇皯籼顺鋈?，轉(zhuǎn)眼就消失在風雪中。
風雪愈來愈大了。
身形消瘦的男人步履蹣跚地走在雪地里，留下一排深深的腳印，他背著一個大大的匣子，拎著一個長方形的箱子，頭上戴著兜帽，兜帽下是布滿胡茬的下巴和憔悴的臉頰，有時候他微微抬頭，就會露出帽檐下深凹的眼睛。
那雙眼睛里布滿血絲，黯淡無光，仿佛失去了靈魂，只有偶爾閃過的一抹銳利在提示著他是一個真正活著的人而不是行尸走肉，風雪刮在他的臉上，滲到他的脖領(lǐng)里，把皮膚凍得通紅，但是他似乎毫無察覺，只是那么一步一步地走著，直到身邊出現(xiàn)了一家酒鋪。
那雙黯淡的眼睛里終于亮起了一絲光澤，他慢慢地走了進去，把行李放在地上，慢慢地坐到椅子里，身體就佝僂了下來。
“來一瓶精餾伏特加?！彼f。
老板看了他一眼，這又是一個不同尋常的客人，今天來到他這里的客人還真不少，而且一個比一個奇怪，不過至少這次的客人看起來不是來找他的，這倒讓老板稍稍放寬了心。
“看起來你不是本地人啊，叫什么名字？”老板為他起開了一瓶伏特加遞到他面前，借機仔細觀察了一下這個客人。
他從沒見過這么憔悴的男人，那不是一種缺乏營養(yǎng)的憔悴，而是精神上的憔悴，就好像靈魂被人抽走了，留下的只是一個麻木的軀殼，看著他的面容，想來過去應(yīng)該豈止不是一個普通的男人，而應(yīng)該是一個很英俊的家伙，只是不知道遭遇了多么重大的打擊會把他變成這樣，就好像一根被燒過的火柴，干枯而脆弱，只剩下一種莫名的力量把他支撐在崩潰的邊緣。
“蘭斯洛特?！蹦腥说纳ひ羲粏〉统?，好像很久沒有開口說過話甚至喝過水的樣子。
“好名字啊，和亞瑟王身邊那個圓桌騎士同名?！崩习妩c點頭，“你遇到了什么麻煩嗎？你的狀態(tài)看起來很差。”
蘭斯洛特沉默了一會兒，“算是吧?！?p> 老板緩緩地點了點頭，悄悄觀察了一下他隨身攜帶的兩個箱子，那個金屬的匣子看起來像個劍匣一類的東西，只不過看圖紋有可能是煉金古物，而另一個箱子的形狀也并不常見，通常用來專門放置一些長條形的東西，比如樂器，或者刀，不過也有可能是一把拆裝后的狙擊槍。
“這里是什么地方？”蘭斯洛特低聲問，他的眼神神游物外，看起來與其說是問路不如說是壓根沒有思考的接話。
“維爾霍揚斯克，一個普通的小鎮(zhèn)而已?！崩习逭f。
“就是這里了，”蘭斯洛特輕輕地點點頭，“這個鎮(zhèn)子上有酒鋪嗎？”
“當然有，”老板眉峰微挑，“不然你現(xiàn)在坐在哪里？”
“只這一家？”蘭斯洛特雙手撐在桌面上，突然猛地仰頭干掉了一杯酒，他要的是一瓶高達八十度的精餾伏特加，這么生猛的喝法無異于自虐，老板眼看著蘭斯洛特的表情微微扭曲，酡紅迅速泛上臉頰，閉緊雙眼狠狠地咽了一口，隨后猛地吐出了一口酒氣。
老板默默地看著這一幕，不知這個男人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樣的折磨，與其說他想要感受這種暴烈喝法的痛苦不如說他是在用這種痛苦刺激自己，只有強烈的刺激才能讓他像一個有靈魂的人，而不是一個看起來隨時都會倒下的軀殼。
“只有這一家?！崩习逭f，“我是唯一的老板。”
“謝謝?！碧m斯洛特怔怔地盯著那瓶酒，隨即甩了甩頭，他的眼神聚焦起來，扭頭看向老板。
老板感覺到眼前的這個男人認真起來了，擁有那雙銳利目光的才應(yīng)該是他本來的眼睛吧？能支撐著這樣一個人千里迢迢來到這個寒冷的城市的應(yīng)該是一件什么樣的事？也許是可以把他失去的拿回來的機會吧？老板不知道這個男人從這短短幾句對話中知道了什么，但是他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不再是一條癱軟在路邊的病狗了，他變成了一只銳利的蒼鷹，一個堅硬的守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