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爾曼斯克,俄羅斯最大的軍港之一,同時是俄羅斯最大的漁港和北方最大的商港,在北大西洋暖流的影響下,這座北極圈內的港口終年不凍,在每年的這個時節(jié),極夜降臨,太陽沉沒在地平線以下,北極星垂直地懸掛于高空。
俄羅斯的圣誕節(jié)將至,街上到處都充滿了圣誕的氣息,一個金發(fā)碧眼的年輕人走在被薄雪覆蓋的路上,對擦肩而過的女孩禮貌地微笑,他的身邊卻跟著一個邋里邋遢的男人,雖然身材健壯但奈何那張臉看上去好像一個月沒收拾過,流油的嘴角不停地嚼動,手里提著一根烤鹿腿。
“我們不是前段時間才過完圣誕節(jié),這里怎么還沒到圣誕節(jié)?我們穿越了?”芬格爾用力啃了一大口烤鹿腿,不禁嘖嘖嘴,“真是比學校里的豬肘子強不知多少倍!”
“俄羅斯人過的圣誕節(jié)是儒略歷的十二月二十五日,比公歷晚兩個星期?!睈鹑鼋忉屨f,“你已經啃了四條鹿腿了,你的胃到底有多大?”
“我得說這是我自離開學院以后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之一。”芬格爾振振有詞,“老大你確定不來兩口?”
“免了,”愷撒說,“這么說來學院的菜還能滿足你的胃口?那你還天天抱怨?!?p> “錯,在我的食譜里,學院的菜排在最底層,但凡是個學院外的菜都比那酸菜豬肘子好吃,而烤鹿腿是這些好吃的菜里最好吃的之一?!?p> “作為德國人就這么評價你的家鄉(xiāng)菜?”
“你連吃九年烤豬肘子試試?你確定不會膩?我懷疑學院的廚師除了豬肘子壓根就不會做別的菜!”
“我記得你白吃過路明非很多頓宵夜比如鵝肝和烤鵝什么的?!?p> “那都是廢材師弟請我的,只要是別人請我的,就算是豬肘子也是香的!想當年我這輩子吃過的最好的一頓飯就是在高天原的那個雨夜,那碗豚骨拉面可真香啊......”
“虧你還記得。”愷撒笑了笑,那些在高天原的日子是他貴公子人生中一段最為別致的經歷,下海當牛郎在現在看來倒也沒什么丟臉,反而回想那些日子的時候會倍感親切。
“我當然記得,我的《東瀛斬龍傳》都好久沒更新了,上次還有人給我留言問我是不是太監(jiān)了,我說我被老大綁架到北冰洋去了,他說鬼才信嘞......”芬格爾苦著臉,“你說我本來在古巴待得好好的,咋現在就被整到俄羅斯來了呢?”
“還不是你把執(zhí)行部專員給埋在了煙草地里?”愷撒站在路邊點起一根高希霸雪茄,自打來了俄羅斯以后他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斷糧給續(xù)上,重新吸到熟悉的味道真是種別樣的感覺,這就意味著那個風流倜儻運籌帷幄的愷撒·加圖索又回來了!
他們乘坐鸚鵡螺號在公海換上了一艘漁船,然后乘坐漁船來到了俄羅斯,他們當然不會蠢到開著英國軍方潛艇進入俄羅斯領海,卡塞爾學院的專員們就此與鸚鵡螺號作別,跟隨他們一道離開的只有酒德麻衣和海德。
而這個時節(jié)北冰洋的大多數港口都已經封凍,距離他們最近的終年不凍港只有摩爾曼斯克,在極地走了一遭回來,愷撒頭一回感覺腳踏陸地是這么的美妙,至于芬格爾,看起來就差一頭撲過去親吻大地了。
酒德麻衣一如既往地神龍見首不見尾,而海德則稱自己身上分文沒有,連證明身份的東西都丟進了北冰洋,只能死皮賴臉地繼續(xù)搭船。不過在北冰洋待了半年實在是不想再繼續(xù)吃魚了,愷撒和芬格爾就下船采購一點存糧帶回去,只有帕西一路隨行。
說來愷撒上一次被迫戒了雪茄還是在高天原為路明非泡妞攢錢的時候,這次又是一戒數個月,愷撒感覺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芬格爾則是號稱“這輩子都不想再吃那條漁船上的魚。”下船的第一件事就是沖進了路邊的烤肉店,分分鐘就拎了四大條鹿腿出來。
“只是錯過了一次圣誕節(jié),沒想到回來后還能補上?!狈腋駹柊谚F簽子剔得干干凈凈,“話說我們接下來是要一直留在這里?難道要在這里等到龍王追過來?”
“學院現在已經開展了戰(zhàn)爭,這個時候出現龍王實在不是一個好消息,校長也不知道怎么樣了,如果有校長在情況會好得多吧?”愷撒說,“這么說來路明非現在應該也在西伯利亞北部,我們暫且就把他當作我們這邊的人......”
“胡說什么呢,廢材師弟當然是我們這邊的人?!狈腋駹柌粷M地嘟囔。
“我知道我知道,”愷撒翻了個白眼,對芬格爾打斷自己表示不滿,“拜托我的未婚妻現在還在東京的醫(yī)院躺著,你能否就先不要急著賣露你們同居過的兄弟情誼了?”
“那還等什么?我們趕緊去東京接上師妹然后回學院??!雖然小路把師妹交托給了蛇岐八家但是肯定沒有留在自己手里安好對不對?老大你作為秘黨的領軍人物,一定懂得攘外必先安內對不對?”
“我當然想去接諾諾,”愷撒無奈地說,“但是這邊的事情搞不定全人類都要完蛋對不對?如果路明非還有能力殺幾個龍王的話還好辦,但是現在我們連路明非在哪是什么情況都不知道,就像阿巴斯說的,我們只能靠自己?!?p> “哇擦,老大你說得好像要英勇就義一樣,但是能否下次有這種好事不要拉上我?”
“不是英勇就義,只是沖鋒在戰(zhàn)爭的最前線而已?!睈鹑龀榱艘豢谘┣?,幽幽地說,“我們是擋在龍族面前的那堵城墻,如果我們倒了,全世界都要跟我們去死,還有誰來給你評價你是不是英勇就義?所以我們不能輸,我們的賭注是所有的一切,我們輸不起?!?p> “老大我懷疑你在內涵我,雖然我對小路并沒有什么男男之愛吧......”
“那么你加入卡塞爾學院是為了什么?”愷撒突然嘆了口氣,“我一直都很奇怪,你這樣的人為什么要屠龍?還是說你有什么瞞著我們。”
“老大你居然懷疑隊友!我們可是前不久還在冰蓋上同生共死過的!”芬格爾一臉泫然欲泣,“我們一起經歷了那么多,你居然懷疑我是龍族的奸細!”
“我才沒有說你是龍族的奸細,腦補得太過分了好不好?”愷撒無奈地說,“我只是真的奇怪,你既怕死又廢材的話,為什么要加入卡塞爾學院,難道你入學之前就沒看過學校簡介?”
“我聽說卡塞爾學院畢業(yè)包分配......”
“?所以呢?”
“我聽說執(zhí)行部的薪水很高而且只需要執(zhí)行一些保護龍族秘密的行動,哇擦嘞沒想到這幾年開始龍王一個接一個地蹦出來,可憐我這點小身板也不夠折騰的?。 狈腋駹栆荒槺瘧?,“當了這么多年廢材,好不容易有了一個一起玩的廢材,偏偏又被你們當成龍王級怪物,整的連我的義氣值都不夠用了......”
“你還順路綁走了我的未婚妻。”
“......老大你相信我,那只是個意外,真的。”芬格爾趕緊一臉諂媚,“我對老大你是忠心耿耿啊,只是一個不小心被兄弟情誼迷惑了而已?!?p> 愷撒抽了一口雪茄,幽幽地吐出來,“我加入卡塞爾學院的時候確實也不是想著有一天我會站在屠龍的戰(zhàn)場最前線,但是這些事情不是我們所能決定的?!?p> “那老大你為什么來我們學院?”
“那時候只是因為有挑戰(zhàn)性而已,”愷撒聳聳肩,“你知道的,我最喜歡挑戰(zhàn),把對手打倒在地是我的習慣。”
“懂了,老大你就是來打我們臉的,只有在精英中當精英才是真牛逼?!?p> “差不多,”愷撒總覺得什么話從這貨嘴里說出來都有點怪怪的,“那時候我是根本不想要當什么家主,當什么秘黨領袖,我對英靈殿里的那個座位一點也沒有興趣?!?p> “我知道的,聽說老大你總是跟家族對著干。”芬格爾一臉諂媚,“我就知道老大不是那種靠家族背景發(fā)家的富二代?!?p> 愷撒撓撓頭,“這倒不是,該說不說家里的錢我是一點都沒少花......家族對我很好,非常好,但是可惜了,有些事情不是對我好就能解決的。家族只是利用它的孩子,包括我也一樣,他們自以為擁有無限的寬容和忍讓,可是那不是我所需要的?!?p> 說這句話的時候,愷撒冰藍色的眼睛直直地注視著前方,眼里沒有一絲溫度。
他不是不識好歹的人,他知道家族對他很好,但是他更要知道的是,家族為什么對他好。
其實與所謂的家族相比,他反而更寧愿接受風騷的龐貝,其實他至今也不知道龐貝究竟是怎么樣的一個人,因為母親的事情始終讓他無法釋懷,而龐貝又是一個常年不在家的花花公子,雖然嘴上說著愛他但是一年下來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
至于家族,愷撒清楚地知道自己之所以被家族看中只是因為自己的血統,而那血統來自于他的父母,但是他的母親去世了,與家族脫不開關系,而他的父親從來都沒有愛過母親。如果他的血統不是家族所看中的話,家族會對他這么好嗎?他清楚地知道答案,這是完全不可能的。
弗羅斯特曾經對他說過“家族愛他的每一個孩子”,在愷撒看來,真是可笑,家族之所以能存續(xù)至今,成為秘黨里最霸道的家族,絕不是因為家族奉行仁道母儀天下,而是因為無論是那些正義的光明的還是那些骯臟的黑暗的地方都有家族的影子,如果他的血統是個廢物,放在過去也許他會被逐出家族也說不定。
那么他有什么理由去愛這個家族呢?只是一個冷血的機器,每個人是機器上沒有溫度的零件,壞了也沒關系,換一個新的就好了,只是他恰巧是那個難得的又關鍵的零件,所以家族才會把他好好地保護起來。
但是僅此而已。
他之所以繼承弗羅斯特的位置坐在英靈殿里,并不是家族的意愿,而是他個人的意愿,但是與家族無關,雖然家族確實會希望他這么做。
他只是不想讓自己像一個紈绔子弟一樣,坐擁著金山銀山,卻只知道自私地貪圖享樂,或者像一個憤世嫉俗的王子,毅然拋棄所有的財富與地位遁入紅塵,就此消失無蹤。
他不能這么做,他無數次地想起那個孤獨的象龜和那個玩具店里的女孩,他們都死了,他還活著,所以他沒有理由任性,他無法容忍自己任性。
他知道很多人說他長大了,但是事實上他更喜歡做那個過去的自己,那個風流倜儻甚至飛揚跋扈的愷撒·加圖索。可是如果他這么做,會讓那些離去的人失望。
有時候長大了也許就會與世界和解,卻未必就會與過去的自己和解。
雪花還是那么冷,與極地的風雪相比卻要溫暖的多。
圣誕的氣氛在大街小巷洋溢,這里的人們還不知道有一場浩劫正在向他們逼近,北冰洋上的風暴在狂舞,滅世的巨龍南下,不久之后戰(zhàn)爭將會席卷西伯利亞。
可是戰(zhàn)爭本應該與平凡的人們無關,可是戰(zhàn)爭卻往往會傷害平凡的人們。
看著櫥窗后溫暖的燈光,街上來往的行人,愷撒冰藍色的眼睛里露出一絲惘然,他指著那些忙碌在節(jié)日氣氛里面的人,輕聲說:“如果我們現在離開,也許這就是他們過的最后一個圣誕節(jié)了,所以我們不能走,也許并不是責任或者義務,只是單純地不能原諒那樣的自己,你明白嗎?!?p> 芬格爾縮了縮腦袋,砸吧砸吧嘴,“也是,要是世界上從此再也沒有這么好吃的烤鹿腿真是一個莫大的遺憾吶......那就沒辦法了?!?p> 是的,從來都沒有任何人規(guī)定他們應該為了人類而屠龍,甚至于他們本身相對于人類也是異數,但是如果他們就這么怕死而離開,他們如何能原諒那個就此逃遁的自己?